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见：规则洗牌》小莴

47、47. 发酵

　　杜萱看过苏叶雨离开没两日，苏叶雨即很快精神起来。不仅愿意下床活动，这日还一早便坐车出门——径直去了莺歌楼。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无论在哪方看来。

　　尤其在苏立文看来，他养了十六年从未逾矩半分的大家闺秀，近日来不仅突然性情大变、一反常态，主动派人来告知他她拒绝见那个罕见去李府探望她的“父亲”，反而还在许久闭门不出后第一次走出卧房、走出李府，就来了“良家女”都不该明目张胆踏足的莺歌楼（哪怕那是苏氏自家产业）！而且，还是来见苏云畅？

　　拒绝见苏立文，却自己主动跑来找苏云畅？

　　而近来感觉身边人对自己阳奉阴违得越发不遮掩——谁给的底气？——苏立文最先怀疑的就是苏云畅在背后将他的心腹从上到下替换的程度或许早已不受他掌控！

　　“说不定近来的接二连三的反常，都有二郎的参与！”——否则就凭杜宇默，如何能谋划着许多件大事：从“苏”“李”联姻，大挫苏叶雨的利用价值，到半道劫走周允轩，又安然无恙送回……不可能是杜宇默一人手笔！而且这么做，即便大大挫伤苏氏，杜氏也会自损八百——但是对于后继者，却未必不是借机换血，加速替代老族长的机遇！——苏云畅未必不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于是，在得知苏叶雨去找了苏云畅，苏立文罕见一身黑衣蒙面，熟门熟路避开莺歌楼除如今属于苏云畅的私院外的其他地方明处暗里的各路院卫、暗卫，神不知鬼不觉隐于苏云畅院外蹲守着。

　　结果，还真让他瞧见苏云畅亲自领着苏叶雨进他私院。

　　苏立文注意到他俩的表情——有个很明显的特征：他们似乎都有共同要说明的什么事？

　　会是何事？难道苏云畅想要利用苏叶雨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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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病了。”苏叶雨没好气但又注意着控制音量，轻声埋怨道。

　　“我知道。”苏云畅果然如她所想，一副平常对话的口吻回应她。完全不理会她语气中的抱怨和撒娇。

　　“那你不来看我？”苏叶雨干脆明示。

　　“你是了解我的。那你就该知道，在你出嫁前我会那样叮嘱你，已经是在你我之间重新划明边界。——我不会越界。也不允许你随便越界。”苏云畅同样毫不示弱，甚至更加强势地反过来威胁她。

　　苏叶雨一下蔫了。她就知道会这样。

　　她深吸口气。没错，她了解苏云畅。所以，她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至少愿意把她的意思听进去，——必须要用强迫！比他更强！

　　苏叶雨终于道明来意：

　　“虽然我想着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早就知道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要说这次来找你想跟你说的——那就必须先说清楚再之前的前因。

　　我必须旧事重提：我之前被柯清云的人劫走，在她那里被困了一日。她告诉我，我不是苏立文的女儿，不是你的妹妹，而是杜萱的女儿。——并且，我已经从杜萱那儿得到了证实。

　　现在，我已没什么可顾及的了：苏云畅，你给我听好，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哥哥。——我喜欢你。而且，我一定要得到你！——不管你心里面想的那个人是谁！

　　虽然柯清云的确说了你对她的在意并非是我所以为的那种喜欢，但是我不相信。——不过也不重要了。我说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你！也是你们必须给我的补偿！这是你们欠我的！”

　　之前见过掌柜，如今再听苏叶雨这样说，苏云畅已经不怎么意外了——虽然他此前一直装着没有“察觉”，但不代表他会纵容苏叶雨继续任性而坏了他的大事。但顾及到苏叶雨是在杜萱亲自去看过她之后才来找他的……

　　顾虑到没准这回杜萱是做好了觉悟，很可能会不惜一切也要成全苏叶雨，苏云畅适时改变过去一贯俯视苏叶雨的那种理所当然，转而委婉安抚住她：

　　“你先容我想想。既然你了解我，就该清楚我素来不畏惧人言。——比起被你逼迫，不管我心里是否怀有与你同样的感情，但起码，若是我自愿接受的，一定会比被强迫而不得不从要好得多。——我想，你也希望是我自愿，而非被迫吧？”

　　苏云畅没有否认他对苏叶雨的确没有她希望的那种感情，但是“自愿接受”和“不能拒绝”之间的差别，和这样的差别能带给她的几乎天壤之别的对未来的想象——哪怕这些都是退求其次的选择——但对苏叶雨而言，仍然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而且，她再清楚不过自己更想要的是哪一种未来！

　　“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但你别让我等太久。——三天。就三天。——三天后，如果你还不能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复，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苏叶雨果断应允。

　　“好。”看到苏叶雨想得到他的渴望远超他原以为的，几乎到了快彻底失去理智的疯魔，——苏云畅失望之余，也对眼前的苏叶雨生起了几分过去从未有过的厌恶、嫌弃。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想不到亲手养大的女孩，最后竟然会令自己如此嫌恶。

　　被她这么一闹，眼下局势怕是不想找柯清云都不行了！

　　想到柯清云，苏云畅心里真是又爱又恨。他不否认自己对她有着不同于别人的兴趣、好奇，也有着不少的失望和不屑，可以说，对她的感情复杂得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难道，这就是苏叶雨口中的“喜欢”？——可看苏叶雨对他……他对柯清云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但不妨碍他一想到柯清云就心里烦躁，因为她总在他的掌控之外。她总是那么不可预判，麻烦！又让他无可奈何！——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感！被动感！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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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锋进宫求见周允瑞，等来了小树特地前来领路。

