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见：规则洗牌》小莴

48、48. 心里的风暴

　　柯清云后来又交还给苏云畅的曾被他放飞过一次的白蝴蝶，如今又派上了用场。苏云畅必须绕过客栈掌柜直接联系上她，亲自确认她的真实态度。

　　放飞蝴蝶后，很快，那蝴蝶飞得很高很高。高到苏云畅都看不见它，也不知它之后的踪迹。

　　据柯清云所述，这种蝴蝶习惯飞到万米高空去寻觅目标方位，然后一边下降，一边顺势朝它要去的方向迅速滑飞一段在降到它想要的高度之前能达到的最远距离。通常，光是这样的下降过程能经过的滑降距离，足以让它飞到主人身边。

　　不出意外，苏云畅判断这只白蝴蝶应该能在一个时辰内找到柯清云——如果她还在雁京城内的话。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柯清云的护卫登门来找，带他去见她。

　　柯清云没有来。那只蝴蝶也没有送回。苏云畅预感这次的见面，他的把握最多只有五五开。

　　护卫带着苏云畅去了雁京城有名的温泉山庄。那里本是皇家禁地。没有雁皇允许，即便是太后也不能随便进去。

　　可是，护卫却手持周允瑞的贴身玉佩作信物，畅通无阻地领着苏云畅进入山庄。

　　“你……”

　　待见到柯清云似才刚泡过温泉出来，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散落着还未全干，穿着雁国富贵人家睡觉时惯会穿的那种宽松丝绸白袍，直接包裹全身。

　　按照雁国人惯常习惯，他们自己有时甚至是连里裤都不穿的……就是因为知道，而且有时苏云畅自己也会这样松衣宽带地睡觉，稍不留意，只要睡相差些，就会很容易暴露他包裹在绸袍里的赤luo身体。——所以，当他见到柯清云竟然如此打扮来见他，苏云畅立即后退两大步，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并警惕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柯清云明显知道苏云畅在介意什么，但故意无所谓地先行坐下。然后才抬眼宽慰他：“放心，我里面穿着呢。我是看你们这睡衣长袍的设计挺适合做浴衣，就随便裹了下。打算等头发干了再换身衣服。——再说了，这里本就是放松修养之地，而且现在只供我一人使用，那我穿着随便些，又有何不妥？——是你要来找我，不是我寻你来的。我何必为你装扮？”

　　苏云畅心下咯噔，一丝不悦悄然拂过，但理智很快压下这股烦躁情绪，他仔细认真地细看向柯清云的衣着。的确，长袍里还有穿着……虽然材质纤薄如翼，但的确不是luo体，不会让他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顶多若隐若现，还是在衣袍完全敞开的情况下。

　　思及此，苏云畅忽然感觉体内躁动不安，有股热流迅即涌向难以启齿的地方……他即刻咬了咬牙——柯清云分明就是故意的！想不到她连狐媚功夫都如此了得！

　　可是他有贼心没贼胆——就算终于明了了那份复杂的烦躁究竟是什么，就算清楚了自己其实是对她起了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欲望又如何，他也绝不可能对她出手——因为付不起代价——至少目前是这样。

　　冷静下来，苏云畅低垂眼眸，有意撇开视线，不让视野扫到柯清云任何一处，直至情绪完全平复。他走在柯清云对面，侧身坐下。

　　“说吧。找我何事？”柯清云同样没再看他，一边观赏着眼前依山而建的半人工半野生的树林景色，一边问话。

　　“如你所愿，苏叶雨知道自己身世后就来找我麻烦。你费心思连我都算计其中，想要做什么？”苏云畅目光直视前方却眼中无物地不爽道。

　　“哦。”柯清云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没有下文。

　　“嗯？没了？”说着，苏云畅已经没了刚才的旖旎心思，一瞬不瞬地转眼盯着柯清云，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追问她：“你特地利用苏叶雨来烦我，不就是要逼我主动来见你？我人都来了，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我做便是！但你必须答应，这是最后一次！”

　　柯清云听了，转脸看向苏云畅。她此时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苏云畅不觉喉结滚动，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柯清云定定注视着他，而后，竟然直接伸手摸上他的脸颊。

　　苏云畅心一紧，本来可以轻易避开她的触碰，但他没有，一是不想——这可能是他惟一一次能被她主动触摸的机会，他也想知道是何感觉；其二，他认定她绝非贪恋他的美色，他很清楚——她根本看不上他，不然他岂会一直那样不甘，哪里仅是实力等等这么简单！

　　在柯清云冰凉修长光滑的手指触摸到他的皮肤的那一刹那，苏云畅只感觉心脏不受控的砰砰直跳，全身汗毛直立，浑身瞬间有如被电击一般——感觉……一下上瘾了！完了，他怕是一辈子都会怀念这种滋味……

　　脑袋一片空白，已经想不起其他。——直到柯清云顺着他的脸颊抚摸了大半张脸，摸够了，离开——他竟然久久留恋着她仿佛还残留在他脸颊上的那抹冰凉触感。心里莫名空了一块。好像用什么来填补。

　　愣怔了好半晌，才被柯清云接下来的话给唤回了神识：“呵呵呵……难怪苏叶雨会对你那般痴迷。也难怪当初你竟然自信能迷倒我？——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那莫名其妙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说呢，你对自己的优势，还是掂量得很清楚嘛。——当然，如果当初你要用这招数去对付别人的话，或许多数人都会拜倒在你的风姿俊颜之下。”

　　苏云畅冷着脸，但耳朵微微泛红，紧紧抿着嘴不说话，强迫自己直视柯清云双目，不放过她心里正在算计的一切。

　　柯清云俏然一笑，却问了全无暧昧的问题：“苏叶雨给了你几天时间？”

