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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煮个青梅烈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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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过的很快,许莱汀的禁赛期结束了,最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连路边的狗看着都感觉顺眼了不止一星半点。
高考出分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虽然知道自己没问题,但心里还是莫名得开始紧张,脑子里乱糟糟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起床了吗?
她现在在干什么啊?
和肖楚配混双吗?
怎么都不见她来食堂吃饭啊?
好几天没看到她人了,去哪了啊?
许莱汀每天都在想。
教练组不知道怎么想的,像是脑子被门夹了一样,让他和石梦瑶搭档,搞得他现在一看到肖楚就翻白眼,现在住他自己家里不在宿舍,他怕赵锦一哪天晚上没忍住半夜起来把他了结了。
不知道第几次被拍子打到头,石梦瑶忍无可忍了,哐的一下把拍子丢在桌上,“厅长你能不能稍微那么温柔点,啊?姐年龄大了遭不住你那么打。”
打个混双跟打男双一样,她又不是赵锦一。
“这哪是我的问题,不是有人能吗?”许莱汀撇撇嘴,目光看向江羽黎。
肖楚手里抓着拍子,微微低头正张嘴说着什么,江羽黎一边喝水一边抬眼看他,然后点点头,放下水杯,埋头在衣服上乱擦了一下。两人站在球桌前,等对面的沈妍秋和方渊准备好,江羽黎发球,又开一局。
江羽黎现在打球的风格明显有了不小的变化,越来越狠,学的全是些男队的打法,女队的倒是会的没几个。加上她跟着一个骚操作特别多的肖楚一起练球,现在骚操作也多了起来,层出不穷。
让沈妍秋和方渊这对搭档多年的混双搭档对上他们俩个,都有些招架不住。
“好!”
掌声绕了一圈在场馆里响,围在那的二队小孩们一个比一个兴奋,肖楚使劲眨了下眼缓解眼睛疲劳,然后对江羽黎笑起来,“你说你要是个男的,我今天的位置还保的住吗?”
江羽黎听到他的话哈哈笑了几下,“我又不是左手,再怎么打也抢不了啊。”
不知道肖楚又说了什么,四人不的而同的大笑起来,江羽黎被沈妍秋抱在怀里摸脑袋。
沈妍秋有一米六五了,在南方也算是高的,江羽黎被她抱在怀里却还是要弯着点腰。
“话说梨子多高啊,我记得她不是比秋姐矮吗?”石梦瑶突然问。
“她刚来那会是比秋姐矮点,现在……应该有一米七吧,我记去年体测的时候她报告上是这么填的。”孙可欣打开手机直接上百度搜,弹出来的资料上面写着170厘米。
“就是一米七。”
“我去,我看她那样以为快一米八了。”石梦瑶感叹一句,又开始羡慕了,“腿长就是好哈,我现在深有感触。”
腿长吗?
许莱汀看过去。
江羽黎坐在球桌上,和肖楚他们有说有笑。
你以为她腿的腾空了?不是,她腿在地上站的好好的。
确实挺长。
许莱汀点点头。
几人在这边聊天,那边休息了一会儿后换人继续打。
江羽黎的衣服被汗打湿了大半,贴在背上难受的很,手绕到背到身后拽了一下,拍拍球桌示意沈妍秋发球。
肖楚挪了几步,在她反手打过去后快速跨过去,将球打回对面台上。
肖楚上前挥拍,江羽黎低头蹲下,两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啊我丢……
看得许莱汀心里难受死了。
球在桌面上越打越高,肖楚的人也退得越来越远,方渊突然换了方式让球在球桌低空跳跃,江羽黎几步冲过去抡起拍子反手位打回去。
“梨子你人没事吧?”
肖楚注意到江羽黎蹲在地上,握着手腕皱着眉,有点担心。
“我没事,就是刚太用力,手抽筋了。”江羽黎舒展了眉头,然后摇头,扬起一个笑让他安心,“楚哥,还打吗?”
肖楚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不了,这也中午了,先吃饭吧。”
她点点头,简单收拾了下东西穿上外套去食堂吃饭。外面的太阳有点太大了,刺得她眼睛不太舒服,眯着眼低头走路。
手腕还是有点痛,但是很轻微,江羽黎只当是自己太用力导致的,去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回宿舍换了件短袖就去体能馆练体能。
“梨了?下午好啊。”
江羽黎抬头就看到杨书怡从跑步机上下来,“下午好。”
“你今天也来练体能啊,我这几天都没见到你。”杨书怡先是拿毛巾擦汗,然后打开杯子喝水。
这几天?
“我都是早上来的,应该错开了吧。”江羽黎道。
“那就是时间不一样,我下午才来的。”杨书怡说,“诶,你最近增重增的怎么样了?”
江羽黎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效果,还有点不想吃饭了。”
“看得出你压力大,你现在都比之前瘦了。“杨书怡努力将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重叠,“别太给自己压力,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我现在放松无非就是打打羽毛……嘶,你练完体能有事吗?”江羽黎有了点想法。
“咋?想和我打羽毛球?”
“对。”
杨书怡张着嘴“哇”了一声,“可以啊。”
“你先练吧,等会儿来馆里找我就好,我先去练球了,待会见。”
江羽黎和她摆手,调好跑步机的坡度和速度,站上去迈开腿。
羽毛球和乒乓球在一个馆里面,两边儿中间只隔了个帘子。距离场馆闭灯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江羽黎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吹吹晚风,然后推开门进去。
“哇!好球!这球打得特别好。”男人的声音洪亮有力,球网边的人鼓励的话也是一句接一句,说得正打球的人不好意思的扔下拍子把脸埋起来。
“王指导。”江羽黎走过去。
男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我去?!不是你转队了?咋了终于想开了要来打羽毛?”
