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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白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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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骨粉,红花香……还有个什么——”
云川峰山头的小石桌上,关于阵法的书籍被扫到一边,中间铺着的纸面上涂涂改改了一堆稀有的草药名。
想到纠结处,柳在溪笔杆点着额角上,灵光一现赶紧将东西写下来,这才将其中一张纸拿起来好好欣赏了一番。
写的时候有些费劲,不过成果还是不错,起码都想起来了。
天青端着小盘子从山下走来,看到她一脸笑意的样子,问:“终于写好了?”
柳在溪点头。
她两日前从飞舟上下来时就在纸上写画着什么,当时他们还以为小师妹因为输了比赛所以又在研究什么新的无用阵法,正想拿出各自的法宝来哄哄呢,谁知路过时看她竟是在写些药名。
一问才知,是那玉虚门的小弟子中毒了,在这里想解药方呢。
虽然不懂什么解药还要他们小师妹亲自想,但只要不是陷进失败的痛苦之中就好。
但是!柳在溪这一想就是好久,清言也很纳闷,跑来关切一番才知,居然是她过了太久把方子给忘的差不多了。
这下也没人敢催她,然后背地里偷偷从外面打听七步散的解药,而就在大家都不抱希望以为她是随便玩玩的时候,柳在溪又这么写了出来。
天青接过她手里的纸,从墨染的乱七八糟的纸面上依稀辨认出几个药草,感叹道:“这么多啊,好些个我连听都没听过……厉害。”
柳在溪从盘子里拿了两个干果吃,笑了下:“当然啊,因为有些是毒药,和草药没什么关系。”
天青还回去:“以毒攻毒?”柳在溪已经起身,听见这话点点头,又挑走几个爱吃的东西:“是的!”
她开始是要去找清言送信,但一想这些东西这么令人误会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清言也是这么认为,特意给她装了信封还提了些礼物交给玉虚门,最后一吹口哨,道:“乘我的鹤去。”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鹤鸣,山风鼓动,白鹤展翅而来,柳在溪说不激动是假的,蹦蹦跳跳等着它来,小心摸摸这只大鹤的脑袋,再翻身坐上去。
“师父我走了!”
鹤是仙兽,张开翅膀便是大半个绯云城,柳在溪窝在软软的毛里,十分舒坦就到了玉虚门的地界。
鸿川,瑞丰山。
柳在溪叫山门,再拿出拜帖等玉虚门的弟子上报领她上去,快也快的很,不过就是说中石在闭关,可能没法见她,就先带她去那人的山头上等着。
路上往来的弟子很多,柳在溪一一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忽然余光瞄见一个神似卫则玉的背影,她差些认错,但再一眨眼,又察觉到明显的不同,随着前进的步伐,漏出那人的侧脸,更是不同。
那弟子正和旁边人说话,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疑惑望来,柳在溪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仇恨,颔首笑了笑,对方注意到她别派的服饰,以为是来办事的,也对着礼貌一笑。
哎嘿,挺好相处的……
柳在溪深吸一口气转回来,然而这口气都还没叹出来呢,就猛地被一人拦在身前,他身上敌意明显的不得了,柳在溪倏然站定,险些自己把自己呛死,惊讶道:“卫则玉?那么大路不走站这吓人?!”
这人许是把之前给她带路的弟子遣走了,这时候路上只剩他们两人,而此刻对方的目光还不在她身上,倒越过了她,望着不远处,冷笑道:“谁知道你看什么,那么入神,直往人身上走。”
“我才不信,肯定是你故意的。”柳在溪揉揉胸口,记起什么,那堆礼品从纳戒里掏出来丢给他,“孝敬你们门派的,别贪污啊。”
卫则玉接着了,哼一声,转身给她带路:“不是说要找我师父,我带你去。”
柳在溪快步跟上,此时看见的是他的背影,便想起来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于是多盯了几眼,又回头重新看了看那人,想着现在对比一下,谁知再扭回来时就被抓了个正着。
卫则玉面色不虞地看她:“你干什么。”
索性也不装了,柳在溪眼神光明正大地在两个人之间转换,卫则玉被她这举动搞得心烦,大步离开,但她还非要跟上来和他叭叭:“刚才那是谁啊。”
“我师兄。”
“又是师兄,你辈分可真低。”
卫则玉闭了闭眼:“你真欠揍啊。”
柳在溪最不怕这种说法,又道:“他没有名字吗。”
那人脚步加快,似乎想把柳在溪甩掉就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可柳在溪粘的紧,非得要个答案,他就很好奇:“爱上了?”
