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张九翎

3、陷阱

　　夜幕落，临安城忽然起了一场大雾。
　　窗外，白雾茫茫，一步之外就看不见人脸了。
　　窗内，烛影摇曳，一张木桌，一盘棋。
　　二人对影而坐。
　　花无语嘴角噙着一抹笑。修长的手指衔着一枚白子，身子略微向前倾，待看清楚棋局，果断落下手中白子。
　　郦二公子抚掌而笑：“陶兄棋艺不减当年啊。”
　　花无语身子一怔，倏然抬首朝他望去。
　　却见郦二公子清俊面容依然挂着谦和的微笑。
　　郦二公子落下黑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花无语道：“陶兄可曾记得陶山脚下听雨小筑。”
　　花无语衔棋的手指一松。白子“咚”一声落入棋盘，骨碌碌滚至盛黑子的棋碗边，停住。
　　郦二公子凝视花无语，眼底窜起一簇火苗。
　　花无语半垂的眸子闪了一闪，唇边笑意一旋：“原来是位故人。”
　　郦二公子但笑不语。眼底那簇火苗愈燃愈旺，火苗的中心正是花无语。
　　花无语随手拾起一粒白子漫不经心地把玩，忽欺身近前，朝郦二公子眨眨眼道：“小弟记性实在是差，不知眼前故人是哪一位。”
　　郦二公子沉默不语，起身踱至窗边，推开窗户回头看向花无语，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丝诡笑：“陶兄且跟我来。”
　　言罢，跃窗而去潜入大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花无语紧随其后。身子一晃，从屋里凭空消失了。

　　青虹沿曲廊摸索前往东园，一边走一边观察府里的情况。
　　果真如她所料，越靠近东园雾气便越浓。心中不详的预感不禁愈发强烈。
　　待她匆匆行至槐树底下，背后忽吹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寒冷至极，骨髓仿佛都要冻住一般。
　　青虹悄悄捏起法诀，转过身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正当此时，四周白雾如潮水般褪去，眼前景致渐渐变得清晰。
　　槐树异常繁茂的枝杈在她头顶布开一张网，黑压压一片，好似千斤重担压在人心口，叫人喘不过气，极其压抑难受。
　　青虹捏紧法诀，不断催动体内真气。双脚渐渐离地，整个人竟轻飘飘悬浮于半空，身体四周金芒闪耀。
　　“破！”一束金光疾速射向槐树。
　　“沙沙沙”树干晃动，树枝剧烈震颤，仿佛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狰狞无比。
　　一人一树对峙良久。
　　疾风散去，槐树似睡着一般逐渐安静了下来。
　　青虹缓缓着地，吐出一口气，心道：果真如我所想。
　　正自想着，头顶“沙沙”一阵响动。
　　一个白影一晃而过。
　　青虹立即御剑追赶上去。
　　岂料这道白影极其狡猾，飘过一条街便不见了踪影。
　　紧跟着，她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循声而至，但见一个年轻女子贴着墙壁，胸口赫然一个大窟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院落里充斥着血腥味，还有极淡极淡的花香，似曾相识。
　　“虹儿？”花无语一脸惊诧。
　　适才他追赶郦二公子而来，却撞见眼前这番触目惊心的场面，心道：不好，中计了。
　　青虹拔剑而起，狠狠击向花无语。眼底迸射而出的寒意瞬间化成两把寒冰利刃，深深刺入花无语心中。
　　花无语知晓二人皆已落入对方圈套，此刻无论如何解释，虹儿定是听不进去的，无奈之下只好以退为进，打算先离开此处待虹儿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岂料，青虹仿佛入魔一般，穷追不舍。
　　花无语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取下下策以身犯险，硬生生撞向青虹神剑。
　　神剑贯穿胸膛，花无语浑身剧烈一颤。
　　他望着青虹，分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
　　他突然用力握住神剑，往前逼近一步。鲜红的液体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滴落，他却掀起唇角笑了。
　　身子变得越来越淡，用手轻轻一碰就会消失不见。
　　“尸王。”他用唇语告诉青虹，少女之死与尸王有关。
　　青虹怔怔地望着他，脸颊滑落一滴冰凉的液体。
　　她抬头朝天际看去，瘦削的双肩抑制不住地颤抖，看不清神色。
　　她将牡丹花偷偷藏入袖筒，转身潜入夜幕。
　　黑暗处，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芒，诡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