　　看到是小树，李言锋并没有起疑，觉着很平常——他是现在宫里仅次穆可的权力第二大内侍，而周允瑞也是最信他的。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故而，当看见是小树来接而不是穆可，李言锋反而觉着安心不少。

　　然而，直到进了御书房，李言锋才知道事情根本没他原以为的那么简单……

　　周允瑞的确重视他，但恐怕并非是他以为的“主要是基于信任”的那种器重——李言锋看到：穆可早就立于周允瑞身边，等着他来见。

　　就算不知太多内情，但根据他当初在受到先帝重用、后离京、再又回京、以及回京后的所见所闻所知……种种迹象都表明——穆可，极大可能就是柯族的人！

　　就算周允瑞不知情，但是自穆可受先帝“重用”以来，他在宫中的地位影响一直非比寻常——这点，周允瑞不可能会看不出！

　　而今，周允瑞基本已坐稳皇位，但为何还没打算动手剪除身边这个最大的钳制力量？

　　“还是说，陛下其实早就知道穆可的真实身份？没动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李言锋正暗忖着，耳边即听见周允瑞问话：

　　“李侯突然求见朕，可是有何要紧之事？莫非，是营地那边出了什么事？”

　　李言锋现在虽已上交兵符，但是京城的禁卫军李言锋还是交由他负责日常的操练管理。

　　对于背景单薄（除他之外，整个李氏已是没落大族，名存实亡）且手中没有统领全国杂姓兵的兵符的李言锋，周允瑞还是信任的。想利用他制衡杜宇默，形成双侯互制，一如建朝以来的双相互制一般，如此才能更有利他掌控了最大的相对权力。

　　现在的李言锋，虽然多数时候吃住在军营里，但是他却没有号令手下士兵听他指挥即时出动的权力——除非是周允瑞亲自下令，或者有周允瑞亲笔下达的圣旨，或是手持兵符来宣布周允瑞的口谕，李言锋才能调动得了手中掌管的禁卫军。

　　这对李言锋而言，无异是被周允瑞用虚幻的荣誉地位换走了实际可用的兵权和在朝堂上的真正话语权，而非是周允瑞的代言者，替他在人前跟杜宇默对着干。

　　而李言锋也是通过这样的积极配合，才得以成为周允瑞如今除众人皆知的小树之外，他惟一倚重信任的心腹。——至少，在这一刻之前，李言锋自己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这一刻，李言锋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误会。

　　“营地无事。只是臣有件事关朝廷安危的‘家务事’需要向陛下禀报。”李言锋提醒了事情的敏感性。

　　“家务事？”周允瑞略微斟酌，即明了李言锋的意思。

　　虽谈不上意外，但多少还是有些在意他怎么也盯上了苏叶雨？又是从何时起的？——能跟周允瑞扯上关系的他们李家的“家务事”，还值得李言锋这么急促赶来向他禀报的，除了苏叶雨，还能有谁？

　　“有什么事你说吧。”——周允瑞没说别的，打算先听听李言锋怎么说。

　　李言锋听言，不再有顾虑，直言道：“陛下恕罪，其实有一事臣始终封锁消息不曾让旁人知晓，但近日，臣内人的反常……想必陛下也有所耳闻？”

　　“什么消息？”周允瑞忽略关于苏叶雨的反常，直接默认他知晓此事，追问李言锋他可能不知但或许真的重要的可疑之处。

　　“不瞒陛下，其实内人曾经失踪过一日。臣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是她的确是翌日安然无恙地回来。虽然看着很疲惫，但并未受伤。她的突然骤变，也是从那次失踪后回来才开始的……”

　　“突然失踪？”

　　“是。微臣已经查过，她的失踪应该跟我们已知能有这番能耐从李府劫走人又送回、还能不被发觉的‘杜氏’或‘苏氏’两边通通无关。——看杜侯和苏相的反应，不像是他们做的。但是他们似乎都很在意内人的突然失踪？

　　这点，臣的确不知他们跟内人之间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让他们这样紧张，千方百计想要来亲自‘探望’内人？而内人却连房门都不出，通通拒绝见面。只有太后一人，亲自进房探望，还屏退旁人私下与内人交谈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之后不久，内人终于自己出了房间。

　　种种反常，实在令人费解……陛下明鉴，若是如此臣还看不明白其中违和，便是欺君了！故而特来请示，还望陛下明示！”

　　“哦——明白了！”周允瑞坦言：“李侯的忠心朕是相信的。难得李侯有这份警惕。朕很欣慰。至于你所担心的，李侯只管放心，原来怎么做，日后继续保持，不必理会他们，只管听朕一人言便可！其他的，介于你无关！李侯，可明白了？”　　李言锋定了定，目光灼灼，微低下头：“明白。臣谢陛下信任！为守护雁国太平，百姓安宁，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言锋没有说谎，但也只说了半句真话。没说的后半段：他心里已经清楚，周允瑞只想他安分做他的刀，替他斩杀所有可以斩杀之人，顺便威慑住其他蠢蠢欲动但还需要用到之人，其他的都不该他过问，也不希望他知道太多。——可是否真的对雁国有利，对雁国百姓有利？——李言锋抱持保留态度。

　　“嗯。那，朕就等着看李侯的诚意了。”

　　“诺。臣，遵旨。”当刻，李言锋已经有了自己的觉悟：既然周允瑞有自己未必与雁国命运相同的选择，那么他亦要保留他自己的一份选择——余地，为了雁国，为了雁国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