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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既定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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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阴差阳错,江羽黎不幸的拥有了一头中国红的头发。
杭州亚运会开幕前两天,被突然通知要作为代表进行宣誓,江羽黎紧急熬夜写了份宣誓词出来,还把头发染了回去,顶着一头正常毛出现在大众规野里。
部分球迷有点遗憾,毕竟红毛江羽黎可不多见,颜值简直要杀疯了。
张露坐在教练席位上,江羽黎站在她面前进行赛前热身。
“比赛时候别紧张,把对手当成平日的陪练就好,无论输赢都没事,你还年轻大不了我陪你重头再来。”
“露姐,我打比赛,怎么你比我还紧张啊?”江羽黎挽着发带,抬头看到张露一直有吸气吐会,笑了笑,“放心好了,之前没人交代我这些我不都好好的。再说了,我可是得了两世界第一的亲传打法,哪能一开头就退步。”
张露被她逗笑,心里确实也没那么紧张了,“我刚当教练就带你,还没一年就上亚运会,这不得紧张一下。”
她深呼吸,然后对上对方志在必得的眼神。
心突然就静了。
“你尽力就好,我信你。”
江羽黎的手指扣住发带,勾了一下把手放下来,“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的冠军又不是花钱买的。”
指关节被捏的响,江羽黎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拉伸腿部和腰部的肌肉。伸出食指轻轻贴了一下嘴唇,如蜻蜓点水一样,然后举起手比了个一、二、三。
“看来调整好状态了。”张露笑道。
杭州亚运会乒乓球女子单打决赛。
中国队球员江羽黎对俄罗斯队球员安妮可·罗森。
张露对安妮可的事知道的不多。
现在排名世界女单第七,20岁世界第四封顶,然后就没再突破过。
这四年里她的排名一直被中国压着一头,在双打、团体方面也还算出色,算是俄罗斯的首席球员,国际赛事必然出现。
张露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比某个李姓教练淡定多了。
15岁横空出世直上世六,距大满贯只差一个奥运会,以江羽黎的实力打进巴黎不是太大问题。
张露时刻注意着江羽黎的状态,在她以4:2拿下本局后,率先站起身将掌声送上。
“手腕还疼吗?我看见你现在发球特别特别好,感觉我特有成就感。”
江羽黎摇摇头,插着腰静静思考刚才忽略的地方。
第二局安妮可以10:8拿下本局,江羽黎沉默着时着地面看,张露没有什么话给她说,只等着她回神。
“我知道了。”
江羽黎抬起头重重吐出一口气。
张露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江羽黎已经分析出对手的弱点,笑了笑看她返回赛场。
第三局和第四局比分咬得很紧,江羽黎头上全是汗,脸上有点泛红。她撑着膝盖喘气,抽空说了几句不太文明的话。
“你喝点水,嘴都干起皮了。”张露拧开瓶盖,手上垫了张纸递给她,“有味,我放了柠檬和蜂蜜。”
江羽黎顿了顿,这才接过了水杯仰头喝了几口。
好歹也是带了她几个月,一些习惯张露还是摸清楚了。
这姑娘不喜欢喝水的原因就是嫌弃水里没味。哪怕是给她杯味很淡的茶,她也会去选味淡的茶。
江羽黎抬手用手背抹去唇边的水渍,习惯性的用舌头抵着里侧的尖牙,感受那种痛和麻参半的神经传播。
“我一拍子扣死她,就这样。”
江羽黎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张露能听到。但她并没有说要她怎么做,而是听着她的分析,给出一些来自前辈的见解。
“时间把握好,还有三局,有信心吗?”张露微微抬头看她。
姑娘已经没有14岁刚入队时那样的稚嫩了,比之前高了很多。当年比她矮了一点的小姑娘,如今需要微微仰头看着她。
赛场上沉稳冷静,大杀四方。
让人想到“少年老成”这个词语。
很适配。
张露在她身上看到了时间,它走也停。时间带来眼中的果敢和坚韧,带走恐慌与担心,却好像忘了带走她的容颜,只是用凌厉装点了眉眼。
说女生有点英气,说男生有点清秀。
张露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带的徒弟是个谁招杀谁的男生。
江羽黎偏头让小白球落在地上,抬手抓住一个裁判扔来的球。
乒乓在球台上颠了几下,然后像一颗躺在花蕊中的夜明珠一样在绽开的手中出现,被发出去。
球台碰撞炸开声响。
“好的,本局江羽黎率先获得局点。”
手抖了。
张露神情由平静转为严肃,在位置上坐直身子,视线放在江羽黎身上。
本局被江羽黎拿下,还差一局。胜负就彻底被定死了。
“你又太用力了。”张露给她揉着手腕和小手臂,声音轻轻的。不像是责怪,反而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江羽黎嗯了一声,低下头眼神胡乱飘,就是不去看她。
张露从包拿出来一个护腕,拉过江羽黎的手给她戴上。江羽黎难得没翻白眼,乖乖的等她戴好。
张露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叹息转过身去。
张露啊张露。
在对视的那几秒里。
你的眼里是你年轻的徒弟。
还是你过往的羁绊。
“都是一个样……”
她深深地看着江羽黎的背影。
多么像啊。
身上的年少轻狂。
许莱汀和赵锦一他们坐在同一排,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人在现场坐,手机看直播”。