“什么啊,没有。”江羽黎摆摆手,差点笑死,“杨书怡和我约了来打球。”
“昂——懂了。”王指导听明白了,“你最近打咋样啊?我听成恺说你又拿下了三项冠军,压力不小吧?”
“还行,现在已经习惯了。”江羽黎指了指旁边,道,“那我先去热身一下?你们继续。”
“好。”王指导点点头。
江羽黎走到边上去把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把外套脱了。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文化衫和运动短裤,上衣是纯黑色,就只有胸前有一个笑脸图案。她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随意地活动着肩膀,找了个椅子把一条腿担在上面,看了眼高度就低头去看手机,另一条腿后撤几步擦着地面滑出一段距离。
椅子的高度不矮,这高度一个一字马劈下去王指导看了都莫名的觉得疼,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然后把头转了回去。
训练时间很快结束,几人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吵吵闹闹的讨论谁和江羽黎当临时搭档。
最后在一群笑声中被推出来一个男生,是刚才不好意思,把拍子丢了捂脸的那个。他看起来有点社恐,脸红着被林也推过来,磕磕绊绊的自我介绍。
“你……你好,我是朱孜远。”
江羽黎活动完了正斜倚着靠在墙上,看到面前来了人就关了手机抬起头。她歪了一下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你好,我是江羽黎。”
江羽黎借的是杨书怡的副拍,简单和她的宝贝二女儿熟悉了一下就站到线内。
刚开始几人害怕江羽黎不熟悉,就打的比较松散,有来有回,杨书怡和林也赢了。围在这一圈的看到热闹的几人纷纷举起手,开始鼓掌。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那一边刚刚下训的国乒队的队员,秉持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他们从帘子里露出一个头来,在看到江羽黎时不由得一惊。
梨子?!
她怎么在打羽毛球?
“我去,这不是世界末日吧。梨子打羽毛球,多新鲜啊。”
赵锦一感慨了一声,连忙转过头去去找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的许莱汀。等他把许莱汀找到时,四人已经打了有几局了。
朱孜远小嘴儿一抿,就准备开始偷后场了,偷完后场也没忘了后撤准备防守,林也一个起跳蹦起来平抽,江羽黎发现杨书怡右侧的空挡,抽了回去。
杨书怡想比拼一下平抽水平,不想江羽黎只喜欢拼智商,撇了一个对角,林也奋力将球救起,然后降低重心迎接扣杀。
朱孜远短暂的笑一下,转头来了个劈吊,杨书怡注意力很集中,继续起球调整,朱孜远虚实结合,结结实实的来了计重杀。
杨书怡继续起球,但是质量也在不知不觉中下降,江羽黎横移了一步,暗戳戳的发出轮转的信号,朱孜远继续下压,同时也收到了她的信号,向网前移动。
林也有点应接不暇,起球不到位,朱孜远抓住机会一拍钉在地板上。
“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啊!”
“牛逼死了!!!”
场馆里爆发出巨大且热烈的掌声,江羽黎两手撑着膝盖,听了他们的话脸有点红,笑了笑。
“谢谢谢谢,我就一随便打得,打得肯定没有你们好。”
“去去去,你可闭嘴吧你。”王指导迈着他的外八字走过来,“你一天天净瞎说,你这水平都可以进国家队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我们国羽,待遇绝对好。”
江羽黎听了之后连连摆手,“还是别了,我挺喜欢乒乓的。平常没事干来给你们当当陪练还可以,但是真让我打,我不行。”
“看不出来啊梨子,你这水平完全不是业余的水平。”几局打下来,杨书怡也是又惊又喜。
林也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抬手直接勾住朱孜远的脖子,“那是,我姐之前可是羽毛球省队的,后面才去打乒乓的,厉害着呢。”
“啊?”杨书怡:“……我去?”
王指导像是想起了什么,“小也这话保真的没说错,之前她刚来国家队,因为去国羽还是国乒犯了愁。江羽黎可是个好苗子,两边都想要,我和国乒队抢人,他们十几个人,我抢不过。”
“哇去王指,你好怂啊。”林也整个人贱兮兮的,毫不意外的得到了王指导的一个爆炒板栗。
朱孜远听着他们说话脸上也扬起一个笑来,几个人打打闹闹的收拾东西往出走,王指导走在最后面,啪的一声把灯关了。
另一边,许莱汀低着头思索着,突然觉得有一个答案它浮出水面了。
石梦瑶曾经说过,江羽黎进一队之前就认识他。
可江羽黎明明在二队没待过,直升一队。
许莱汀当时虽然疑惑,但也没细想,今天听了王指导和林也的话,感觉自己突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羽黎是打羽毛球的,而且进了国羽队。
很有可能是那个时候见过他一面。
但这是之前。
现在不是。
刚才看她打羽毛球,虽然许莱汀不是很懂,但是听队员的掌声和王指导的话,也能知道她打得非常好,可是她又为什么来打乒乓球?
不值当。
虽然他觉得她能来打乒乓球特别好。
“啊算了,想这些干什么?”
