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喂不熟的白眼狼

13、第 13 章

　　国庆节，举国欢庆的日子，大街上到处可见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和国家成立周年的庆祝横幅。各地旅游景点也迎来了游客高峰期，为了贪图那一份人气，人们拥挤着，忍受着，抱怨着，不过，也热闹着。
　　而季攸宁早就接受了自己假期注定平淡的现实，只是没想到，她连一份平静都难以拥有。

　　前一天晚上，为了将左其琛的笔记研究透彻，季攸宁学习到了零点过才睡，原本以为第二天可以睡个懒觉，但却事与愿违。

　　“季国华，今天放假，你还能有什么事，怎么又要往外跑？”
　　“我这个工作时间本来就是不确定的，那领导就是让我今天去加班，我能不去吗。”
　　“那你明天总不用加班了吧，我妈让我们去吃饭。”
　　“明天还不确定。我说，你妈又不喜欢我，老叫我们去吃饭干嘛，我看她就是想让我给她送钱送礼。”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妈啊，她现在不是你的妈吗，孝敬她不是应该的吗。”
　　“那我看你也没怎么孝敬过我妈啊，还要管我的钱，是不是就怕我给我妈啊。”
　　“我还不够孝敬你妈吗，我做到这样已经够好了吧，你也不想想当初你妈是怎么对我的，一胎生了个女的，她看了一眼就走了，有问候过我吗，二胎还是个女的，她更过分，来都没来，她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儿媳妇，我还要怎么孝敬她，嗯？”
　　“那还不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现在又生不了了，我们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好啊，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没有给你生儿子是吧，你妈也是，是不是知道我不能生了之后让你和我离婚啊！”
　　“你听谁说的，别冤枉人，不过你要再这样不讲道理，我就真跟你离婚！”
　　“谁不讲道理啊，还跟我离婚，你会带孩子吗，你带过孩子吗，你......”
　　“我不要孩子，都给你，行了吧！谁稀罕啊。”
　　“你...季国华！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吵够了没。”
　　一句还带着沙哑的质问，让两个大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季攸宁还穿着睡裙，因为刚睡醒，头发略微凌乱，眼睛也是红肿着的。
　　她缓步走到季国华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快去上班吧，不要迟到了。”

　　季国华有些心虚地看了季攸宁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家门。

　　而此刻的林琴已没有了先前剑拔弩张的气势，显得有些疲惫。
　　季攸宁扶着她坐到餐桌上，给她盛了一碗粥，然后在对面坐下，沉默了半刻后说道：“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你婚姻的不幸的确有我的原因，而且好歹你也把我养得这么大了，所以如果你们要离婚，不管你要不要我，我以后都会还给你的，你不用担心以后没人管你。”
　　林琴坐着没动，难得地有些消沉：“连你也希望我和你爸离婚吗。”
　　“没有希望，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插手。”
　　“如果不是当初生你妹妹的时候伤了身子，我还可以再生，说不定就能生个儿子，我和你爸也不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我......”
　　“妈，这种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可以告诉你，除了让我痛苦，它没有任何作用。所以算我求你，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再在然然面前说了。”

　　季攸宁站起来转过了身，努力将心里的酸涩压了下去。
　　“我不求你有多爱我们，但别让我们觉得，你是厌恶我们的。还有，明天我们会陪你去外婆家的。”

　　.
　　昱林壹号。
　　萧慕阳前一天晚上拉着左其琛和段言轩打游戏打到了半夜，最后索性直接赖在了左其琛房间，三人就这么挤着睡了过去。

　　客厅里，三人的母亲正在做着出门的准备。
　　他们三家亲密了好几代，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朋友，可以说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了，而他们的老一辈，因为怕闹一起住去了郊区，三家便约定好每次假期都去看看老人们。

　　渠晓娜清点好了礼品，坐下松了一口气：“这次老人家们总不会说我们带的东西太多了吧，每次都要唠叨半天。”
　　李曼文抿唇一笑：“我看啊，肯定还是要唠叨的。”
　　“他们几个老人家啊，就惦念着那几个孩子，孙子孙女们到齐就万事OK了。”孟怡前一晚没有睡好，此刻有点懒倦地靠在沙发上。

