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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飞来横祸,眉目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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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努力撑起笑颜,在一众贺词和献礼中主持着宴席。端亲王夫妇也频频上前敬酒,安抚长姐。
端亲王神色不悦道:“皇姐刚才应该先将那厮打一顿出出气,要不然我去刑部帮你知会一声?放心,顺手的事!”
柔嘉被他哄笑,眼底终于有了点热意,反劝他说:“别胡说了,陛下既然说会给我交代,我愿意等。毕竟大厦的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
端亲王福晋看出她的疑虑,连忙站在自家人身边帮腔:“长公主有什么为难不妨直说,王爷自会替长公主出气。”
柔嘉嘴角提起,眼神却凉了几分,她徐徐开口说:“司锦年虽有冤情,但毕竟行为不检,本宫是怕皇上爱屋及乌。”
端亲王夫妇对视一眼,齐齐安慰:“长公主多虑了,只是几分相向,况且陛下与公主血脉相连,自然不会姑息养奸。”
柔嘉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她转头看着站在皇帝身边和韩昭宁父子一起说话的周适安,眉宇间愁云不散。
韩光瑞举起酒杯向轩辕旻祝祷敬酒,饮罢,又说韩昭宁年幼无知,让皇帝不必顾惜他的面子,一定要多多教导训斥。
韩昭宁咬着嘴唇站在父亲身边,局促而沉默。
周适安陪在皇帝身侧,看到这一幕心里满是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稳重妥帖的韩昭宁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这个韩光瑞,自己首鼠两端,就会拿儿子做样子。
轩辕旻恍若不知,温和一笑如沐春风:“次辅这是在跟朕开玩笑?宁儿在宫中甚是得力,朕准备年底晋他为嫔,届时便是正经主位,你可放心了?”
韩光瑞赶紧跪地谢恩,声若洪钟:“臣谢陛下隆恩!”
有好事的人听到只言片语,马上将皇帝要将韩昭宁封嫔的消息传播开来。不一会儿,满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纷纷上前敬酒恭贺,全然没了半分对皇帝纳男妃的偏见不不忿。韩光瑞更是维持着他一贯客气有理、百官之首的气度周旋四方。
唯有韩昭宁像个局外人,没什么反应。
周适安不放心,借着君臣同乐的热闹场面,将他悄悄拉到一边,低声关切:
“你没事吧?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怪怪的,你爹私底下训你了?”
韩昭宁看着父亲与众人举杯同乐的场景,苦涩摇头:“没有的事,是我身上不舒服,有些乏了。”
寒英突然从背后闪现,递来一碗醒酒汤,“刚让后厨熬的,主上喝了能舒服些。”
“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周适安被他唬了一跳,“虎啸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就不知道给我送碗醒酒汤?”
“王和,去给祥贵人要一碗醒酒汤,”轩辕旻缓步过来,一只手徐徐搂住他的腰,刚一环住,又克制地放下,“今日事多,可是累了?”
周适安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韩昭宁,小声说没有,轩辕旻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气色,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又去和几位老臣推心置腹。
“陛下真正喜欢的只有你,封我嫔位也不过是拿来堵父亲的口罢了。”韩昭宁看着皇帝开怀大笑的侧影自嘲,身影也有些萎靡。
寒英抿着唇,默默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撑在他腰间。韩昭宁有所察觉,借着他的掌力恢复挺拔,从外人看来,整个人都快靠在寒英身上了。
“那样不好吗?有陛下在,韩大人也不敢强迫你做些什么,你在宫里还能轻快些。”周适安瞟了一眼寒英的手,佯作不知。
“你如今也会参详这些了,”韩昭宁失落摇头,“看来这世上当真没有一个人能逍遥自在。还是段月白好,出淤泥而不染,我是不行了。”
周适安鼓励他:“你别灰心啊,想要逍遥自在就要努力争取!你看我,无权无势不也争到了陛下照拂吗?我之前可是差点被赐死哎!”
“有时真不知你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韩昭宁复杂地凝望着他,忽而释怀。
午膳时分,各色佳肴逐一摆上,众人归座品尝,轩辕旻也回到主座上。
“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了!”周适安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好奇不已,“这是什么?一朵牡丹?”
柔嘉见他如此有兴致,忍不住起身向大家分享自己的拿手好戏,将“花开并蒂”的做法娓娓道来。
说着说着,底下忽然传来一些议论。
又过了一会,端亲王福晋轻轻叫了一声。
长公主一顿,不悦地看向她:“怎么,是本宫哪里说错了?”
“不是不是,”福晋起身,悄悄指公主旁边的女官看她的脸,“长公主还是回去梳洗一下吧!”
柔嘉以为自己妆花了,扭头问女官:“到底怎么了!”
女官看着她大惊失色:“公主!您的脸,您的脸全红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柔嘉照了镜子,尖叫一声,险些晕过去。轩辕旻立刻传了府上医女,将长公主抬到偏殿就医休息。
周适安静等片刻,医女回来禀告病情,说柔嘉长公主中了一种毒。
“毒?”轩辕旻眉间拧成一团,“什么毒?可有性命之忧?”
女医连连摇头:“陛下宽心,此毒只入肌理,未见毒入肺腑之象,但是,但是......”
“说!”轩辕旻怒道。
女医吓得磕头不迭:“但是这种毒十分罕见,奴婢现在也束手无策,若是解不了,只怕公主的脸再难恢复啊!”
“你说什么!”柔嘉戴着面纱冲出来,她怒击攻心,又歪倒在女官怀里,“查,查!是谁要害本宫!谁!是不是司锦年?一定是!快去查!”