人现在就在国乒队不就好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许莱汀揉了一把头发,背上包关了灯离开。
6月中至下旬,尼日利亚·拉各斯。
几人提前几天坐飞机到这,然后就是休息、训练、抽签,无一不是在为比赛做准备。
许莱汀最近和徐周一起去飞了好几个地方,打了好几场比赛,赵锦一看着都觉得累,但是他本人倒是没觉得什么,反而为自己能重新站上赛场感到开心。
WTT常规挑战赛在这里有条不紊的举行着,这里的风景还算可以,至少许莱汀这么觉得。
WTT常规挑战赛男女单打决赛当天。
场馆里正进行着男单决赛,赛事状况通过可移动电视在候场区实时播放。
江羽黎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候场区的椅子上,两条腿岔开,一条伸直一条弯着,像个二大爷一样瘫在那,看得安芝两眼一黑。
老天奶。
哪个怂货想出来的让这孩打球穿裙子?
这是想让谁炸?
场内的男单决赛进入尾声,工作人员来提醒她们准备一下可以上场了。原本松散的衣服唰的一下被穿好拉上拉链,江羽黎绑紧鞋带,简单热身一下准备上场。
台子两侧喷出烟花,屏慕上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大头照和名字,某人一脸不嘻嘻地迈着六亲不想认的步伐走出来。
场馆突然爆发比外面天还要热的浪潮,灯光打在球桌上,两侧灯光昏暗,江羽黎脱下外套,戴上发带。
就在人们以为她会戴护腕的时候,她突然蹲到地上没了人影。
啊?
解说员都没反应过来,在屏幕上紧急寻找她的身影,江羽黎淡定自若的站起来,掏出收纳包,拎着拍子上去了。
两分钟的试打,江羽黎腿上和队服一个颜色的髌骨带在切远景时格外显眼。
大长腿带上髌骨带格外有种感觉,难说,但就是那么个意思。裙子长度刚好到大腿,露出来的肌肉线条流畅不累赘,骨肉匀称。
不仅人长得好看,个子高不胖不瘦皮肤白,还性格好,有实力。
这样的人无论放到哪里去都是很吸睛的存在。
国乒队还不只有一个。
叫人眼热。
两分钟试打阶段,安芝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等会怎么打了。
同省队升同国家队,要问国乒谁最能拿捏安芝,那必是江羽黎。
要问国乒谁最清楚江羽黎的弱点,那必要有安芝榜上冲一。
但问题是江羽黎这人没什么弱点。
她挺全面的。
和肖楚不相上下的那种全面。
安芝此刻特别想骂人,最好是能捏着拳头上去打一顿的那种。
“啊我操。”
这死孩子什么时候开始用削球了?
江羽黎翻白眼翻一半又收了回去,脑子里快速想出几个方案,把球团在衣服里擦了擦,站到桌前准备发球。
第一局,江羽黎12:14,目前0:1对安芝。第二局11:8,江羽黎拿下。
目前比分1:1。
第三局11:4,第四局6:11。
比分2:2。
两人越打越上头,江羽黎胜负欲一上来根本不管安芝和自己的死活,衣服下摆在她跳起来打高球时卷上去,露出一截紧实有力的腰腹。
安芝瞅准时机撕大对角,球还没出台,江羽黎就几个大跨步扑上去,哐的一下反手把球打回去。
球擦着桌边停下,然后掉在地上。
11:8。
江羽黎拿下第五局,比分来到3:2。
???
安芝整个人都是懵的,转头就看到江羽黎抬手比个“不”的意思,扯了下裙子屌屌的转身去喝水。
“不是,我操,那什么东西?”
“这他妈的肖楚啊我去。”
安芝真骂起人来和刘佳有的一拼,她的教练抬手抹了把脸,“你等会削球,能打过她。”
“她那打法跟肖楚似的,比米其林餐厅的饭花样还多。”教练把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立马换掉,说,“她就喜欢一板拉死,你就削她就行,别顾及感情。”
“哎哟我去,你看我有空顾及不。”安芝脸皱着,长吐一口气抬头看着头顶,然后走回球桌。
哎呦呵,吃发球。
江羽黎挑了下眉,下意识的伸手去提裤边,一摸到是裙子时跟烫手山芋一样又把手收了回去。
妈了个逼的。
谁要再让自己穿裙,一拍子直接抡死。
裤子没干的痛。
能不能来个人懂懂。
“面对安芝这种削球的选手,最忌讳的就是一板拉……”死。
解说员的话还没说完,就彻底沉默了。
江羽黎面对安芝的削球,什么也不管一板直接拉死,成功又得一分。
后面的拉扯很难说,摄像机都快无法同时放下两人,球打得一个赛一个高,江羽黎退了又退直接快退出场外。
安芝发出反手位长球出台,江羽黎二话不说反手大斜线直接开攻。安芝正手爆拉反击还以颜色,双方即刻退台展开暴力对轰。
火花四溅的高质量对拉看的现场观众惊叫连连,赵锦一他们坐在选手的位置上看得一愣一愣的,连解说都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此刻,安芝忽然撇出直线试图打江羽黎一个措手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江羽黎一个健步前冲,她虽然暂时解除威胁,但是却将整个台面的弱点完全暴露。
安芝抓住眼前这如大海般辽阔的破绽,侧身位的一击暴力直线。
这球难接,换左手将还有接住的可能,偏偏江羽黎是右手。
但是安芝偏偏忘了。
江羽黎的弱点不是弱点。
“喔!!!”