手机屏慕上放出江羽黎清晰的脸,以及她那被自己咬的破了皮出血的唇。原本白净的一张小脸现在被热有点通红,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掉。
李指坐在观众席上,怎么看怎么喜欢。
多乖的。
白白净净。
果然还是生女儿好。
如果让赵锦一和齐洋知道他的这种想法,恐怕会想笑又怕许莱汀打死他们而不想笑的。
别看这乖巧一小姑娘,平日里还算好相处,一到赛场上打球比男队的还暴力。
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虽然当时是齐洋在场,但赵锦一可是知道许莱汀第一次和人单独对打,就差点被一拍子抡死这件事的。
江羽黎的目光一直放在球上面,像一只猎豹一样死死盯着猎物。她突然把手里的拍子转了几圈,然后上前一个爆扣拿下女单决赛的胜利。
几乎是赢球的一瞬间,张露和观众席的国乒队成员在同一时间站起身为她鼓掌。
场馆里爆发了极大的欢呼声。
那个在新加坡不太被人看好的小姑娘,彻底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江羽黎笑了笑,把发带摘下来甩了甩头发,难得心情好的和两位裁判以及安妮可和她的教练握手。
这让两个裁判大为震惊。
她在前几次打完可都只是碰拳而已,碰不碰的上还是两码事。
许莱汀看着领奖台上的小姑娘,她的笑容灿烂,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
他手里抚摸着和她手中同款的金牌和吉祥物,突然就陷入了回忆里。
他们的初见是在那次初雪,但是在许莱汀的记忆里,有这样的一段日子。
22年的冬天,在过年前那会。
明明是冬天了,窗外的太阳大的像是要把人烤死,球馆里的温度却在不断攀升。
许莱汀的发带已经被汗水浸湿大半。
小白球有来有回的在两侧台面上穿梭,双方一度相持不下。
最终还是被许莱汀先找到了机会。他伏低身子,反手一板拧拉,球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了他预判的位置。赵锦一反应也很快,他立刻回防,但是发力的角度没有找对,球反弹回去,打在了网上。
一局结束,15:13,比分咬得很死。
旁边有几个人鼓了鼓掌。
许莱汀和赵锦一下了场,立马有另外一队占了位置轮换着开始练习。
“这也太内卷了。”赵锦一拿起毛巾胡乱擦着汗湿的头发,“今天可是休息日,馆里人都这么爆满。”
许莱汀随便找了个地儿盘腿就坐,他把毛巾盖在自己头上,拆下了髌骨带,“国家队这么人才济济的地方,多少省队的挤破头了想进来。有可能只是一个周末,原先在你后面的人就能跑到你前面去。”
赵锦一知道他什么意思。之前许莱汀积分在一队吊车尾,被迫参与过和二队的车轮战,还差点输了。
从那以后许莱汀就跟打了长效鸡血一样,拼了命也要在一队挣出头。
“说到进一队。”赵锦一突然想起了什么,“最近女队那边说是有个新晋的种子选手什么的,球很不错,人也长得好看。”
“有多好看。”许莱汀开始拉伸,漫不经心地附和,“天仙呗?”
“你别说,人还真的像个天仙,长得白净的跟个瓷器一样。”
“你还认识。”赵锦一说,“是江羽黎。”
许莱汀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换了另外一边拉伸。
“不认识。”
赵锦一“啧”了一声,“怎么能不认识呢,就过年前第一场雪那会,咱俩训练完出来,人家还给你糖吃了。”
“啊。”许莱汀挑了挑眉,想起来了,“是有点印象,留个微分碎盖的那个是吧?不是那都多长时间前的事儿了啊,你怎么对人家记得这么清楚。”
“也不是我记得。”赵锦一说,“前几天下训又碰到了,人家还专门跑过来跟我打招呼来着,看着挺乖一小姑娘。”
“是吗。”他懒懒地回应。
许莱汀想象不出来这个“挺乖”是个什么样子的。
毕竟他和江羽黎的交集,也就是一年前的内部组织的青训,仅仅打过一次不正规的比赛而已。
而那场比赛,他和江羽黎应该都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
那次青训的最后一天没有教练看着他们,大家就自发形成了相当野路子的自由赛,男生女生都混在一起,跟凑麻将似的,谁拿个拍子就能上。
当时混双的项目还没有得到重视,他被齐洋硬拉着凑了一个双打,站好了才发现对面齐洋旁边是个白白嫩嫩个子不高的女生。
许莱汀对女队一直有力量比较弱的刻板印象,但是半局下来,他发现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打相持球的质量居然一点不落下风,而且很稳。
又一板爆冲丢了之后,许莱汀啧了一声,皱着眉头看了眼拍子。
“定下、叉腰、丁字步;撅嘴、脏话、盯拍子。”齐洋突然小声说。
江羽黎看着那边许莱汀几乎和画外音同步的动作,立刻明白了,然后“扑哧”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就是这样。”齐洋也笑,“每次丢球了就这德行。”
“人不行怪拍子啊。”江羽黎小声说。
结果说完一抬头,发现许莱汀在那边冷冷地看着她。
“就这不到三米长的地方。”许莱汀说,“你要不冲着我耳朵边笑呗。”
江羽黎双手抱在胸前,扯着唇角笑笑,“那对不起了,我下次声音小点。”
许莱汀的女搭档也是大气不敢喘。
齐洋给她打圆场:“行了是我先笑的,人家也没别的意思,赶紧的接着来。”
但是接下来的每一次接发球,许莱汀几乎是能逮到机会就朝她的方向爆冲。
他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是这个质量和速度还是让江羽黎有些感到吃力。有好几板爆冲直接打穿了她的防线,连握着拍柄的手都开始发麻。
手又在抖。
好烦。
江羽黎在还不知道许莱汀名字的时候就对这个人有了最深刻的认识。