　　几分钟后，一个女生从房间走了出来，只是还在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看到客厅里的长辈们后，她揉了揉双眼，上前问好：“妈妈，文姨，孟姨，早上好。”

　　李曼文走过去，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早上好啊楠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要不要再去睡一下，反正茜茜和贝贝还没过来。”
　　女孩立马投入李曼文的怀抱，用脸蹭了蹭对方的胸脯，撒娇道：“不用啦文姨，现在也睡不着了。”
　　渠晓娜对自己女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提醒道：“好了楠楠，不要闹你文姨了，去把你哥哥们也叫醒吧。”
　　“好的！”

　　女孩蹦着跳着到了另一个房间前，然后非常小心地打开了房门，进入后又轻轻将门关上，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床边。
　　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三人，她拿出手机点开了录像功能，然后深吸一口气，低头凑近三人，用尽了全身力气喊道：“起床啦！！！！！！！”

　　三个男生顿时被惊醒，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睡在最外面的段言轩看了一眼是谁后，笑着揉了一把对方的头。萧慕阳眼都没睁开，将头埋进枕头又睡了过去。左其琛则是直接坐起了身，浑身低气压围绕，哑着嗓子喊道：“左莱！”
　　左莱立马站直了身，一脸无辜：“哥哥对不起啊，可是是妈妈让我来叫你们起床的呀。”

　　左其琛下了床，走到左莱身边，将她手机拿了过来，看了一眼后问：“老妈还让你偷拍了？”
　　左莱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趁左其琛不备又将手机抢了回来，拔腿就往外跑：“反正我叫过你们了，赶快起床吧。”

　　“算了，她们三个丫头就没一个不皮的。”段言轩也已经起来了，语气虽然无奈，但也不无宠溺。
　　左其琛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踹了一脚还在沉睡的萧慕阳后就去换衣服了。

　　客厅里，左莱又窝进了孟怡的怀里：“孟姨，我刚刚去叫哥哥们起床好像让他们不开心了，他们会不会生气啊。”
　　孟怡搂了搂左莱说：“他们敢，我们楠楠辛苦喊他们起床，他们还好意思生气？别怕，孟姨会帮你的。”
　　“嗯嗯，谢谢孟姨。”

　　这时门口有人进来了，左莱站起身，看到是萧慕晚和段语惜，连忙迎了上去：“你们终于来了，快点快点，我给你们看样好东西。”说着她拿出手机，拉着两人回了自己房间。

　　三个男生洗漱好后去了客厅。
　　孟怡看萧慕阳还是双眼迷蒙的样子，质问道：“你昨晚做贼去了？困成这副鬼样子。”

　　萧慕阳真的是站着都能睡着了，他嘴角往下咧着，看着很是委屈：“妈，我好困啊，而且刚才楠楠那一喊，我心都快飞了。”
　　“你困你不知道早点睡觉？是不是又拉着其琛和言轩打游戏了？那他俩怎么没你这么困啊？还有，你还好意思说楠楠，人家受累叫你起床，你还委屈上了？”
　　萧慕阳：“......”
　　渠晓娜有点看不下去了，过来拉了拉孟怡：“好了，年轻人嘛，玩得晚一点也能理解。慕阳，快去吃点早饭，我们准备出发了。”
　　“好的娜姨。”

　　.
　　十月二日。
　　又一次坐上了去外婆家的公交车，季攸宁心里抗拒依旧。
　　车窗外，碧蓝的天空，起伏的群山，错落的房屋，辽阔的田野......
　　除了目的地，沿途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季国华果然拒绝了同往，即便他并没有上班。季攸宁看季攸然状态也不是很好，就让她也留在了家里，这次林琴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步行前进。
　　不过在快到季攸宁外婆家时，林琴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待会儿到你外婆家记得嘴甜一点，见到人就喊一声，不要什么话都不说。”
　　“知道了。”