一球定音。
全场观众纷纷起立鼓掌致敬,解说员回过神来拉过麦克风赶紧说:“Let us congratulate Jiang Yuli on winning this women's singles championship!”
第五局11:7,江羽黎4:2对安芝。
江羽黎胜。
头顶的大屏幕上将赛况回放。
只见在完全失位的情况下,江羽黎右手收刀换至左手顺势出鞘,迎球就是一勾,回球夹带着强烈的侧向外旋飞向安芝。
安芝一脸错愕,被眼前这惊人一幕强行硬控,回过神来再行扑救早已为时已晚。
江羽黎这一招如天神下凡般的二刀流操作,即便强如肖楚王程风这种的男乒选手,恐怕也只能望尘莫及。
骚操作完全可以和肖楚并排榜一。
许莱汀翘着二郎腿坐在选手席,看了看手机屏幕里的直播,又抬头看了看大屏幕,满脑子就两个字——
牛逼。
江羽黎长呼一口气她侧头看了眼头顶的屏幕,扯过外套穿在身上。
芜湖~!
令人期待已久的下班时间到!
江羽黎激动的心根本掩盖不住,满脑子都是“下班”两个字。一手端着那个老大的奖杯,一手拿着那个捧花。和安芝拍完合照,本来是属于她的冠军奖杯展示时间,结果转头就要跟着安芝一起走,被眼疾手快的工作人员连忙拦下,无奈又走了回来。
许莱汀怀里抱着男单的冠军奖杯,看她走了又回来,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出位置,把奖杯和捧花拿在一只手里,从兜里拿出手机。
“你拍的明白吗?”江羽黎表示质疑。
“我怎么拍不明白了。”许莱汀没理解她的意思。
他又干啥了?
他寻思他也没干啥啊。
“也不知道前几天和徐周拼乐高,结果把自己拼哭的是谁。你说是吧?哭包。”
江羽黎笑嘻嘻的,从许莱汀手里一把抢过手机,熟练的点开相机咔咔几下,横屏竖屏的都有,又换了模式录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然后塞回他手里。
他的心静悄悄的,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开始发烫。
好奇怪。
明明只打开相机,才用了一会儿。
他用的也不是红米。
彩带在空中纷纷扬扬,反出来的光星星点点。
“许莱汀。”
“嗯?”
“欢迎回来。”
回到顶峰来。
领奖完了以后就是赛后采访,Momo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没来,来的是一个和她挂着相似工作牌子的长得挺帅的一个男生。
江羽黎喜欢帅哥这件事根本没瞒着,早就被赵锦一那几个大漏勺透露出去了,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她不在意那些,也一点都不带遮掩,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把目光频频移向他,听他说话时面上也带上了笑容。
那咋了?江羽黎理直气壮。
又不会死。
谁敢说自己不喜欢看好看的人。
“Congratulations to Riko for winning. It's actually not easy every time I play against Zhizhi, let alone in the finals. Let's share today's final with you.”
“首先恭喜梨子获得胜利,那每次和芝芝交手呢,其实都非常不容易,更不用提是在决赛当中,和大家分享一下今天的这场决赛吧。”
“呃……首先呢,我觉得今天我们双方打得也是比较精彩的,其实我们双方对彼此也都是非常了解的,基本上都是打满六七局才出来结果的这种对抗的。”江羽黎舔了下嘴唇,叉着腰手里举着话筒,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用脑子组织语言。
死脑,快动啊。
“然后今天能赢下最后的这场比赛我也是非常开心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在拉各斯举行的WTT比赛,我自己也是觉得我这次在拉各斯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也是很感谢大家可以来到这里为我加油吧。”
男记者的声音好听,听她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梨子现在已经成为WTT常规挑战赛女单的冠军,在拉各斯赢得了一个非常好的挑战赛之旅。那在这个比赛的过程中,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事和大家分享吗?”
“印象深刻……决赛里最后的那个左手接球吧,打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感觉有点荒谬,转念一想我觉得又合情合理。”江羽黎想着想着,突然笑出来,继续叉着腰想了会,然后抬起手胡乱揉了揉头发,原本还整齐的头发现在被她揉得有点炸,“和安芝打也是很开心的,主要就是她的技术很呃……硬,对我来说是一场完全可以释放开手脚,尽兴去打的一场比赛。”
“那么面对本次赛事的黑马安芝,你昨天也有提到会觉得今天的比赛会打的比较艰难。今天也是可以看到你是完全火力全开的,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感受吗?”
“这……”江羽黎快速思考着,然后轻笑了一声,抬手摸了一下鼻子。
“主要可能,嗯,我不火力全开的话,可能安芝就火力全开轰我了吧我觉得。她人平常确实也是比较好的,但是她这脾气一上来,我感觉她能直接当场把桌子掀了。”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男记者也笑了笑,然后按照流程说着结尾词。
“好的,让我们再次把掌声送给江羽黎!”
“谢谢。”
江羽黎点点头,把话筒还了回去,转身从早早地就收拾好东西站在旁边等她的安芝手里接过背包,撑开带子背在身上,两人手挽着手一边聊天说地一边往外走。
上了赛场你我是对手,下了赛场你我是朋友。
体育竞技不需要感情,但是无聊的生活需要。
江羽黎场上大杀四方场下有点迷糊的强烈反差感。
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抬手挡住眼睛前的刺眼的太阳光,眯着眼睛看着树底下坐在小黑箱上看手机的人,见对方有所察觉地看过来,抬起手挥了挥。
你好啊。
许莱汀笑了下,也挥了挥手。
你好。
“嗯……是晴天诶。”她说道。
外面没下雨,北京今天应该也是个好天气。
以后都会的。
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
一队的今天都围在这了,顶着教炼想骂又不想骂的目光聚在一起盯着放在球桌上的电脑屏慕。许莱汀和江羽黎两人被他们围着站在中间,赵锦一拿着手机看时间。
“3……2……1!好好好,快快快,可以查了可以查了!”