就是他哪怕失误再多,自己再懊恼,下一板让他抓住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失误不会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怯懦,他宁肯死在自己的主动出击里,也绝不处于别人的控制之下。
最后一板倒地爆冲,江羽黎预判到了。
她侧身猛地顶了回去,按她的预判来看,落点应该能在对方中远台的位置。
但是球被挑飞了,哒哒哒落在了地上。
比赛结束。
江羽黎狠狠皱了一下脸,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球拍。
“人不行怪拍子。”许莱汀就跟终于让他抓住小辨子了似的立马说出了这向话。
江羽黎抿了抿唇,没搭腔,只是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你有病啊你。”齐洋骂了一句,他赶紧把许莱汀拖走了,还回头给江羽黎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他们当时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只是在某一刻有了短暂的擦身而过。那场比赛也太过随意和匆忙,除了几个当事人的记忆,甚至没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别的痕迹。
许莱汀的名字,江羽黎是从休斯顿后世界排名的名单中看见的。
至于江羽黎的名字,许莱汀当时被齐洋强行拖走之后,一路上还嚷嚷着:“那小鬼什么来头啊?不是你老扯我干什么?”
“……我的哥,再不拉走你我都怕你和人家当场干一架。”齐洋说,“什么小鬼?你怎么又乱给人起外号。”
许莱汀最终知道了她叫江羽黎。
后面打了几次比赛,内部又举行了一次军训,许莱汀觉得他们是闲得发慌。
天天军训。
例行训话结束后,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开始训练。
许莱汀刚坐地上准备戴上髌骨带,男队主教练薛指导就在另一边喊他过去。
他把发带抓在手里,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了站在薛指导旁边的江羽黎。
“这是江羽黎,刚刚介绍过了。”刘指导说,“小黎,这是许莱汀。”
“嗨,好久不见。”江羽黎笑了一下。
“你们之前认识吗?”薛指导有些惊讶地问。
“认识的。”
“不认识。”
两个人同时开口。
薛指导愣住了,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羽黎并没有因为许莱汀的话而产生什么别的情绪,她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笑着说:“是我听说过许哥,他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也是我的榜样。”
一番话说的圆滑又耐听,但是许莱汀就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
薛指导点点头,对这个小插曲没太上心:“叫你俩来呢,是因为你们也都知道,东京奥运会把混双也并为比赛项目。主力当然也会配,但是他们各自都有比较重的其他任务,现在就需要你们这些有潜力的新鲜血液。”
两个人沉默着,各自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
“……意思是,我们两个,配混双?”许莱汀率先问。
他想起来青训那次不甚标准的混双比赛,于是瞟了一眼江羽黎。
她应该是也回忆起了同样的事情,两个人的视线短暂的擦了一下,又迅速相互错开。
薛指导没有留意到两个人的暗潮汹涌,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但是重心放在混双上,就意味着有时可能无法兼顾其他的比赛项目,如果想要在单打方面出成绩,还需要你们私下里加倍努力。”
“我听队里安排。”许莱汀说,“我没问题。”
江羽黎没说话,离开后单独找了薛指导一次,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只是那天过后就再没听过说是要他们配混双了。
许莱汀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再有太多交集,但是张队回来了。
他那晚失眠,照常去了训练馆,看到了白炽灯下有点孤单的背影。
那场对打他打得特别不顺利。
一个字总结。
累。
江羽黎的进步是他想也想不到的,这让他特别的羡慕,又让他想到了休斯顿没能站上的领奖台。
许莱汀不知道张队和薛指导是怎么说服江羽黎和自己配混双的。
江羽黎对于她和张露打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对于和许莱汀被“包办婚姻”这件事也没什么反应。
正常的训练,正常的累的像只狗一样。
后来有一次他们休息的时候聊天,几个人聊到了江羽黎喜欢看帅哥——这个人几乎是尽皆知的爱好。
石梦瑶打趣着说,江羽黎每晚都要看两局游泳比赛再睡觉。
大家都笑了。
除了许莱汀。
某人坐立难安了半天,突然冷不了问出来一句:“我不帅吗?”
赵锦一猛地打了个冷颤,搓着胳膊震惊地看向他:“我操,你搁这恶心谁呢?”
其实许莱汀问出来之后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坐在场边掰腿的小鬼。
某小鬼嫌丢脸装没听见。
“你帅,你真是帅的。”石梦瑶笑得前仰后合,“其实梨子进一队前就跟我说过,她在男队认识一个又帅技术又好的哥哥,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是你。”
进一队前?
