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焦虑致死

1、第 1 章

　　“我想养条狗。”

　　穆勒找到母亲时，她正逗脚边卧着的金毛狗。那狗是穆勒五岁时抱来的，养了十多年，一身灿金的毛白了一半，斑斑点点得看着不雅，岁数大了也难免有味道，登时死了也算是活够了本。可好歹养了十多年，不忍立刻无害化处理，索性继续养着，偶尔想起来就逗一逗。

　　穆勒进到屋子时，那狗嘴里咬着个铜铃铛，摇头晃脑地听响。铃铛清脆，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母亲也带着笑地瞅它。可她一进来，母亲眉头就拧起来，那点子真情的笑意全被吞进皮肉里，变成一种厌憎的冷漠。她踢了一脚那金毛狗，这老狗被踹得跳起来，连铃铛也顾不上，跛着腿呜咽着跑出屋去。

　　有眼力的仆从一早便退出去，老狗不长眼，挨一脚是活该。

　　母亲眉眼冷厉，有如刀锋：“你要什么样的狗没有？现在放出话去，就算是天狗都能给你硬造一条，何必巴巴地跑到我这里念叨？”

　　穆勒点头：“您说的是，多谢母亲夸奖。”

　　没想到她这样不要脸地应下，母亲被噎得恼怒，还没等她缓一会儿，穆勒又接着说：“可母亲亲手挑出来的狗，在我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讨好的话由穆勒说出来，也跟咄咄逼人一样。

　　母亲颇有一番养气功夫，只翻了个白眼，不欲多纠缠。

　　“要什么样的？”

　　“不要阿金那种，要短毛的，最好黑白花的。”

　　阿金是刚才被踹出去的狗，起先有个很雅致的名，可狗的名字那么雅致干什么？很快大家就都叫它“阿金”。

　　母亲点头，把外面候着的仆人叫进来吩咐。以为事了，结果一扭头穆勒还立在那里，她还得应付她。

　　“你还有别的事吗？”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有。”穆勒说，“父亲给我改了名字，总该知会您一声——以后我叫穆勒，‘悬崖勒马’的‘勒’。”

　　“知道了知道了，滚吧。”

　　母亲摆手，像在赶苍蝇。穆勒也就做只被驱逐的苍蝇，乖顺地离开了。

　　等到她彻底从房间里消失，母亲在心里啐了一口，恶心得像吞了苍蝇。

　　“勒”？“悬崖勒马”？我看是那老狗是迟早想勒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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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很快就领了回来，如穆勒所言，短毛、黑白花，美中不足的是送来的有十五条，按母亲的意思是哪只投缘就要哪只。

　　穆勒不理会战战兢兢候立的仆人，将十五条幼犬挨个碰了碰脑袋。小狗两三个月大，娇小又脆弱，穆勒从来没和这么易碎的东西相处过，想再揉一揉，又怕把它们脑袋碾碎，干脆不再碰。

　　“这只留下，其他的都抱走。再找个照顾狗的来。”她指了一只看起来最不怕人的。

　　仆人应声，犹犹豫豫半晌，扭捏着回了一句：“那照顾狗的，您要怎样的？”

　　“不就是照顾狗吗？”穆勒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才想明白关节。

　　“你只管回去说，谁最先来我这，就是谁的。”穆勒思考片刻，给了个模糊的要求，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别挑下午来，到时候不好看也不好收拾，父亲那边说不过去。”

　　战战兢兢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