许莱汀听到赵锦一的话点开网站输入信息,点下按键后出来的却是一片空白,什么成绩都没有。
其实还是有点东西的,他的信息。
“啊?啥情况?”齐洋一脸懵逼。
刘佳趴在孙可欣身上,直摇头,“不道啊,没分?我去,厅长你不会交的白卷吧?”
“不对不对不对,我敢确定他百分之百的肯定写了。”赵锦一道。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话,许莱汀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江羽黎在吵吵嚷嚷的声音里面显得格外的冷静。她拿着准考证将信息一一地比对过去,看到准考证上的信息和电脑上显示的信息一字不差,然后松了口气,撑着膝盖站直身体。
“你考挺好啊,只不过分被屏蔽了。”
高考省内前50名的分数会被屏蔽,无论如何许莱汀的成绩都不会差。
“什么……意思?”许莱汀脑子这会正当机着呢,还没反应过来。
“嗯……意思就是,今天会有很多人来这。等着吧,今天肯定很热闹。”
她的话才刚说完,许莱汀的手机里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看他一副有点愣还有点呆的模样,江羽黎拍拍他的肩,从他手里拿过他的手机,接通电话。
“你好。”她说道。
听到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女生声音,对面很明显的沉默了一下,有点怀疑,又小心翼翼的问:“请问是许莱汀同学吗?”
资料上写的是个男的啊。
他记得许莱汀确实是个男生啊,亚运会就在他家隔壁,他专门请假跑过去看了的。
“抱歉,他有点紧张,我是江羽黎。”
对面又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道,“你好江同学,我是清华大学招生办的……”老师。
“嗯抱歉,请稍等一下,好像是北大的人来了。”
江羽黎手捂住手机,看向从门口进来的几队人,电话里传来一阵慌乱,然后挂了。
陌生人有点多,许莱汀没说话,拉住江羽黎的衣服袖子低着头就往她身后躲。
她比许莱汀矮了好一截,哪能遮得住他。被他一副社恐模样逗笑了,摁灭手机拿在手里。
江羽黎悄悄和他说话,“你抓那么紧干什么?”
“我能拒绝交流吗?”许莱汀声音压得又低又小,幸亏他把嘴凑到江羽黎耳朵边,她才能听见,“能不能你替我说话啊。”
江羽黎眼睛水润的像玻璃珠子一样,抬着眼睛看他然后摇头,“不能哦。”
她笑了笑,果断的让开一步把许莱汀暴露在他们面前。
下一秒江羽黎笑不出来了。
几个招生办的老师把他们俩围在中间,江羽黎看着他们争吵着许莱汀去哪个学样校,感觉这个世界还是太抽象了。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许同学,你有想上的大学吗?”
“嗯……看江羽黎吧,我比较想和她上同一个学校,方便竞争。”说着,许莱汀就指了指旁边的人。
话一说完,十几个人头就齐刷刷地看向她,江羽黎“呃”了一会儿,内心挣扎着要不要说话。
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开始准备说服江羽黎去他们学校了。
即使她这次并没有参加高考。
“报一丝啊报一丝,都让让都让让,家人们,江同学在去年呢就已经保送我们人大了哈,我诚心诚意的建议你们还是不要想了。”
姗姗来迟的人大招生办的人扒拉开人,一个看样子年龄不大的男生走过来,一上来就拉起许莱汀的手和他握手。
“啊,同学,你好你好你好。”
小伙子,你……有点热情似火啊。
后面年长一点的老师闭上眼不忍直视。
他们学校是怎么招到这样的学生的?
能装作不认识吗?
“啊……”许莱汀干笑两声,“你好。”
男生从许莱汀那里干脆的抽出手,挪了一步就笑着准备和江羽黎握手,结果被许莱汀两手握住,笑着和他继续握手,“不知道几位来是……?”
废话啊?
当然是来抢人了。
中华传统美德告诉我们需要谦让,所以,他并不打算直接说出来。
“啊对对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中国人民大学21届的学生,我叫白裕轩,是本次招生办的一员。”
白裕轩非常自来熟的搂过他的肩膀开始和许莱汀聊天,跟在后面的年长老师收到信号走过去和江羽黎聊天。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到了后面,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车上去了,其他几个名校招生办的老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开车扬长而去,反应过来以后偷偷骂了一声匆匆上车去追。
最后杂七杂八的聊了一大堆,终于把学校确定了,中国人民大学金融学,连合同都签好了。白裕轩感叹着任务的完成的是多么的容易,转头去和招生办的老师炫耀,丝毫没注意到许莱汀的目光一直放在某人身上,就没离开过。
“我刚才问你在哪个专业,你为什么不说啊?”
吃完饭后两人准备走回宿舍,江羽黎走在里侧,站在路灯和树枝打下的阴影里。
她思考了几秒,笑道,“我说了干什么,你要来吗?”