他记得江羽黎不是直升一队吗?
“后来呢。”许莱汀没想那么多,“我长残了?”
“你俩配混双的第二天,她回宿舍之后就跟我说,又觉得你长得不帅了。”石梦瑶回。
“为什么?”许莱汀问。
“太刻薄了。”江羽黎突然在场边来了一句。
江羽黎这么说也真是有原因的。
十六七岁的许莱汀,正是球技和心气儿都飞速增长的阶段。他有天分,还比别人更能吃苦,各种奖项摘金到手软,拍子握在手里,感觉全世界都能是他的。
当时的江羽黎虽然参加过不少比赛,但还是缺少大赛上搭档的经验。稳是够稳的,但是技术没经过压力和打磨,稍显几分稚嫩。
一开始在和许莱汀配混双的过程中,江羽黎拘束着不敢放开了打,没什么亮眼的表现。所以每次一丢球,许莱汀的冷刀子眼立马就甩了过来。
赵锦一和他俩打过一次混双,下了场,他悄悄问许莱汀:“厅长,那是你搭档啊还是你仇人,你的臭脸能不能别对人家姑娘甩。”
“不是仇人。”许莱汀淡淡地看了江羽黎一眼,并没有刻意的去放低声音,“但是打得好的才叫搭档。”
神经……
江羽黎听见了,又是没什么反应,淡淡的往这边瞟了一眼,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你他妈……”赵锦一被许莱汀坑了一把,他赶紧走到江羽黎旁边,“梨子,我可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江羽黎笑了笑,“不过也确实,我水平还不够。”
谦虚。
但是她不适合谦虚。
“反正你别听他瞎说。”赵锦一安慰道,“他那个人,一天不呛别人两句心里就不舒服,你刚刚有几板反手其实很不错的,他不夸你我夸你。”
“赵锦一。”许莱汀在那边喊,“你今天训练做完了吗就在那聊。”
“知道了知道了!催命呢你!”赵锦一笑骂了一句,跟江羽黎点点头然后走了。
江羽黎用毛巾抹抹汗,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许莱汀和赵锦一进行单打练习。
带过江羽黎的教练基本都夸过她努力用功、心思恪纯。
王教练也是。
从小到大,江羽黎从没因为有关社交的问题而苦恼过。
她天生嘴甜会说话,撒起娇来让人恨不得把世界都捧给她。在按成绩论资排辈的国家队里有实力但低调,几乎没有人能对她产生抵抗力。
这种人见人爱的体质,首先决定于她清纯可爱的外表。
刚进女一队的时候,每个女队队员见了江羽黎都想掐一把她的脸蛋。
她那时候脸上的肉太多了。
江羽黎也没有不高兴,很傲娇地说,只有关系好的姐姐才可以给掐。
所以人人又争着当她“关系好的姐姐”。
只不过没有一个人就是了,哪怕是和她关系很好的石梦瑶她们,也只是说可以摸一下。
但是如果只有靠着撒娇可爱“被怜惜”的特质,是不可能得到每个人的喜欢的。
国乒队里相当慕强,江羽黎正是顶着这样看似毫无攻击力的外表,一次一次让大家改观,一拍一拍在训练赛里打出了地想要的尊重。
她当时进一队一个周,大家都听说队里新来了个水灵灵白萝卜似的小姑娘。
她进一队一个月,所有人都知道了性别大战中那个和男队正手对拉能不落下风的女队小将,名字叫江羽黎。
江羽黎确实是从来没吃过社交的瘪。
除了在许莱汀这儿。
在江羽黎模糊的记忆里,似乎和许莱汀的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得罪了个透,第二次见面就是被总教练赶鸭子上架和许莱汀配了混双,跟包办婚姻似的。
包办婚姻使人痛苦。
混双练习的第一个周末,薛指导就找了江羽黎谈话:“小黎,你和小汀配的怎么样?”
“挺好的,”江羽黎照常笑了笑,“许哥球技很好,我学到了很多。”
“除了技术方面呢?他性格怎么样,你俩合得来吗?”薛指导又问,“混双中交流和默契很重要,你俩得力往一处使。”
江羽黎这下彻底沉默了,拧着眉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也挺好的。”
“磨合的比较艰难是吧?”薛指导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他看着皱皱巴巴的江羽黎,没忍住笑了,“那小子确实,年亿小又有本事,人就挺傲的。不过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也别太担心,你的天赋和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在跟你聊之前我也找过他,他对你评价还挺高的,说你特别有实力。”
“是吗?”江羽黎严重怀疑薛指导有美化的成分。
这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别不信,他确实是这么说的。”薛指导说,“小汀打球自我意识很强,你俩上手配确实需要一个过程。不过所有在配的混双中我最看好你们这一对,你够稳,他能冲,你们潜力是很大的。而且比起小汀我更放心你,你比他成热得多。”
和薛指导聊完的那一个下午,江羽黎整个人都蔫哒哒的。
“怎么了我的小甜心?”石梦瑶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
江羽黎反复回想薛指导对地说的话。
“厅长他其实能和很多人配混双,他是左手,有这个优势。但是队里首先考虑了你,因为你们不仅年龄相仿,水平也能对标,应该会有更多的相似之处。
“其实吧……默契需要慢慢培养,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们起点一致,目标一致,步伐就能一致。你们都是为了能在混双里打出成绩来。”
“起点一致、目标一致、步伐一致……”江羽黎垂下眼睛沉思。
“嗯?”石梦瑶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你嘀咕什么呢?”
