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在敌府受宠若惊》荒石

7、三小姐如火焚身

　　审判日过后，霜公终于出现了。
　　不巧的是，这一日对三小姐来说甚是难过。
　　她忽然全身发烧，从半夜一直烧到了次日三更。其实只是低烧，仿佛有什么温火在身下持续煎烧，三小姐却如被魇住，未曾醒来。身体缓缓变热，却未见额头冒汗，因而等侍女们察觉，已几个时辰过去。
　　侍女们连忙将三小姐摇醒，便要去请医师，三小姐还在迷糊中，却伸手拉住了无虞。
　　“小姐，你怎么样？”无忧十分惊慌，“赶紧唤医师来，这可有些吓人呢！”
　　三小姐还无法从火焰梦寐中完全清醒过来，但十分固执，拼命摇了摇头。
　　“小姐不想半夜惊动大家，”无虞倒是善解人意，伸手抚摸三小姐手臂额头，“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无忧着急道，“万一有事，可不是耍的。”
　　“小姐体温尚可，只是低烧，快拿毛巾……”
　　不等无虞讲完，无忧连忙跑去取了冷毛巾来，又不知从哪儿取来了冰块。两人收拾一阵，扶三小姐躺下。
　　冰块压在额头和手臂上，一阵凉意袭来，体温也降了下去。两名侍女终于松了口气，令外面的小侍女都回去睡。
　　“咱俩都留意点，”无忧在床下地板坐了下来，头靠在床上，“就在床边守着小姐吧！”
　　“好，”无虞听言也坐了下来，两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都趴在床边，“小姐体温不再升，便等天亮再喊医师。”
　　“国公怎不安排个医师在阁里值班？”无忧嘀咕道。
　　“那可不行，”无虞声音极低，“男子不可长久在晴月阁，前车之鉴。”
　　“真是的！”
　　“嘘……”
　　两人声音渐停，半个时辰后都静静睡去了。
　　三小姐双眼却突然睁圆了，目光变得灼灼发亮。此时体温竟猛地飞升，身体极度发烫，就如进入了焰火中心。
　　火焰熊熊燃烧，三小姐的鞋子着火了，衣服着火了，头发着火了……
　　她被困在了石柱上，大火一直吻着她的身子，火舌在她的脸上撩来撩去，在她的鼻子间游走，给她送来呛鼻的烟。三小姐忍不住要咳嗽，但在火的声音中其他全都听不到了。
　　她的身子已全无衣物，然而无人看得到她赤身裸体，她的身上长满了火舌，火就是她的重重华服。
　　只有它们拥有了她，兴奋地缭绕着她，耐心地亲吻她。
　　它们热烈地发光，开心地欢笑，并不将她呛死，也不让她烧死。在这火焰中一个宏大的声音响起。
　　那是什么？为什么听不清？她醒来便能听懂云霜的话语，此刻却无法判断这声音在讲什么。难道不是云霜？
　　如果不是云霜，那这是何处？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三小姐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流泪。她只是觉得辛酸，莫名的辛酸，难以想象的怅悔，她错过了命运的转折点，错过了要紧的人要紧的事，错过了一切星辰山川……
　　泪水让火焰惊诧，它们竟仿佛孩子一样，缩了下头。火势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一群幼小的火苗，却依旧缭绕着她，久久不曾退去，仿佛要与她相伴到尽头。
　　但没有滚烫的热情了，身体温度也降了下去。
　　这波焰火燃身的感觉倏忽而来，十分古怪，三小姐以为自己清醒着，其实却只是入了梦。
　　侍女们趴在床边，安谧睡去，未曾发觉小姐紧咬牙关，眼角还流出了泪滴，但泪很快被蒸干了。
　　三小姐悄然把这波烈火焚身的梦境忍了过去。一会儿焰火消失，等侍女无忧探手摸三小姐额头时，只略有一点汗，体温倒是不见反常了。
　　三小姐就这么折腾一夜，次日又迎来了国公探访。
　　~
　　国公终究亲自来看三小姐了。
　　是个有点上了年纪的人，两鬓染白，神色肃穆，一身黑服。国公位高权重，想是一向威严端方，连来了闺阁也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尽力显得慈祥的目光还是透出一丝萧索。
　　“医师说适应了些，”他口气似乎颇为愉悦，“果真如此。”
　　三小姐乖巧点头。
　　随着时日推移，三小姐渐让自己有所回应，不似最初几日木呆，这大约便是医师口中的“适应了些”吧。
　　“侍女们可有不周之处？”黑服的国公大人又问。
　　三小姐睁大双眼，但只微露笑容，并未出声。
　　国公很是耐心，等着她回应。三小姐察觉微笑搪塞不过，便摇了下头。
　　“那就好。”国公大人说道。
　　停了一会儿，大人再次开口，这次似在解释：“这些日子繁忙，但未曾忽略三姑娘，每日都派了医师问诊，连日听说三姑娘状况转好，在院中行走也能坚持，甚是安慰。”
　　这十日医师的确每日前来，加上宫中大师及御医，反令人应接不暇。世子常有动静传来，几次在晴月阁故意设阻，宫中派来的圣教殿大师似乎尤其令世子厌恶。国公必然也知晓，但并未禁止，反而似乎禁止了世子前来打扰三小姐。
　　自第一日急匆匆来后，世子的声音常在阁中听到，却少见他现身屋中了。不过毕竟是兄长，还是隔一天便来望一眼，只不如第一日吓人罢了。世子五官冷峭，温和下来也只让三小姐稍微放下心，常听他在外头呼喊，不让这个进不让那个来，依旧颇令人不安。
　　“世子急躁，三姑娘尚在病中，恐有影响，不宜多见。”
　　三小姐自是赞成，点头答应。
　　“凡事不宜操之过切，功课之类也暂且不要放在心上罢。”
　　那日宫中的贵人便提到了功课，此外并未有他人提及，难道国公指的是十日前的事？
　　国公大人平日必是十分整肃，今日虽想显示亲近，依旧令人望而生畏。三小姐克制心中忐忑，频频微笑点头。
　　黑服大人并不起身离去，他端坐前方，神情虽仁慈，态度却实在是庄重。三小姐既不敢躺回去，也不好站起来，只能双腿端正并着，规规矩矩坐于塌上。
　　这一幕持续许久，终于，黑服大人要离开了。
　　“三姑娘不宜久坐，歇息吧！”
　　三小姐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三小姐明日起来，可出阁外走走。”黑服大人交代侍女，“今日仍在庭中散步，不可懈怠。”
　　侍女们跪于地上，并无一人敢抬头，听到国公吩咐，赶紧整齐答应：“小奴记得，国公放心！”
　　霜公并不在意她们，出了门去。
　　侍女们纷纷活了过来，无忧雀跃起来。
　　“小姐可要出门？”
　　“小姐累了吧？”
　　“小姐小心！”
　　三小姐其实颇为虚脱，不禁咳嗽一下。无忧赶紧端来了汤药，又殷勤为三小姐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