　　拐过几条小路后，季攸宁看到了外婆家的房子。
　　此时的前院里，钱素芬正捧着一盒零食任季攸宁的表弟们挑选着，满脸笑容。

　　林琴快走几步喊了声：“妈！”
　　钱素芬这才抬头看了过来，收起笑脸应道：“来了啊，怎么就你们来了？”
　　“国华他要加班，来不了，攸然她身体不舒服，我就让她在家休息了。”
　　这时季攸宁也过来问候了一声：“外婆好。”
　　“嗯，自己进去拿吃的吧。”钱素芬说完又看向林琴，语气不满，“有那么忙吗，又赚不了几个钱，吃个饭都没空吗？我看他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是的，他是真的忙，你看，这个补品还是他让我带的，就当给您赔罪。”林琴说着将手中的补品递了过去。
　　钱素芬看了一眼，哼声道：“放进去吧。”

　　林海原本又在屋里和亲戚们吹嘘自己女儿，看到季攸宁来了，就把她叫了过来：“攸宁来了啊，哟，还是背着书包来的，看来对学习很上心啊，不过还是要劳逸结合的，死读书是不行的啊，你看你毓文姐就知道怎么去安排读书和放松的时间，这次就是专门来看她奶奶的。不过也不能怪你啊，笨鸟先飞嘛，你多努力也是应该的。”

　　季攸宁努力保持着微笑，原本她还记得妈妈的话，要嘴甜一点，多叫叫人，不过现在看到林海那副恶心嘴脸，她只想一拖鞋拍他脸上。

　　季攸宁的大姨估计也觉得自己弟弟说得有点过分了，出声圆场：“小海，你不能这么说啊，攸宁想多花点时间学习也是应该的，每个人的学习计划都不一样的嘛。”
　　“姐，我又没说攸宁错了，她是中考受到了打击，所以现在打了鸡血似的，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长时间。”

　　季攸宁待不住了，微笑着对她大姨说：“大姨，舅舅说得没错，我是得多努力，所以我想去写作业了，可以吗？”
　　“可以啊，你去楼上吧，自己找个没人的房间。”
　　“好的。”她朝在场的长辈们点了个头后就上楼去了。

　　季攸宁不喜欢待在别人房间，就直接坐在了二楼客厅里。
　　打开笔袋，她一眼看到了那张记着左其琛Q/Q号和手机号码的纸条。
　　将纸条拿出来，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话机…...
　　犹豫片刻。
　　算了......

　　.
　　郊区，沁湖边，左其琛正陪着左利年钓鱼。
　　爷孙俩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一时之间，耳畔只有风声。

　　突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左其琛拿出手机，发现是萧慕阳的信息后，眉眼间略显失望，单手回了消息后又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你以往钓鱼不是都会将手机静音的吗，今天怎么回事？”
　　左其琛又望向平静的湖面，笑了笑：“有些电话不能错过。”
　　“哦？”
　　“爷爷，这是我的私事，您就不要问得太清楚了吧。”

　　左利年看了眼自己孙子，呵呵一笑：“有放心上的事，挺好的。”
　　“嗯。”
　　“你今天下午就要和慕阳离开了是吧。”
　　“是的，答应了天煜哥陪他去乡下调研。”
　　“嗯，乡下的生活你们了解了解也有好处。就是你奶奶们不太满意，慕清那丫头明天才会过来，你们今天下午就要走，孩子们都凑不齐。”
　　“如果回来得早我们还会过来的。”
　　左利年浅叹一口气：“也不怪你奶奶们惦记，你们现在还是学生，至少还有稳定的假期，等你们工作之后只怕更难聚了，我们也越来越老了，不知道还能再陪你们几年。”
　　“爷爷，别说这种话，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我们心里最重要的人，我们再忙也会抽时间来看你们的。”
　　“嗯，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还是要先过好自己的生活。”
　　......