“瑶瑶。”江羽黎突然看向她。
她的圆眼睛亮亮的,从下往上专注地看人的时候,瞳孔像颗带着水光的黑葡萄。
石梦瑶认识她的时间也不短了,到现在也难以招架江羽黎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你直说吧,你要干啥。”
江羽黎笑了笑,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听说过攻略游戏吗?我想试试。”
她又笑了笑。
以心换心,她小时候的必修课。
“不是。”齐洋挠挠头,“妹儿你到底要问啥?”
“我刚才没说清楚吗?”江羽黎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一脸无辜,“我想问许哥有什么喜好,平时爱吃什么用什么玩什么,对哪种类型的女生会比较容易有好感。”
齐洋沉默了。
他挠完头开始搓眉毛,搓完眉毛又开始抠手,八百个小动作抠遍了全身上下之后,斟酌了一下才艰难开口。
“……你还是好好打球吧,他那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江羽黎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大白天的发什么神经?
“?”齐洋看着她。
“就是为了好好打球啊。”江羽黎说,“我们搭档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跟他一点也不热,每天见面就拿着拍开打,打完下训,配的挺痛苦的。教练让我俩培养默契,总得从朋友开始做起吧,他又是那么个性子,我不主动谁主动。”
江羽黎摊了推手:“他应该也想打出成绩来吧。”
“……噢!”齐洋恍然大悟。
“噢!噢噢!瞎!”他笑着说,“我以为……我以为那什么呢!”
“什么?”江羽黎问。
“什么也没有,我自己想岔劈了。”
齐洋说,“不过这个你算问对人了,我和他早就认识,自认为还是对他比较了解的。”
“敌情打探的如何?”
晚上下训回到宿舍,石梦瑶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
“不好说。”江羽黎慢吞吞地讲,“齐洋跟我讲了好多神神叨叨的,我自己还得再深思熟虑一下。”
石梦瑶更好奇了,“怎么说?”
“他说许莱汀这个人边界感很强,是他圈子里的人就可以被一直包容,不是他圈子里的人硬挤进去难如登天。”
“……他平时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你都是他搭档了,还不算他圈子里的人吗?”石梦瑶不解。
“反正现在还不算他的朋友,我俩只能算任务。”江羽黎摇摇头。
“但是齐洋也说了,许莱汀看起来软硬不吃,其实软硬都吃,只是比较叛逆。如果你给他来硬的,他就吃软不吃硬,但如果你给他来软的,他又吃硬不吃软。”
“……什么软的硬的硬的软的。”石梦瑶皱着脸,“我看他就是吃饱了撑的,都是一个队的赵锦一怎么就没那么多事?你一球拍呼他脸上,看看他还有没有这么多规矩。”
江羽黎被她逗乐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抱着白色小狗的靠枕向后仰着栽倒在了床上,若有所思,“我好像有些想法了。”
“什么?”石梦瑶问。
“等明天上训了我先试试吧。”江羽黎笑着说。
早晨八点,路上的寒风刮得人脸疼。
许莱汀和齐洋到馆里的时候,江羽黎已经练完一轮体能了,黑色T恤衫的领口晕着一圈水渍。
她把毛巾折起来擦擦脸,笑着向他俩问早。
“早上好啊妹妹。”齐洋回应道,“今天这么积极啊?”
许莱汀还是老样子,向她点点头,只说了一向,“你等我热个身。”
“不急。”江羽黎眨眨眼,“许哥,今天练混双之前,我想先和你比一场单打。”
齐洋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他和江羽黎对视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眼神。
他实在没明白这丫头想干什么。
“……嗯?”许莱汀挑眉,“为什么?”
“我自己对混双该怎么打,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她说,“我们对彼此的长短板都不了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表达,不如直接比一场,球路有时候比讲话直白的多。”
“你是右手横拍快攻结合弧圈的打法,”许莱汀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脱下外套,“进攻很稳,衔接流畅,得分靠正手杀板比较多。”
江羽黎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看起来像是愣住了。
“之前不是在青训的时候比过一场混双吗。”许莱汀背对着她接着说,“就不用单独再比了吧。”
江羽黎还是沉默着,连齐洋也没出声儿。
许莱汀皱着眉转身。
突然想起了什么……
然后一道闪电劈进他脑袋里似的也怔住了。
“许哥。”江羽黎双手抱着胳膊笑了一下,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笑着说,“原来你记得啊,那天你说不认识我,我以为你对那次青训没印象了。”
齐洋在后面憋笑。
接收到许莱汀的冷刀子眼之后,齐洋往旁边挪了挪,捂住自己的嘴继续憋笑。
“……我本来是不记得的。”许莱汀一字一顿地说,“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就想起来了。”
“啊,这样啊。”江羽黎点点头。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
许莱汀垂着眼,看着她没说话。
这理应是一个压迫感很强的画面,但是江羽黎却看见了他泛红的耳尖。
明明外面那么冷,这人的耳朵都没有被冻红,却因为自己的两向话就变得色厉内花起来。
好反差啊……
她想。
“但是那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江羽黎把话题岔回正轨,“都不要说一年了,一周的时间就足够一个职业运动员产生质的变化。”
“许哥。”她笑了笑,歪着头,“难道你这两年没有一点长进吗?”
