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蜃记》Hi凯歌

21、小童元宝

　　作为上古神兽玄武的后裔，化龟的本体有着上古神兽的凶悍外表：龟甲厚实且坚硬，四爪锋利且灵活。它曾与青龙将军并肩作战，驰骋沙场。

　　任谁也无法想象，它本体陨落后，残魂竟然化成一个……胖娃娃。

　　圆胖小童穿着五色彩衣，衣襟处绣着繁复的纹饰。

　　他之前化成小鱼，躲在水草里，将顾怀与龙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龙女显出身形，将圆滚滚的小童从顾怀身上拎起来，“元宝，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越来越不懂礼貌了？”

　　“快放开我！”小童挣扎着，他都快要气炸了，他气鼓鼓地冲今是喊道，“我才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我在水里玩得好好的，是你们自己不停地说啊说的，能怪得了谁啊！”

　　“那你为什么不显形，我们还以为这里并没有别人。”

　　“我怎么可能不在这里？！我从来都没办法离开这个岩洞！”小童突然就红了眼睛，他狠狠瞪了一眼今是，“你不是知道么，我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永远不能离开这潭死水！”

　　今是一噎，说不出话。

　　她突然又想起上次离开时，化龟残魂那通红的眼眶。她的心里像是突然堵了一块石头。

　　“再说了，我明明都已经让他不要说了啊，”小童抬高下巴，高傲地哼了一声，他用眼睛不屑地瞟了一眼顾怀，满是轻蔑地说，“那人看起来呆呆的，明显没看懂我的提示，要怪就怪他。”

　　顾怀不明所以，小童刚才撞来的力道很重，他被撞得有些头晕，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什、什么提示？我、我没看到啊……”

　　“我之前绕着你的手，在水里游出‘闭嘴’两个字，我游了三遍，你没看到？”小童看着一脸懵的顾怀，嗤笑出声，“哈，真是够蠢的！简直蠢得都不配当我的食物！我怕吃了你连我自己都会跟着变笨！”

　　“元宝！”今是本想教训他的胡说八道，但当他看到小童通红的眼眶和气鼓鼓的腮帮子时，她又有些心软，只好临时换了个话题，“上次见你时，你明明是少年的模样，怎么又变回小孩子了？还有你这衣服……”

　　今是打量着元宝一身五色彩衣，皱着眉想，他以前明明总穿一身白衣，现在却五颜六色，这孩子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了？

　　元宝看着自己活像年画里的讨喜小童，耳根一红，转身就走：“哼，我爱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我爱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要你管！又不是给你看的！”

　　今是有些头疼，在她见到元宝之前，她想着，待找到元宝，一定要亲手了结这作恶多端的残魂。可真见面了，她却突然下不去手了。

　　看着小童一头扎进潭水，重新变回五彩小鱼，顾怀走到今是身旁，颇感好奇地说道：“它叫元宝啊，名字挺可爱的。本以为化龟的残魂是很可怖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孩儿。”

　　今是皱着眉，看着五彩小鱼，小鱼故意在水面上打出水花，溅在今是的裙角。

　　今是叹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向顾怀解释这个名字的由来：“小时候，我常听祖父说起他和化龟前辈一起浴血沙场的故事，我问祖父，化龟前辈叫什么名字，祖父说——宴步敖，我当时太小，错听成了‘元宝’。后来遇到化龟的残魂，他没有任何关于以前的记忆，问我知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我告诉他，他叫‘元宝’。等我长大后，得知自己弄错了前辈的名字，赶来岩洞告诉他，他却嫌前辈的名字不仅听起来拗口，写起来也麻烦。他说自己很喜欢‘元宝’这个名字，不跟化龟前辈用同一个名字，甚合他意。”

　　顾怀点头，他看着水中小鱼，再看看一脸凝重的今是，低声问道：“你……真的准备动手？”

　　今是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凝重：“元宝，既然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你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害人无数，不知悔改，这片海域既然归我青龙一族管辖，我当为那些枉死之人讨回公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今是你个大笨蛋！”五彩小鱼再次来到岸上，这次他化成身穿白衣的少年模样，个头比今是还要高一截。

　　他瞪着今是，冷冷道：“那些人根本不是我杀的，他们都是被这条鳐鱼吃掉的！这条鳐鱼被怨恶之灵侵蚀，嗜血成性，四处捕杀渔民，这些年要不是我一直用灵力抵抗怨恶之灵，它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那些无辜惨死的渔民和水手，都是它趁我灵力不足、无法控制它的时候吃掉的！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

　　说着，少年元宝从怀中取出一颗硕大的留影珠，冷哼一声：“不信的话，自己看吧。”