“不行吗?我就想和你待在一块,有问题吗?”许莱汀两只手摊开,坦率道。
神经啊?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莱汀。”她很少叫他的全名。
江羽黎渐渐地收敛了笑意,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却看不出什么感情,“不要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
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许莱汀看向江羽黎时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的。”许莱汀盯着江羽黎的眼睛,缓缓的,很珍重的说:“我喜欢你。”
心跳好像忽然就漏了一拍,江羽黎呼吸停止的一瞬间,然后别过头去,一向高情商的她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能说什么?
又该说什么。
“我知道的。”许莱汀又开口,声音有点哑,还带着点不确信,“你喜欢我。”
江羽黎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荒谬,看着头顶被风吹得刷刷响的树叶,觉得北京今天的夜色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又好像什么都不大一样。
“嗯。”她点头,轻轻道,“我知道。”
算了。
她想着。
荒唐一次又怎么样。
年少轻狂每天都在上演,他们不也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时间是个很难说的东西。
万一很多年以后,站在身边的还是他呢。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知道,你说过‘体育竞技不谈感情’,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你站到一起,我……”
“所以你并不打算现在和我在一起。”江羽黎微微歪着头,抿唇笑笑,“挺巧,我也这么想。”
所以你看。
我们最天生一对。
“回宿舍吧,晚安。”江羽黎站在楼底下对和他回收告别。
许莱汀抬头看着楼上窗户的灯打开,过了一会儿又关上,静静的看了会儿就离开了。
江羽黎这几天又不见了。
许莱汀心跳的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事会发生,果不其然,下午他从宿舍刚来训练馆,就被肖楚叫走了。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许莱汀想都不想直接道:“好消息。”
“教练组说你可以和梨子继续打混双。”肖楚说。
许莱汀原本低着头,听到这句话立马抬起来,寻问肖楚真实性,“楚哥,你不是在诓我吧?”
他有点激动,声音里带上颤音,连着眼眶都开始泛红。
肖楚摇头了。
“那坏消息呢?”他缓过来问。
“梨子右手受伤。现在正在治疗。”
“怎么了?她在哪?严重吗?!”
许莱汀一个三连问把心吊起来,瞅那紧张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呢。
他的语速特别快,跟那个连珠炮似的,肖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刚说了什么,“你也别太担心了,她现在人没事。”
“继续打混双是有条件的,教练组那边给出的条件是你打过我。赢了,你们继续打混双;输了,你回去专注单打。”肖楚把许莱汀按回椅子上,“她现在好得很,反而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打过我吧。”
“梨子治疗结束大概需要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内你专注练习,半个月后你我单打,她会回来的。”
肖楚去另一边练球了。
许莱汀坐在那盯着地胶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置顶备注“小鬼”的人发消息:你在哪?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学校参观。
后面又发来一张照片。
许莱汀:真的吗?
人大的校园他去看过,里面种的树和照片里的不一样,而且现在也不是照片里的花开花的季节。
小鬼:你信吗?
许莱汀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用指腹抹去砸在屏幕上的水珠子。
哭包:我信。
不是,真信了假信了?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江羽黎关上手机,看着担在一个布包上扎了十几针的胳膊,和桌子上摆的多肉绿植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刷视频。
“你的手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看江羽黎摇头,然后又点头,崔医生能被她气笑,摘了眼镜往椅子上一靠。“你再晚来会儿,你的右手就彻底废了。”
江羽黎猛得抬起头,“这不行,我还要打球的。”
“反正这几天你就别想着打球了,好好休息好好治疗,你这手来的及时,我还是能治好的。”
崔医生的话像是把半颗定心丸塞她嘴里的一样。
“大概要多长时间?”江羽黎问。
巴黎奥运会出征在即,她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崔医生悠闲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布包里抽出一根细的明晃的银针,慢慢插进江羽黎手臂的穴住上。
“你每天都来的话,半个月就可以了吧,主要这完意还是得看你自身的恢复程度,要心静,心急什么事都干不好。”
崔医生今年有四十多快五十了,鼻梁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说话一副老中医的口吻。
“别把茶叶子吐我身上。”江羽黎皱眉往后缩,嫌弃的看了眼他。
“你这丫头,还嫌弃上我了。”崔医生故意把茶叶吐在她身边的垃圾桶里,跟个羊驼一样。江羽黎手上有针没敢动,结实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最近几天就先别用右手了,不然到时候只能让我爸来了。”
崔医生把针收回去了几根,在火上烤了一下擦干净放回布包里。“好了丫头,今天的就先到这了。”
“好。”江羽黎把外套穿上,从椅子上起来对着玻璃柜子,借着它的反光整理衣服,“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老崔,下次来给你带茶叶。”
“行,我等着。”
时间过得很快,其实也没有多快,只是突然有了努力的动力而已。
许莱汀的小目标顺利的完成了。