“没有,就是好些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觉得稀奇,想问一下。”柳在溪神神叨叨地说。
多么令人误会的话啊,卫则玉很难不这么理解。
柳在溪感受到旁人一言难尽的目光,就知道他会错了意,老神在在道:“你不懂,这是一种被世界支配的感觉,就比如我之前脑袋抽风爱上——咳,反正很奇怪。”
“奇怪在哪呢。”卫则玉还是选择理解一下她的脑回路。
柳在溪挑着眉,抱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是觉得那人和你像得很。”
卫则玉一顿,看来的眼神也挺新奇,柳在溪见他这样,以为获得了共鸣,正要和他吐槽一下这个世界强制控制感官对她带来的伤害,就听他道:“是挺奇怪,别人都是说我和他像,到你这反过来了。”
共鸣失败,柳在溪瘪嘴:“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卫则玉想说,但看着她一时又觉得没必要解释,于是作罢,可柳在溪似乎是憋了一肚子话,见他半天不回答,就自己说了:“区别就是,我先认识的你,所以会这么说啊,你问风棠影,她肯定也会这么说。”
“没错。”卫则玉不置可否。
“就是嘛……”
柳在溪得意洋洋说完,发现不对,她的重点不是这个,真是被卫则玉搞混了。
她懊恼扶额,想来这事估计说了也白说,就歇了心思,刚好这会也来到了中石闭关的地方,她便将怀里的那张方子交给卫则玉。
“你不等我师父了?”卫则玉拿这信封还有些懵,一时不知是让他看还是等会交给中石。
“我就是专程给你这个的,找你师父是因为这方子上的药材不太安全,我师父怕我把你药死,觉得还是找个靠谱的人见证一下比较好。”柳在溪说着,自顾自扒拉着桌上的茶水果子,剥开一个喂到嘴里。
“方子?”卫则玉喃喃着,抽出一个画的十分潦草的纸,展开一看还真认真写着各类药材和用量,还标了制作方法。
柳在溪隔着桌子去看,应了:“对啊,这就是七步散的解毒方子,上面有一些是毒药。”
“之前不是说不给么,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卫则玉将这方子叠整齐塞回信封里,笑道。
眼前的人笑笑,给自己添了杯茶:“因为我是个好人来着。”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轻咳,柳在溪抬眼,中石从门外踱步进来,她忙起身行礼,看着他坐下,自己才重新坐回去。
那边的态度比之初遇那日好了不少,温和地问她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柳在溪也正经回答了,示意卫则玉把方子交给中石。
堂中响起一阵纸页摩擦的沙沙声,片刻后,中石笑道:“贵派如此挂心小徒真是有心,这方子我们收下了,来日必有重谢。”
柳在溪:“方子送到,我也该回去了,师父的鹤还在山下等着呢。”
中石点点头,让卫则玉将她送出去。
下山的路上,柳在溪好好回想了下,觉得那中石大概是不让卫则玉用这方子了,可惜道:“你得空回去把那方子烧了吧。”
卫则玉也能看出来他师父的意思,却是不懂柳在溪这么做的意义:“为什么。”
“不想让别人偷学了去。”柳在溪叹道。
“我也不能学?”卫则玉笑,“等我回去就偷偷抄一份好看点的,自己日日背。”
柳在溪无语:“你还嫌弃我的字……”
他们聊着聊着便到了山门口,柳在溪看着玉虚门前题名的巨大山石,又俯瞰雾气下的城池,看不太清,便遮着眼睛,正望着,有人扶着她的肩往东转了半边,说:“皓川在那边。”
柳在溪深深呼吸两下,放下手:“反正可远了。”她唤来白鹤翻上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则玉,长叹一声:“回去我也要闭关,争取金丹了去各派挑战。”
卫则玉仰头看她脖子酸,就后退几步上台阶站着,山风和眼光直扑在他脸上,而柳在溪在光里,金灿灿的,他只能眯着眼看她,闻言,又去打量她的模样。
看她从鹤后伸着脖子,那神情分明就是在约架。
他也勾起嘴角,笑着应道:“好,来。”
“行,我第一个就来玉虚门。”
这就像个约定,立了约,就不能反悔,就算卫则玉中途要死,也得想办法活到她来挑战的那一天。
有点幼稚,但卫则玉非常受用。
白鹤震翅起飞,柳在溪的告别响在风里,卫则玉这才反应过来可以给自己的眼睛遮遮阳,抬手挡在眼上远望。
刺目的红日下,能看见一道不甚清晰的展翅身影,而后是一声鹤鸣,和那身影一样,越来越小,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天际。
他收回手,转身上了山。
*
秋去春来,土深草长。
今日凡尘冬至,落了晋安城今年的第一场雪,酒楼中热热闹闹,角落里那说书老者却是讲得个不合时宜的闹鬼故事。
说这晋安城外的白儿村里,接二连三的死了不少路过的修士,个个都是被吸成了空荡的人皮套子,展展铺在地上,早起出村赶集的村民都没发现,待天明后回来一瞅,咦!都不成样子了!