齐洋和他的搭档抱着手臂站在场边。
刚听江羽黎说完那句话,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特想给她照个X光看看她身上到底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这么挑衅许莱汀。
不过还挺出乎他意料的,许莱汀没有什么要生气的迹象,只是“啧”了一声,然后就答应了先来一局单打比赛。
“梨子怎么可能赢啊。”他搭档在旁边担忧地说,“女选手和男选手之间的力量差距可是决定性的。”
“输赢无所谓。”齐洋可算是看明白了,“江羽黎进一队晚大赛成绩不多,而且都是单打和双打,之前的混双中不太有话语……她就是要一个让厅长明白她球风的机会。”
第三局的比分到了12:11。
许莱汀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额边的汗。
身体经过充分的运动,同时充盈着舒展和疲惫这两种矛盾的感觉。他从肩颈到腰腹再到腿部的肌肉都微微紧绷着,胸腔里好像有火在烧。
还差一分,他就能拿下这局了。
而且现在依然是他的发球轮次。
许莱汀把球在衣角上擦了擦,余光看见江羽黎已经做好了准备。
俯身,沉气,抛球,左手送出去。
然后是熟悉的胶皮和球面触碰的一声轻响,小白球带着强烈的旋转快速飞离。
江羽黎在第一局的时候吃了他很多发球,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逐渐适应,面对他前三板的胜率提高了不少。
她稳稳接住,把球送了回来。
两个人有来有回的打了几下。
许莱汀长手长脚个子又高,护台面积是同龄人里数一数二的好,但是他发现矮他半个多头的江羽黎在这方面居然也和他不相上下。她没有压实腿上的重心,以此保证步伐的灵活启动。
但是,江羽黎打球的质量却没有因为压不实步子而减弱。她能根据球的旋转和高度调整并压低板形,绷住腰腹,前顶腰胯,用手腕配合身体来从上到下的协调发力。
借力打力,很聪明的打法。
许莱汀想,她的变化是显著的,至少两年前青训时接不住的爆冲,现在能给他还回来。
除此之外,她的进攻和衔接也比两年前做得更好。唯一的短板,或者根本称不上短板,只是她稍微做得不如自己的地方——
许莱汀下一秒猛地变换角度,球精准地落点在了他预判的位置。
江羽黎来不及后撤用正手回击,只能反手前顶,卸掉了球的旋转。
许莱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板速度很快的正手爆冲发了过去。
江羽黎接住了。
在把球打回去的同时,她立即后退两步调整位置,锁紧手上动作,这是一个她预判对方会打相持球的表现。
但她预判错了,许莱汀突然一个跨步上前,吊了个短。
球擦了下网。
然后落在了地的台面上。
江羽黎一口气没喘完,身体的本能甚至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二次启动,扑向了台面,手腕一挑,把球打了回去。
同时腰腹狠狠地磕在了球台边像。
她痛得眉头一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如她所想,许莱汀正手用力一抽,球擦着她的耳旁飞过,砸在了她的左手边。
比赛结束,3:0,许莱汀胜。
“我靠啊……”
齐洋在场边感叹道:“你俩简直跟打了场男单一样。”
江羽黎出于礼貌勉强冲着他笑了笑,许莱汀更是理都没理他,放下拍子一个箭步冲到江羽黎旁边。
“你腰没事儿吧?”
“没事。”江羽黎摇摇头,“这在比赛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了,而且刚是我没注意,光着急救球去了。”
“我的错。”许莱汀抿了抿唇。
江羽黎抬眸看着他。
“我是想吊个短来着,但是也没想吊那么短,直接擦网了。”许莱汀拧着眉毛,“大概是运气好,否则这一分该是你的。”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江羽黎神情淡淡的,手轻轻揉着腹部。
“你实力也不弱啊!”齐洋吵吵嚷嚷的凑上来,“第一局11:4,第二局11:9,第三局13:11,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江羽黎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明我被零封了?”
许莱汀没忍住笑了一下。
“啥啊。”齐洋也笑,“梨子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是特么的是个人才啊,还带边打比赛边涨球的。”
江羽黎被安顿在场边休息,许莱汀在她旁边溜达着拉伸。
齐洋和他搭档被许莱汀赶离了场地各自练习去了。
“你把混双对手赶走了。”江羽黎问,“那等会儿和谁打啊。”
“……我累了想歇着不行吗。”许莱汀说,“我就想歇会儿你说怎么着吧。”
江羽黎笑了笑没说话。
她盘腿坐在地上,掀开自己的衣摆看了一眼。
没看出来什么,肚子上好像隐约是有一块儿淤青,但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江羽黎又揉了揉,已经没有痛感了,她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许莱汀没听到地回应,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了旁边地上晾着个白肚皮的江羽黎。
“我真是操了……衣服放下来!”他猛地把头扭回去,语气挺冲,“你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吗?”
