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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人讨狗嫌宋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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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加塔敏锐的五感使他在某人气势汹汹靠近他病房时就蓦然睁眼,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眼瞳在无人察觉时猛然骤缩变成一双极具压迫凶狠的竖瞳。
若有人冷不丁与这双眼睛对视上只会后脊发凉,宛若正同一条时机而动的毒蛇对视着,而它也毫无掩饰地向你展露着它的野性与危险。
但这一细节根本没人注意,因为此刻卡洛加塔所能够展露自己不好惹的对象,只有被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坏了的负责看守的男人,以及一个极度没眼力劲的宋锦知。
门边陪护床的男人使劲拍打自己受惊狂跳不止的心脏,嘴里骂骂咧咧着捡回被扔出去的手机,抬起头来就要开骂,准备教导下来人做好三好公民的基本准则。
哪知一抬头就见着个活阎王气汹汹找上门,临近阈值的爆发瞬间憋屈冷却落回肚子里,不仅不能教训,反而还得赔上笑脸夸赞声“不愧是宋少爷,身强力壮,朝气蓬勃,听听,这还能有谁比您踹的响,好!”
说完还不忘对人奉上一个掺满水分的大拇指,只是脸上的怒火还来不及转换又被硬生生挤上笑脸,再配合上他的奉承,叫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卧槽!”
宋锦知刚一踏进门就被男人狰狞扭曲的脸迎面直击,吓得他差点一拳砸上去。
他站在门口足足愣了三秒才缓过神来,秉持着尊老爱幼的美德,宋锦知矜持又尴尬地回笑,顺便还敷衍地关心了一句:“叔,平时多注意身体,少熬夜多休息,您看您这都熬中风了。”
“……”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得来这么一句诅咒,这使他脸色变得愈加诡异。可骂又不能骂,只能梗着脖子点头不说话,他僵硬着脸慢慢躺回陪护床恨恨面对着墙,却在心里把宋锦知喷到狗血淋头。
宋锦知见他这反应,只是把男人的异样归结于受病痛所折磨不愿与人交流的自闭心,但这些他管不着,他今天是来找麻烦的,所以好人什么的留着下次来当。
然后就呲牙皱眉,抄着自己以为的霸气威武,凶神恶煞走向了自己的目标仇人。
一步一步,最后一脚踩在卡洛加塔床沿,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喂!你小子就是纯粹没安好心是吧?”
宋锦知双手环抱,居高临下俯视床上的卡洛加塔,与之早已变回圆瞳的眼睛对视,根本不给人开口的机会直接定罪道:“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逃过本少爷的火眼金睛?”
他自信又神气嗤笑一声,道:“小砸,你演砸了!”
就像主角说完揭穿小人真面目的台词,宋锦知摆好姿势用鼻孔对人出气,然后静待恶人的惊诧不已痛哭流涕。
要说他有礼貌吧,他不仅骂人得中风还过分霸道的一脚踩人床上诬陷人,要说他没礼貌吧,他又知道关心老人,还脱了谢再踩在床上不给清洁工人增加工作量。
至于卡洛加塔……卡洛加塔没有反应,他睨了眼床边这个浑身上下都透露清澈愚蠢的家伙,心里甚至生不起来一丝对之嘲讽的欲望。而他今天所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在这家伙上门找茬时还煞有其事地睁开了眼。
这简直就是耻辱。
真是给这智残太大的脸了。
卡洛加塔撩眼皮对人懒懒翻了个白眼,带着想嫌弃又觉得侮辱的表情闭眼,然后拉上被子盖着大半张脸继续睡觉。
不出意外,寻仇对象的无视成功激怒了宋锦知,他嘿了一声,眉毛挑高不爽的就要伸脚把人蹬醒,“你这粗鄙的亚马逊土著懂不懂什么叫基本礼貌?”
“本少爷是来找麻烦的,你丫的竟然还睡……嗷!!”