　　苏云畅顿了下，权衡了自己配合与否的利弊之后，还是乖乖做了回答：“三日。”

　　“哦。那等你回去，就只剩下两日了……”柯清云喃喃道。

　　“所以……”苏云畅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先说说你的要求吧。然后我再看看你值不值得我答应？”柯清云打断苏云畅的话，单方面决定道。

　　这是柯清云的规矩。而眼下，苏云畅只能遵从她的规则办事——也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合作，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他更需要她，他无力对抗她。他对她的那点觊觎更是妄念！

　　敛下必须承认自己“配不上”“不配得到”的不甘和羞耻，苏云畅面若无事地就事论事道：“我想要尽快离开雁国。我要你尽快兑现当初对我的承诺！”

　　柯清云眉峰微抬，“你是指带你去见识我族势力覆盖的雁国外的世界？”

　　“不只。但是也没错，我需要依靠你们柯族的资源，一段时间……”

　　柯清云若有所了地微微颔首，眯视着苏云畅，像在做最后评估。沉默良久，柯清云终于发话：

　　“那你得先用你的美人计去诱引苏叶雨。利用她杀了杜萱，再由你亲手结果了她。——而且一定要在周允瑞的面前这么做。

　　如果你办得到，并且完成得很好。——那我会推荐你加入我族。这样，日后你参加‘入族考试’的胜算会大很多——至少能有七成把握。并且日后在族内也能获得更多优先权——哪怕他们对你的照顾是冲着对我的判断的信任才新信任了你的实力价值的——但对你的初期成长而言却是事半功倍的助力。

　　不过到了中期以上，你的成长就得靠自己了。所谓殊途同归，我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到了中层以上，人人都是各凭本事到的那里，天才也好、普通人也好，只要能到那里的都是实力、运气兼具的，也只有到了那里，那些前期的‘出身’‘外貌’‘天赋’等等异常突出的特点才不会显得尤为乍眼。

　　那是另一个与基层截然不同的游戏规则的世界——同理，到了高层亦是要换另一套全新玩法。到时博弈的可就不只是个人及身后的人脉网，还有个人所属的组织、群体的体系实力——那力量堪比‘国家’，甚至是整块大陆联盟。

　　据我所知，这世上再没有其他势力能够比肩柯族。——柯族一定不会亏待了任何值得的族人。”

　　说这些时，柯清云眼里平静深沉得有如沉寂无波的深潭，让苏云畅甚至对此时的她都有些莫名畏惧。更对她身后的“柯族”有了不同以往的……恐惧？

　　哪怕她给他擘画的蓝图简直远超他的想象，甚至他都难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强大力量！可是柯清云带给他的最优先触动到他的，竟是恐惧！——还是说，他自己优先在意的，便是危险和未知带给他的恐惧？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但是……

　　“好！一言为定！”苏云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抑制心内的莫名颤抖，选择接受柯清云的诱惑。他要去，他要见识，他更要借此来强大自己，迎战自己的极限——并且……

　　他深看了柯清云一眼——未必不会有那一日！

　　柯清云，已经不仅只是一点的觊觎，更是他能强大到何种程度的他给自己暗自定下的标记。——哪怕一厢情愿，他也为此躁动不已。他喜欢这种满满的，越来越强烈的渴求，动力。

　　“慢着。”柯清云却在苏云畅作势要走之际，忽而叫住他。

　　“怎么？还有事？”苏云畅心里首先提防的是她莫不是临时又想附加什么条件？

　　柯清云朝他点头，有些挑剔地看着苏云畅，直接揭穿道：“去之前，我得让你认清一件事：你并非是你眼中的‘受害者’。”

　　苏云畅不明所以，但脸色难看起来。他不觉得柯清云会说无用的废话。

　　“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你对苏叶雨绝情绝意，你也不欠她的？而且，你也是为了你想要的‘自由’才不得不做出如此惨痛的牺牲，不惜连自己今生唯一曾经在乎过、疼惜过的人都要牺牲，都要彻底斩断你们之间的关系？——你觉着，为了‘自由’，你也做了很大的牺牲？

　　可是我要告诉你：从头到尾，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柯族没有逼过你。——今后，你也没有资格将你心中的那份负罪感推卸给我族，认为一切的罪孽都该由我族替你承担。

　　苏云畅，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所作所为远比你希望、以为的你眼中的自己更真实得多：根据我族专门负责情报调查的族人定期回报的关于你和苏叶雨自小一起长大的那些经历来看，我有理由相信，你对苏叶雨——只有‘关系’，没有情感。

　　你的眼里，只有‘跟她是什么关系’，再根据‘不同的关系’来做不同的应对。从头到尾，你眼中从没有过她这个人。你倒是很有兴致将她养成你希望的‘人’。你过去对她的好，不过是你的一种自恋表达。——这么说来，其实苏叶雨也是受害者。如今，她不过是终于开始觉醒了自己的丁点欲望罢了，——仅管有些幼稚和不合适，且不计后果。

　　我只想告诉你：你只是这样而已。这不是对与错、善与恶的问题，而是要你必须在离开这里之前彻底认清楚的自己的真实模样。否则，就算你能顺利通过考试入族，你在柯族也生存不了多久，且会生不如死。”

　　离开后，苏云畅久久不能忘怀柯清云的戒告，那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不想被他影响了她在族里的声誉风评吧——毕竟她会是他的推荐人。他们今后即便不会再见（如果他没有那个实力的话），他们之间的关联也会通过柯族给层层放大对彼此的影响，尤其是他可能会对柯清云造成的负面影响，她是在提醒他：不要逼她动手除了他这个“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