教练组总觉得肖楚有意放水,但是两人打得热火朝天,周围也围着挺多人的,他一放水就看出来了。他们没有证据,迫于薛指导和李指、肖楚以及沈妍秋和方渊几人的死亡凝视,只能同意许莱汀和江羽黎继续搭档混双。
今年的春天和夏天格外的长。
比以往的都要长。
许莱汀感觉自己终于熬到头了。
7月中旬,巴黎奥运会的名单和证件照都出来了。
单打男女各两人参赛,团体男女各上三人,P卡各一人,混双出赛人选让人炸开了锅。
江羽黎和许莱汀,被作为此次奥运会混双出征人选,无替补。
时隔160多天,在江原道后就逐渐销声匿迹的全球范围的青春风暴,现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架势再一次强盛归来。它细密无声,却仍旧如台风眼一样大肆掠俘。
【妈啊,这超绝的清爽少年脸】
【人夫感和少年感算是彻底被我们汀局和黎总拿捏的死死的了】
【都让开,这种的让我们汀局先谈】
【不是你别太搞笑了】
【如果他们都来追我的话……(对手指)】
【双方兄妹情,谨慎嗑糖】
【你信他们是兄妹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吾皇one three one three one one three】
巴黎奥运会官方账号发布内容中。
许莱汀一改往日的风格,眼睛里面像是含情了一样,笑得一脸春心荡漾。赵锦一被收拾了一下,看着其实还是有点帅的。
游泳队的盛新禹、苏皓和羽毛球队的林也、朱孜远等人的证件照也是完美突出他们的特别点。
一个赛一个的帅。
最引人注意的不是他们几个,而是同为国乒参赛团的一位代表选手,被人们称为“国乒女队里的‘编外男队成员’”。
微分碎盖,眼尾上挑,薄唇轻笑。
眼里的跟抓了一把星星装进去似的,笑意像是要把人酥在里面一样。脸型圆而流畅有点棱角,一整个白白净净的。
让人想到自己高中时期该死的校园男神。
我嘞个梦回青春。
出征会上,江羽黎被沈妍秋她们几个人让来让去最后站到中间,她看着面前的按钮,环顾了一下几个人的表情,让她们把手放上来和自己一起按下。男队那边也有样学样,几只手叠在一起坚定的拍下去。
“啊我去。”
瞬间,一大堆的乒乓球夹杂着彩带从天而降,砸在众人身上。江羽黎被砸得脑袋嗡嗡的,安芝抬起手护在两人头上。沈妍秋一直压低声音和李熙圆边躲边说话,李熙圆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男队那边全是些血气方刚玩性正大的男人,从地上捞起球就扯开人衣服领子往里面塞,肖楚作为前辈都没能幸免于难,就更不用提刚成年才几个月的许莱汀,被几个人按着往里面塞,含植物量持续上升。
众人穿着统一的队服站在一起拍照,各自拉着行李箱,结队踏上前往巴黎的路。
安芝带了一大团的毛线,拆了双一次性筷子当签子坐在那织围巾。江羽黎腿上放着一团毛线,手慌眼乱的,最后把自己气笑了,捂着脸不好意思地麻烦沈妍秋把那一坨拆开,顺便教教自己。
“你看噢,这个要从这过来,然后就好了。”
“不是,这怎么过来的?”
沈妍秋手里拿着筷子,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在那嘀咕。
王泽宸和许莱汀一上飞机倒头就睡,赵锦一他们三个坐在一排,又开始斗地主。
江羽黎治疗那会,每天都去扎针,现在右手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但还是尽量少用。她头靠着椅背,手自然搭在大腿上,闭上眼安然地睡过去。
毛线团一点一点的变小,等沈妍秋和安芝织完的时候才发现江羽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要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
江羽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唇色有点发白。
黑色小皮鞋踩过地上的水坑,风衣的衣角被飘过来的雨打的潮湿。江羽黎一头墨色的发柔顺的躺在头上,琥珀色的眼睛里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她的头发有些长了,一直垂下快要到腰那,脚步有些虚浮。
保镖远远的站着确保人没有离开视线,江父打着伞带着14岁的江羽黎站在墓碑前,身高让她不得不俯视亲人的身影。
阴雨天气总会让人心生几分烦闷,被雨水冲的墓碑一如既往的干净,棱角爬上了青苔,和花束中的带着露水的荷花一样,有着新鲜和柔韧的生命力。
墓碑上的字不多——
爱女周生颂之墓。
和一句“戊戌狗年,己未月,乙巳日,农历五月廿六。”
她慢慢地蹲下来,伸出一只手仔细抚摸着石碑上雕刻的字,冰凉的触感促使她陷入回忆。
“他会求你,他甚至会下跪。他还会打自己的耳光,你都不要心软。他会一次次地发誓,男人最喜欢发誓。他们的誓言和狗叫没有什么两样,你不要相信。”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女人穿着干练的西服,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儿说道。
“男人就是衣服,每天都换才会让人觉得新鲜,过气的东西就该消失。我知道你骨子里和周家的人一样冷血有野心,我不要求你有多么优秀。”
周生颂的目光一直放在江羽黎的身上。
少女的脸上还是带着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稚嫩,但是已经不难看出她以后的样貌。
“但是周生离,如果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我会亲手掐死你。”
周生颂缓缓道,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回到江家去,把他们都踹下去,拿回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记住,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我是个商人,我要的是利益。”
江羽黎终于抬起头,在周生颂的目光中点点头,“好。”
“你他妈个畜生!”
略有些暴躁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周景和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上去就是一拳打在江父的脸上。
她被吓得脑子有些发懵,直到保镖注意到动静过来把周景和拉开制止住他,才缓过神来。江父可能是疯了,居然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说是……那就是吧。”
江父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些气音,却让周景和突然一愣,眼睛里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态度缓和了许多。
“两年,你终于愿意来看她一眼,我周家欠你什么了?你们江家想要的难道我们没给吗!你把我姐姐当成什么了?啊?江柏之你他妈的说话啊!”