房间里叫骂停止,突然语调上扬响起一声高昂的惨叫。
男人刚抚平的心脏又被这死动静叫得一颤,下意识翻身去看,也就在他过扭头时,一道壮实的身影迎面砸来,他惊恐瞪大眼睛根本来不及闪躲,然后就被咚的一声闷响连带着被砸在墙上给人当肉垫。
眼前发白瞬间,男人在心里把病房里另外两人族谱问候了遍,甚至不需要问他都心里门清,绝对是宋大少爷作死非要凑上去讨嫌。
本来那外国佬就脑子不行脾气还暴躁,尤其是揍人时还下手死重,谁能想到还是个不知哪是旮旯里冒出来的人才,就连想跟人讲道理都做不到。
被几十公斤的重物以这样迅猛的力道怼在墙上,那一刻,男人仿佛魂游升天,连疼痛都无力出口,脑子里回荡的是背后骨头与墙壁硬碰硬的闷响,嗓子里卡的是差点脱口而出的血肉和内脏。
总之就是他差点就和自己这辈子说再见。
反观宋锦知,有了缓冲的肉垫他受伤的只有再次遭殃的肚子,滚到地上后他龇牙咧嘴吸着冷气掀衣服查看自己伤势,一块醒目又新鲜的脚印添在了他肚子上,下半部分与上一次的交叠在一起。
他放下衣服指着人大声怒斥道:“你他妈再往下两寸就给老子踢对称了!”
卡洛加塔早就收回了腿浑不在意地抱手坐在床上,对面宋锦知的斥责他回馈以白眼,脸上端的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欠揍。
他冷冷看着对面暴跳如雷的家伙,心里想的却是可惜。
还真是有点可惜,刚才那家伙掀衣服的时候他看到了,两个脚印叠在一起还摆出了个心形图案,就是没踢对称让他有点范强迫症,如果他能说这里的语言,那他还真想叫那家伙过来再给那蠢货补上一点。
原本静默无声的单间小病房被三个人演出十个人的乌烟瘴气,怒骂哀嚎连绵不绝。
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的宋锦知嘴里一边喊着要申诉,一边又问候卡洛加塔早死的雌父和不知名的雄父,嘴上不停连着双手也不停地拿出手机告状,带着一副势要送罪恶分子入狱制裁的决心。
而在此期间告状的宋锦知无意间抬头,忽然心头一震。
原来是不期然对上了恶魔的垂眸凝视,眼神幽深没有情绪,脸上的漠然简直叫人心惊寒颤。
那就是无所谓,因为无所谓自己,所以不害怕一切,规则、底线、生命,全然无畏。
但宋锦知看不懂,他只认为是恶人的嚣张与无所畏惧。
卡洛加塔背光而坐,身形挺拔极具压迫,他挡下一片光影在亮堂的病房里阔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昏暗。原本该是透彻到充满神性的冰绿色眼瞳此刻一片幽深黯然,仿佛渊底一潭掀不起波澜的死水,毫无生机可言也叫人望而却步,因为它随时都在酝酿着不知名的危险,能够吞噬溺死所有活性生物。
慢慢的,宋锦知就停下了所有动作,他仰头愣愣望着人,再往前一步就是对方投下来的厚重又压制的影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在他脑中拉响警铃,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尤其是看到床上那人的眼睛。
窒息恐慌萦绕在心头,疏解不通,不知源头还愈积愈多,最终沉默中爆发,顺着宋锦知的肺管一路向上凝集成形氤氲在眼睛里。
鼻头一酸就像一道号令,蓄积在眼睛里的酸涩湿润瞬间夺眶而出,宋锦知一边流泪一边对卡洛加塔哽咽道:“你……别看我。”
哇的一声说哭就哭,宋锦知嚎得毫无心理负担,他把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当成委屈,他认为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样欺负过,结果那人还态度嚣张不讲理,所以难过委屈,心中无厘头的压抑让他眼泪越流越多,不知所措。
宋锦知这样的反应让病房里另外一人一虫突然愣住。
男人纯粹是没想到十九岁一个高高大大的大男生被踹了一脚竟然就这样哭了,他自己可是被人结结实实砸墙上差点压成了肉饼。
但想到人家好歹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少爷,一直哭着没人管也不太好,最重要的是小少爷被傻子打哭了他还得连带着一部分责任,就怕有钱人不分青红皂白为了泄愤找他麻烦。
所以即使身上再痛,男人也爬起来拍着少年人的肩膀轻声安慰。
至于卡洛加塔,心里酝酿的所有阴郁黑暗在看到地上人哭嚎时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些新奇好笑,又有不知作何心情的茫然,微微瞪大的眼睛带上了点和平时不一样的活气,让冰绿色的眼瞳变得明亮瞩目。
茫然了一瞬又很快回神,手肘支在曲起的腿上撑着脑袋看向墙壁,好像对耳边的哭嚎声表现的一点也不好奇,但眼珠子还时不时转动一下瞟眼地上哭得响天动地的人。
在地上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卡洛加塔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忍住笑意,继续盯着墙,但脑子里总是浮现眼睛看到的景象,配合着耳边的哭声,总觉得那智残透露出一种蠢萌蠢萌的喜感。
因此,卡洛加塔本就邪恶的心灵不由更甚,比起那家伙趾高气昂的愚蠢,显然被欺负哭更让他感兴趣。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好笑外卡洛加塔又感觉到一丝奇怪,尤其是刚才那家伙盯着他看的时候,内心的排斥感达到顶峰,一度让他忍不住想上去扣了那家伙的眼睛。
所以是为什么?