“嘿,你这吉利日子尽吓人!玉虚门就在晋安后的瑞丰山上,有哪个不长眼的鬼怪敢在这里作乱。”座下有人不以为意,身后也有人跟着附和,顿时乱作一团。
老者也不慌,抬手压压,笑道:“故事故事,莫要较真……再说啦,玉虚门不是已经派弟子去查了么,大伙还是听我细细道来吧——”之后再猛地一敲醒目。
路过此处睡眼惺忪的柳在溪被吓了一激灵,沈叶白垂眸看了她一眼,温声道:“怎么了。”
“没,咱们快些去白儿村,可不能让别的修士抢了先。”柳在溪抻了抻肩颈。
门外飘着大雪,地上也已经盖了厚厚一层,月光和灯火映照,看着别提有多好看,但是现在柳在溪可没空欣赏这些,因为据一些小道消息表示,白儿村的异象和秘宝碎片有关。
隔了百年,终于又让她碰到秘宝现世,一定不能放过,于是立刻告诉门派,他们便派她和沈叶白一起来这里寻找。
如今她的修为差一步金丹,没有到约定时间,所以就算来了晋安城也没有打算去玉虚门找抽,和沈叶白在城中稍微修整了一番便去了白儿村。
这村子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和寻常村子大差不差,人家灯火亮堂,屋顶生烟,生活气满满,靠近似乎都能感觉到热意袭来。
一点都不像闹什么鬼的样子。
柳在溪在村口看了看,忽然在杂乱的草丛里看见些怪怪的东西,便走过去抬脚踢了下。
草枝上的雪被扫下来,枝头抬起,露出这里插着的一块木牌,她蹲身拂去上面的雪,仔细辨认,上面快要磨掉的字迹写着“外人误入”。
这……
她想到了传闻中那些外来的暴毙修士。
“为什么是外来呢。”柳在溪好奇。
沈叶白也不知道,就说:“有些村子不会欢迎外人,是怕他们鸠占鹊巢,分割自己的利益。”
“那咱们进去看看,万一真是有人在搞鬼,打不过的话就说我们是路过。”柳在溪放下木牌,和沈叶白对视一眼,小心走了进去。
一进去柳在溪就能感觉到不一样,因为她灵根多,灵气的需求比别人大的多,一踏进这村子就能清楚感觉到灵气浓郁非常,像是在云川山洞里面一样。
就这种地方,很难不会让外人惦记啊。
他们没有刻意压下动静,坦然进来,但也没有碰见村中人来阻拦他们,说是不让外人来,又不做任何防备?
柳在溪正奇怪着,身上忽然察觉到不顾奇怪的触感,好像经过了一层水膜,寒风一吹立刻打了个激灵,她拧了拧眉回头,沈叶白不见了,可再看周边的景象,依旧是这个村子,身后的脚印断掉,自己大概是走进了个别的空间。
她步伐停顿了下,抬头,现在看不着月亮,于是蹲下在雪地上拨出个坑,往里面倒了些水,探头看了下,没有人影。
没有头绪……
她绕开那捧水,又看了眼后面的脚印,过了一会,再去看那水,此时便没了。
柳在溪看着这死一般的村子,犹豫着要不要掏出清言给的符纸把这炸开。
正想着,前面房屋拐角忽然走出来个人,蓝袍束发,长腿细腰,步子又稳又快从那里绕出来,脸上带着不耐抽下腰间的葫芦,刚要仰头给自己灌上一口,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她。
于是动作定住,手臂缓缓垂下,眼神略带怀疑地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