“哥,哥!你先冷静一点。”周景安上去拉住他。
江父没理会周景和,又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周景和的问题,他想牵着江羽黎的手,却被她从手里挣脱开。江父没说话,跟着江羽黎向外走,带上秘书坐上车直接离开了。
心痛吗?
他不知道。
江羽黎坐在车里,雨水打在窗户上踢踏出声响,她的头靠在车窗上,看着每一滴雨暴风般驶过。
明明只是商业联姻而已。
只此而已。
墓园的草苦涩隐晦,千百种复杂的心情融汇在一块想被江羽黎带走,却又被几朵冲淡的没什么气味的紫罗兰拦下,花心中的蕊脱落在光滑的石面上。
碾磨成粉。
周景安放下姐姐周生颂生前最喜欢的花,拉扯着情绪激动的周景和,把他硬塞进车里,转身带着助理离开。白玫瑰与茉莉交杂,紫罗兰为其增添几分色彩,花束中的信函上有着鲜红的火漆印章。
脑海里昏昏沉沉,可悲的是江羽黎从始至终的第一视角和主观意识都是同时存在。她回顾着自己的过往,清醒的去看那些她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却又选择将这个梦继续做下去。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母亲了?
不知道。
可能很久很久了。
那就这么见一面吧,她可以当做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
巴黎最近人挺多的,比赛前一天晚上,许莱汀把江羽黎约了出来。
他特意穿的是之前和江羽黎出去逛街时买的衣服。
两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那种。
许莱汀喜欢偏日常的,又喜欢穿潮牌,平常就是短袖配短裤,上面暗戳戳的印着品牌LOGO。江羽黎的眼光就不一样了,除了训练,其他时候基本都是衬衫搭配些别的衣服,穿得总让人觉得她适合去巴黎。
她人现在就在巴黎。
许莱汀早早地就到了约定的地方,见时间还早,她这人一向很准时,肯定又是卡点来的,这么想着,他就去咖啡店里买了杯咖啡。
店里开着空调,外面的铁塔亮着灯,爵士乐轻轻地在流淌着,伴随着咖啡豆被打磨的声音。
“Monsieur, votre café est prêt.”
许莱汀虽然没听懂,但还是抬起头,从店员手里接过咖啡,“Thank you.”
他看了一眼。
喔!
你别说。
这拉花整得还挺好看。
许莱汀打开手机拍了一张,给赵锦一那几个不想出来的人发过去。
赵锦一秒回:啊!我也想喝,求带。
许莱汀:带不了,懒死你得了,自己来买,在铁塔这。
他手里端着咖啡,推开门走出去,晚风吹在脸上拂起头发,异国风情在此刻扑面而来。
许莱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江羽黎,正想走过去,就看到有人先一步过去了。
“Excusez-moi, je pense que vous ressemblez beaucoup à un athlète chinois que j'aime, puis-je vous demander d'où vous venez ?”
(“打扰一下,我觉得你很像我喜欢的一个中国运动员,可以问一下你来自哪里吗?”)
面前的女生挽着她男朋友的手,一双好看的天蓝色眼睛里写满了善意和真诚。
在说什么?
老天,她听不懂法语啊。
江羽黎罕见的沉默了一下,“Sorry, I don't understand French. Can you say it again in English?”
女生有些抱歉的捂住嘴,“Oh sorry, I thought you were a China student coming to France.”
江羽黎笑了笑,道,“I do come from China, but I am here for the Paris Olympics.”
女生有一瞬间的惊讶加欣喜,“Do you know Jiang Yuli?She is a table tennis player in China, very excellent. You should get to know her. You're really alike.”
听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儿夸自己,还怪有点不好意思的。
“Um……Thank you.”她笑了笑。“I think she heard it already.”
这话说的无头无尾的,女生说了句“谢谢”,在寻求同意后三个人拿着两个女生的手机分别拍了一张合照,然后和他的男朋友牵着手离开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的。”
许莱汀拿着咖啡走过来,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的黑色腕带复古金属表。
他递过去一杯拿铁,和江羽黎碰了下杯,收回手把吸管含在嘴里。
“你刚怎么不过来?”江羽黎侧身看向他。
“我要是刚才走过去,今晚微博恐怕要崩。用不到明天一早,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江羽黎许莱汀巴黎相约’的词条冲上热搜榜一。”许莱汀说笑道。
“呦,现在怕什么?你干了什么事你心里不知道?”江羽黎语气里调侃的意味一听都能听出来,许莱汀选择装傻充愣,闭了嘴当哑巴。
江羽黎也只是想逗逗他,点到为止。
巴黎不愧是浪漫之都,连夜晚都笼罩着一层的浪漫氛围。灯光昏黄,晚风吹拂,街头响着艺术家的作品,适配着烛光和玫瑰的交响。
两人站在埃菲尔铁塔下,从下面往上看,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和来来往往的男女擦肩而过。
“你说我们这样是在干什么?”许莱汀突然问。
“孤独旅人的同行。”江羽黎道。
孤独吗?
好像不是那么准确。
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人怀着一腔热血在向前奔跑,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莱汀那天晚上其实很想说——
有你在的每一秒,我从未觉得我是孤身一人。
他没说,只觉得现在不合适。
至少等他登顶。
至少他们并肩。
至少不是现在。
暗恋就像一壶烈酒,你点到为止,我一醉方休。
明恋就像一颗青梅,你无意举动,我百转千回。
江羽黎的魅力从来都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许莱汀有点幸运。
他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