　　.
　　时间在用心做事时总是飞逝而过的，季攸宁才完成了一项作业，就发现已经过了十一点。不过她不想下楼，便又开始构思语文作文。

　　没一会儿，林琴上楼来叫她了：“攸宁，下去吃饭了。”
　　“哦。”季攸宁将作业和笔袋收拾好放进书包，然后跟着下了楼。
　　“不是说在做作业吗，可我看你在发呆啊，我是听你大姨说你在做作业才没叫你下去的，你又在骗人吗？”
　　季攸宁不知道林琴何来的“又”，不过也习惯了：“我在构思作文，没发呆。”
　　“反正你有没有学习自己清楚，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嗯。”

　　看到季攸宁下楼，她的阿姨开始阴阳怪气了：“我们大学霸终于下楼了啊，学习了那么久都不饿的吗，还要人上去请你吃饭。”
　　季攸宁没回应，安静坐在角落。

　　林海看季攸宁没有回话，又开口教育她了：“长辈和你说话呢，都不搭理的吗，你这样出去会被说没家教的，那就不只是骂你一个人了，连你爸妈一起骂了啊。”
　　“小海，够了啊，话那么多。”季攸宁大姨朝林海使了个眼色说道。

　　这时钱素芬说话了，不过显然是帮着自己儿子的：“小兰啊，你弟弟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没说错啊。作为一个晚辈，一点礼数都没有，我们至少是一家人，还会容忍一些，可别人凭什么忍你啊。小琴，你还要多教育教育，不然攸宁以后没什么出息，你们一家也就出不了头了。”
　　林琴早就在一旁红了脸，闻言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会好好教育攸宁的。”

　　在场不下二十人，大人，小孩，兄弟姐妹，全都安静地听着钱素芬数落自己，季攸宁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替她说话，只是附和着那个最年长的人。
　　将头埋低，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这顿午饭吃得季攸宁食不下咽，她尽量忽视别人投来的目光，匆匆吃完后下了桌，又上了二楼。

　　半小时后，林琴也上了楼。

　　季攸宁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正在埋头写作业，只是那红肿的双眼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她刚刚哭过一场。

　　林琴坐到季攸宁身边，试图安抚：“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但你外婆说得有错吗，就是因为你性格有问题她才那么不喜欢你啊，如果你成绩再好一点，嘴再甜一点，她还会有话说吗？”

　　季攸宁讽刺一笑，话出口还带着鼻音：“所以，表弟吃什么东西都是咬一口就不要了，外婆说他不挑食，表弟贪玩老是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外婆说他有活力，表弟和同学打架，外婆说男孩子之间就喜欢打打闹闹的，而我，偏偏因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是性格有问题了是吗？而且据我所知，表弟的成绩在班里是倒数吧。”
　　她看向林琴，眼眶里不知何时又溢满了泪水，声音颤抖着：“妈，你真觉得我成绩再好一点，嘴巴再甜一点，外婆就会喜欢我了吗。”
　　“......”

　　不知是被季攸宁的样子给吓到了，还是自己觉得丢人，林琴让她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带她回家。

　　“妈，攸然还生着病，我有点不太放心，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钱素芬此时正在打麻将，闻言往林琴身后看了一眼，依旧不顾在场有那么多人，直言道：“不会是因为我教育了几句攸宁就生气了吧，这么娇气啊。”

　　季攸宁因为又哭了一场，此时连带着鼻头都是红的，她默不吭声地站在林琴身后，任凭钱素芬讽刺。

　　“不是的妈，我刚也教育过她了，正好带她回去反省反省。”
　　钱素芬这才像施恩一般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最好是真的会反省。”
　　“哎。”

　　出了外婆家，一路无话，直到坐上了回程的公交季攸宁才缓过气来，像是放下了千斤担。

　　“我这次是看你受委屈了才提前带你回家的，你说的没错，你外婆是有点重男轻女，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只有男人才能传宗接代啊，所以你不能怪你外婆。至于我说的让你成绩再提高一点这也没错啊，你毓文表姐不也是女的，可你外婆就挺喜欢她的，不就是因为她成绩好吗。所以还是那句话，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一个重点大学，再找个好工作，好老公，就没人会轻视你了。”

　　季攸宁靠在车窗上，比起来时更安心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林琴的话从耳边掠过，她也只是随口答应着。
　　外婆喜欢毓文表姐吗，或许吧，因为她是舅舅的女儿，至于跟她的好成绩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