白。
很白。
而且看起来很嫩。
还隐约有点马甲线。
许莱汀闭上眼睛的两三秒内,数十个晾着肚皮的江羽黎从他脑子里飞驰而过。他叹了口气,强行把江羽黎们驱逐出了自己的脑海。
等了一会儿再看过去,江羽黎已经把衣服整理好了,坐在那进行拉伸。
“我挺知道自己是个姑娘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保守的啊许哥。”她笑着说,“那大街上穿短上衣露肚子的女生,你是不是每个都要上去给人家把衣服找长了。”
“一码归一码。”许莱汀说,“球馆里不让赤裸上身不知道啊,齐洋光膀子的照片还挂在球馆外头当光荣榜呢。”
“我这就叫赤裸上身了?”江羽黎小声嘀咕,“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她可是记得许莱汀每天都很肆意的在球馆里面换衣服。
当她眼瞎啊她看不到。
许莱汀瞟她一眼:“说的什么?”
“我说我以后一定听许哥的话不在球馆里随便掀衣服。”江羽黎立马说,她看了眼许莱汀的脸色,又补充道,“……在外面也不乱掀。”
许莱汀顶了顶腮,暂且放过了这个话题。
江羽黎觉得自己没事了,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准备拿拍子再打一会儿。
“哦还有。”许莱汀突然转过来。
“别叫我什么许哥了,听着别扭。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厅长就行,我大你半岁,进队比你早一年,你要愿意的话叫汀哥也行。”
江羽黎罕见的愣了一下。
原来不是错觉,一场单打下来,许莱汀的态度真的软化了不少。
虽然讲话还是挺夹枪带棒的,但这和前几天的纯冷漠比起来,已经算是质的飞跃了。
这场单打魅力这么大吗……
她的plan B、plan C和各种升级版的攻略手段可都还没使出来呢。
“汀哥。”虽然脑海里一瞬间转过千百种念头,但江羽黎还是立刻就叫上了。
许莱汀点点头。
“汀哥。”江羽黎接着说,“那我能叫你哥哥吗?”
这下换许莱汀没声儿了。
江羽黎刚说完就恨不得立刻撤回这句话,立刻马上掐死自己。
什么哥哥,这好像就有点过火了吧,她怎么一下就把关系给叉到另一个维度去了。
人家关系递进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她走了一步之后紧接了一个劈叉,再接了一个后空翻,又接了一个侧手翻……
怪她嘴飞太快了,脑子一时间没追上。
“我对赵锦一和齐洋他们也这样叫的。”江羽黎极力给自己找补。
许莱汀好半天都没说话,沉默的用背影对着她。
江羽黎想张嘴再解释两句,又说不出什么补救的话来,索性闭了嘴,也沉默着等待许莱汀的回答。
她总觉得以许莱汀这人,他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怼人语录来。
出乎意料的,许莱汀没看她,停顿了一下就接着向球桌的方向走去,只生硬地回了一句——
“随你。”
哦,随我。江羽黎笑了笑。
某人嘴是硬的,可为什么耳朵却是红的。
后来的江羽黎有时还挺怀念这个阶段的许莱汀的。
傲娇毒舌、边界感强、生人勿近。但是好顺毛也讲道理,有些事儿你要认真给他说了,他听得进去,而且会改。
不像之后,许莱汀这人爱耍无赖,她哄他的成本一一次高,都快把自己给赔出去了。
想起来都好笑。
那场比赛之后,许莱汀不仅把江羽黎划为了半个“自己人”,两个人在混双方面也有逐渐向默契靠拢的趋势,而不再像之前纯靠技战术,凭借单打实力各自为王。
薛指导有时过来盯着他们练,觉得两个人是越练越有样,终于有点他想要的“一加一大于二”的意味了。
赵锦一也发现许莱汀下训越来越晚。
有时候他把任务练完,自己再加练一些,回到宿舍洗个澡躺在床上,许莱汀这边可能才刚出训练馆的门。
“什么啊。”许莱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甩两下还在滴水的头发,“本来也没有很痛苦吧,开始不熟,慢慢就好了。”
“熟了?”赵锦一翘着二郎腿,挑眉,“熟到哪一步了?”