眼看她要冲撞皇帝,王和赶紧侧身挡了一下,将她拦在御驾之前,赔笑道:
“长公主消消气,您现在病着,可不能动怒啊。皇上在此,您放心,谁也害不了您。”
柔嘉一想到自己接连被人暗害,一时悲从中来,捂着脸哭了起来。
轩辕旻目光沉沉,脸色铁青,他没有理会哭哭啼啼的柔嘉,但胸中怒意溢于言表,连见惯生死的盛秋岚也敏感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轩辕旻低声唤人:“王和,去请宫中太医,再将今日宴席一应供应彻查一遍。朕要知道究竟是谁敢这么大胆。”
“是!”
王和一溜小跑下去,周适安的心也拎到了嗓子眼。
他胆战心惊地望着面前的吃食:各式菜肴他都用了不少,什么生鲜野味荤腥果品,会不会下一个中毒的就是他?!
轩辕旻闭目养神,众臣大气不敢出,原先还有人吃吃喝喝看热闹,这下连吃喝也不敢了,只有柔嘉抽噎不断,委实可怜。
太医赶来后迅速给长公主请脉,得到的答案和女医一样,他也没见过这种毒,解药需要慢慢调配。
“王和,给太医验今日的酒菜。”轩辕旻冷声。
太医赶紧随着王和逐一验过,从皇帝到周适安,再到韩光瑞等一众大臣,却全都无毒。
柔嘉怒了:“你到底有没有用心查验!敢敷衍本宫,本宫教你死无全尸!”
“公主息怒!”太医冷静下跪,“不知公主除了桌上这些菜肴,今日可还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公主身边的女官忽然轻呼一声:“公主,您是不是用过礼单里的胭脂?”
韩昭宁猛地从神游中抬起头。
柔嘉哆嗦了一下,一下子抓紧女官的手,水葱似的指甲在女官手上留下几道血痕,惊慌无措地哆嗦道:
“是!是谁的胭脂,是谁送的胭脂?”
周适安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在柔嘉愤怒至极的目光里缓缓站起。
“是我送的。”
轩辕旻指尖一动,命人将激动不已的柔嘉从周适安身前拉开,低声吩咐:“王和,去查今日公主府的礼单,看还有谁送了胭脂水粉之类。”
“嗻!”
王和跑着去跑着回,一会功夫湿透两身衣裳,他战战兢兢回来,捧着礼单,沉默地冲轩辕旻摇了摇头。
“这绝不可能!”端亲王当即为周适安说话。
“陛下,祥贵人与公主素无瓜葛,怎么会设计让她毁人?且一应礼单都是具名献上,祥贵人若真如此,岂不是等着人来抓?”
“王爷说得是,妾身以为此事定是误会,还请皇上和公主细查这胭脂经手的一干人等,切莫冤枉好人。”端福晋念着他对世子的好,赶忙劝说。
轩辕旻的目光缓缓落在周适安身上,周适安和他两两相望,眼中只有惊讶和不解。
周适安:“陛下,这香膏我也曾用在自己脸上,陛下是见过的,怎么可能有毒呢?”
柔嘉看他一脸无辜,像极了司锦年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一时新仇旧恨齐齐发作,不管不顾地骂道:
“但本宫就是用了你的脂粉才会毁容的!都说最毒妇人心,我看这史书从今日起大可改了!还是你们这些男盗女娼的下流货色最为狠毒!”
“柔嘉!”轩辕旻猛地喝住他,柔嘉一哆嗦,满脸绝望与不甘,“陛下!你这样对得起父皇和母后吗?!”
“住口!”轩辕旻怒意顿起,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文武百官立刻跪了一地。
柔嘉不在乎,指着周适安和韩昭宁还想说什么,被盛秋岚墙一样挡在面前。
“长公主似乎对我和司锦年偏见颇深。”周适安不疾不徐地走上厅前,撩起衣袍,跪在皇帝面前。
他静静看着轩辕旻的眼睛,神情专注而坦荡。仿佛此刻二人不在寿宴上,而是在皇帝的寝殿,在兰林殿密不透风的紫竹林中。
周适安微微勾起唇角,继续道:“司锦年确实对不起公主,别说是公主,若这事落在我头上,我不仅会把他处死,还要鞭尸泄恨,挫骨扬灰。”
轩辕旻听完眼神微微一震。
“但司锦年之事我也是受害者,我也被恶心坏了,公主御下不严,让一个无才无德的蠢货骑在头上多年,这笔账总不能也赖在我头上吧。”周适安看着轩辕旻笑,语气有些肆无忌惮。
“适安!”韩昭宁赶紧低声叫他,然而没什么用,周适安根本就没打算乖乖听话。
他只跪在轩辕旻面前,却像站在所有人头顶,眼底全是倨傲和磊落,没有半屈居人下的羞耻和被人诬陷的气急败坏。
“至于下毒,我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原因。这东西是我和段月白亲手制作的,每一道工序每一片花瓣,都是我亲自处理的。可是这些东西兰林殿上下每一个人都用过,都没有事。”
“敢问太医,这能说明是我的胭脂香膏有毒吗?”周适安挺直脊梁,问的是太医,看的却是皇帝。
太医犹豫了一会说:“若真如此,那此事确实蹊跷。也有可能是制作过程中掺杂了什么,当时用无妨,隔着一段时候后就有了毒性。”
“太医是说,我给我自己这张脸下毒?”周适安莞尔一笑,紧紧追着选圆满的目光。
轩辕旻听着他的分辨,和他目光纠缠。
这眼神他熟悉又流连,里面没有一丝愤懑不满,全是柔情和依恋。
周适安曾无数次这样看他,在耳鬓厮磨时,在策马同游时,在耍性子和他胡闹时,在用膳研磨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间。
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了被周适安放在心上,融在眼底,难分难离?
沉默片刻,轩辕旻道:“拿胭脂来给太医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