　　今是知道，留影珠会如实记录业已发生的事件，做不了假。

　　透过留影珠，她看到了那些渔民水手被害的经过：有些是被鳐鱼活活咬死的，有些是被鳐鱼吞进腹中溺水死的，还有些是看到鳐鱼这庞然巨兽，生生吓死的……

　　果然如元宝所说，没有一个人是他害死的。

　　面对真相，今是感到一阵懊恼，她竟然轻信了片面之词，险些冤枉了无辜之人。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今是感到十分愧疚，她真诚地向元宝道歉，”我本应该亲自将此事调查清楚的，是我疏忽了。”

　　少年元宝虽然嘴上哼了一声，但脸色明显缓和下来。

　　“可那对祖孙，是我亲眼看到你用流沙将他们……”

　　还没等今是说完，元宝便出言解释：“那对祖孙在掉进岩洞之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

　　“你那时还小，灵力不够，看不出那祖孙二人已不是活人，”元宝回忆当时的场景，“化龟残存的灵力能让我一眼看出他们身上充满了怨恶之灵的气息，他们被怨恶之灵操纵着，虽然看着与活人无异，但早已是行尸走肉了。我将他们拉进流沙，就是为了洗去他们身上的怨恶之灵。没了怨恶之灵的操纵，他们便无法继续维持活着的假象了，你便以为他们‘死了’。”

　　“那你刚刚还想用流沙活埋顾怀？”

　　“那流沙不是吃人怪物，而是可以祛除怨恶之灵的宝物，”元宝无奈，“化龟是上古神兽玄武的后裔，它眼睛所化，岂能是害人之物。那傻子不知在哪儿沾了一身怨恶之灵的臭气，我拉他入沙，帮他清理干净了。”

　　今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打得措手不及，但也着实松了一口气。手刃儿时玩伴，即便责任使然，也令人难以承受。

　　好在一切都是误会，今是感到幸运，她有些埋怨：“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误会了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你当时说以后不会常来岩洞了，你都不想跟我继续当朋友了，我还跟你说那么多干嘛，”元宝撇撇嘴，“解释那么多，就像是求着你不要离开一样，小爷我才懒得那么做。”

　　其实元宝直到此刻，也没有将全部真相说出来。

　　当年，他一眼看出，那被怨恶之灵控制的祖孙二人，并不是偶然进入鱼腹，而是一路尾随龙女今是来到岩洞。他怕那些怨恶之灵伤害龙女，便一不做二不休，出手清理了。

　　之所以不告诉龙女，一是担心龙女得知后感到害怕，二是赌气不想让龙女知道自己对她的好。她都不要自己了，自己才不会表现出恋恋不舍呢。他想，他堂堂化龟残魂，独自一个人，不，独自一个魂，也可以过得很好。

　　“祖父和我都一直以为，怨恶之灵是这几个月才侵染了这片海域，原来早在那时，它们便已渗透进来了。”今是回想起近年发生在这片海域的数起离奇惨案，凶手一直未能找到，这么看，它们很可能都是怨恶之灵在背后作祟。

　　“近来，我发觉这股怨恶之灵的气息愈发浓重了，巨鳐越来越暴躁，我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它了。”少年元宝神情严肃，他看了看岩洞上方投射下来的像阳光一样的光线，对着今是说，“快入夜了，你快回‘海底月’吧。你知道的，入了夜，我的灵力会大幅减弱，到时恐怕控制不住这条巨鳐，这个岩洞也会变得危险。”

　　今是看了一眼顾怀和虬髯汉子，对元宝说：“他们是因为我才来到这里的，我不能不管他们。”

　　元宝点头：“我知道，趁着我现在灵力充足，我送他们出去。”

　　见顾怀仍在原地踌躇，元宝皱眉，十分嫌弃地催促道：“快走啊，磨蹭什么，再晚就来不及了，你要是不想离开这条臭鱼，可以到它嘴里呆着去，别赖在我的岩洞里，这里不欢迎你。”

　　“不是我不想离开……”顾怀并不介意元宝有些刻薄的态度，他真诚地向元宝发问，“我是在想，你这里看起来既宽敞又安全，可不可以借我们躲一阵儿呢？我进来前，空中的法阵已经成型，月大哥和华胥抵挡得十分吃力，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你的意思是，让月执笔和器灵大人进来岩洞，利用巨鳐在海中穿行，继而躲开空中的法阵？”今是想了想，点头道，“这个主意或许可行。”

　　顾怀期待地看着元宝，元宝挑眉，像看傻子一样看顾怀：“你刚没长耳朵？没听见我说，入夜后，这个岩洞也会变危险？”

　　“再怎么危险，也不会比那只发了疯的金翅大鹏更危险吧？”顾怀真的不想再去面对那只能够卷起无数风刃的庞然大鸟了。

　　元宝沉默，他本能想要拒绝，但又想着如果能帮到龙女，接纳一群外人来岩洞也没什么大不了。

　　正当元宝想问“要来几个人”时，一声洪亮的声音自顾怀怀中乍然响起：“金翅大鹏在哪里？！它终于出现了吗？！这么多年了，害老子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