“熟到反手拧拉了。”许莱汀说。
赵锦一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啧”了一声。
“收收神通吧,别老把你那什么脑洞放我身上。”许莱汀懒洋洋地拖长音,“下训晚是因为我最近在陪她练发球和反手,她陪我练正反手衔接。”
“我去!”齐洋有点惊讶了,“你必杀技都教给她了啊,哥们,看不出来你还挺无私的。”
“呃……首先这不算我什么必杀技,其次我对谁都他妈是这么大公无私。”许莱汀把毛巾直接甩到齐洋头上,
“我俩是站在球台同侧的搭档,捆绑在一起的,我当然希望我搭档是个六边形战士,越厉害越好。”
“而且……”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江羽黎比你能看到的要厉害得多,有些东西我不教她,她自己也能悟到,早晚的事儿而已。”
“你看我就说吧,那姑娘是个实力超级牛逼的天才。”赵锦一插话。
“哟。”齐洋把毛巾拿下来扔到许莱汀的桌子上,“这么高的评价啊。”
“等着吧。”许莱汀小头一仰,跟炫耀什么宝贝似的,“她以后会是大放异彩的人。”
大概过了有几个月吧,是在两人去参加新加坡大满贯回来之后。
江羽黎的球打得越来越好,甚至石梦瑶她们也感觉到吃力。赵锦一他们这边同样也感觉到了,许莱汀打得也越来越好。
王泽宸觉得他兄弟最近有点不对劲。
刚开始搭混双那几周,许莱汀很少提练习的情况,王泽宸知道他和梨子在配。
他虽然除了打球其他事什么也不想干,只想狠狠地睡觉,但是他跟梨子那小姑娘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偶尔会问起两句。
许莱汀每次给的回应都是还行。
他不做什么别的评价,称呼搭档的时候也是直呼大名江羽黎。
但王泽宸某天突然发现许莱汀也开始叫“梨子”了。
“梨子反手越来越厉害了”、“梨子把我发球学会了,我现在发什么她都不带吃的”、“梨子今天和李指吵了一架,我靠太牛逼了,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胆子”。
诸如此类。
过了几周,“梨子”又变成了“小鬼”。
“小鬼怎么那么喜欢零食啊,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我跟你们讲小鬼是真能吃,我饭卡都快给她吃空了”。
“这小白狗还挺可爱的,我记得小鬼也喜欢,要不我给她买一个吧?”
“不是。”王泽宸问,“你也当她面儿叫她小鬼啊?人江羽黎让你叫吗?”
“不让啊。”许莱汀一脸淡然,“我这么叫她她老骂我神经还对我翻白眼。”
王泽宸和赵锦一沉默了。
好像是挺神经的哈。
“那又如何。”许莱汀无赖地说,“我就叫了怎么的吧,她又不能打我,她也打不过我。”
王泽宸扭头问齐洋,“谁能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齐洋一脸微妙,“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突然就被夺舍了。”
齐洋还记得之前江羽黎来找他问许莱汀的喜好,这事儿他一直没告诉许莱汀。
当时一方面是因为他想看热闹,另一方面也是想帮两个人尽快搞好关系,所以瞒着他哥们儿毫不犹豫地就把他给卖了。
齐洋知道江羽黎招人喜欢,他自己就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有时候也能听到不止乒乓球队,还有其他项目的男运动员,又或者是些女运动员,私底下议论说她跟个白瓷器似的。虽然可爱但是也不只可爱,身上的坚韧什么的也都有看得出来。
现在就长得又帅又美,要是留长发肯定更好看。
他知道江羽黎有魅力,只是没想到他哥们儿这么不值钱。
看着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其实就是个纸壳子,江羽黎刚戳开一个小洞,他自己上赶着就给人家送过去了。
许莱汀被攻陷之后,齐洋觉得最大的受害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平时喜欢搜罗各种美食然后去打卡,以前他问许莱汀。
“我看三里屯新开了家西班牙菜,我准备去审判一下,你怎么说?”
许莱汀一般会回:“去呗……我给你报销,好吃的话打包一份回来给我。”
拿一份钱,办一份事儿,兄弟俩各自都愉快的觉得自己赚了。
“听说西单那边有家糕点做得很不错。”现在他问,“我尝尝去,你怎么说?”
许莱汀就会回:“哦,那我给你报销,好吃的话带两份回来给我和小鬼。她那份别太咸太甜太辣太酸的啊,不然她不爱吃又要丢给我。”
不是?哥?你?
啊?!
你这玩意怎么记住的?
齐洋大为震撼。
这跟谈了有什么两样?跟天雷勾动地火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许莱汀把国家分配的搭档当对象养呢。
他不知道江羽黎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先磕为敬了。不过另外一个当事人一直打假,矢口否认有这回事儿。
“就是熟一点儿的搭档关系。”许莱汀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就扔,“你别老瞎在那乱猜,也别在她跟前瞎说,人才多大啊,小姑娘上进心重着呢,打好球最要紧。”
打好球最要紧。
这句话之后,齐洋倒是熄了火。
确实是这样的,一队现在正在进行梯队建设,不难看出来教练组对江羽黎和许莱汀都寄予了非常高的期待。
如果他俩能打出成绩,慢慢升上去,过几年成为主力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各种资源会向他们领斜,相应的,外部内部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前提是他俩真的能打出去。
国家队的人也太多了,不只是乒乓球队。
齐洋进了总局之后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在是件很现实的事情,太多的人怀着一腔热血进来,又在失败中不甘地蹉跎完自己的黄金期,最后带着遗憾走掉。
领奖台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只站得下一个人。
打不到第一谁记得你。
“不拿冠军谁热爱你。”许莱汀也经常这么说。
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骨骼、心智、技术,每一天都在噼里啪啦的发生变化。每个人都竭力维系着微弱的平衡,经不起一点儿节外生枝。
齐洋决定不去想了。
管他哥们儿跟女队的老幺有没有什么呢,他相信许莱汀。
许莱汀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刚进一队的那天,他就告诉齐洋,自己进来了,就是要一路打上那个最高的位置的。
他要站上世界最高的领奖台,让所有人都记住他的名字。
许莱汀不是那种会甘于在平凡中落寞一生的人,他骨子里就带有向上的韧劲,折不断摧不垮,拼命地往上挣着。
他的光芒,在进京队那年就已经初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