卡洛加塔眼中笑意渐消浮起淡淡疑惑。
他坐在床上事不关己,地上两名人类一个鼻青脸肿只顾着哭,一个愁眉苦脸看着人哭。
男人无奈又哀愁,时不时伸手捶捶自己被砸痛的肩胛骨,他低声叹气,已经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抚人心的话来。
毕竟要自己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突然某一天被个智力有缺陷的哑巴傻子三番几次地揍,先不说面子上抹不开,就身体和心理所承受的痛苦都不可估量。
所以这简直就是打击大少爷高人一等的自尊心,年轻人可最是看重这个了。
小小一间病房里两人一虫心思各异,除了宋锦知逐渐变小的呜咽声,就只剩看守所男人欺负卡洛加塔听不懂用来哄小少爷的咒骂声。
等到人终于停止了哭闹只剩抽泣,看守所的男人直接满脸微笑,温和又强势地把人推出房间,反手关上门将外面一众看热闹的视线拒之门外。
在门合上的一瞬间男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看都不看床上正神思天外的卡洛加塔 ,直接低头一个电话给上级领导崩过去:“喂?老刘,这事儿我不干了,你赶紧重新找个人过来接手。”
而被推出门外的宋锦知,抬眼便对上几双好奇又殷切的眼睛,直接被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还问小伙子怎么给哭成了这样。
这无异于在宋锦知心口上再次扎了几刀。
想到刚才在房间里所受的侮辱与委屈宋锦知的泪腺差点又开始工作,他心里难过极了,结果耳边还有杂七杂八凑上来要看他热闹的人,宋锦知抬起胳膊抹掉脸上的眼泪,然后中气十足大声斥责道:“上来就打听别人的私事儿,你们也太没礼貌了!”
说完,他伸手扒开挡在眼前的两颗脑袋,冲出人群跑回自己病房咣的一声摔上门,就像是在大声怒骂戳他心窝子的所有人。
就这样,整个走廊安静下来,刚才围着宋锦知看热闹的人相互对望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后,无言的尴尬在人群中散开,他们看天看地摸鼻子,尽力装出自己都很忙的样子,然后一哄而散。
这几天的宋锦知好像一下进入了情绪低谷期,稍微一点不顺心的小事都能让他抽鼻子掉眼泪,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电视剧里的深闺怨妇附体,整天在房间里期期艾艾,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阳光开朗的自信大男孩了。
得知这个痛心的事实让宋锦知接受不了现在这个自我,然后又坐在病床上大哭一场。
他的母上大人——季女士也接受不了自己好好的儿子,却突然变成失意怨女的事实。
挎着她的爱马仕真皮大包,踩着她的红底高更鞋哒哒哒跑到病房,直接将床上张着嘴干嚎的宋锦知生拉硬拽给拽去了心理医生办公室。
看得赵管家在旁边一阵惊叹少夫人虽为女子,却威武不失霸气,丝毫不比男人差。
宋锦知就这样痛哭流涕跟着去做心理健康测评,然后得出结果竟然是中度抑郁,但还好时间不长没躯体化表现,只要好好调理就能痊愈。
拿着结果报告的季女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万分不解,她看了看结果报告单,又转头瞅了瞅自己一个劲打哭嗝的儿子,发出真诚的疑问:“你这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空有肌肉没有脑子的大少爷难道当得不快乐?”
季女士话音落下的一瞬,宋锦知停下自己抹泪的动作,转头对上他妈无比认真的眼睛,母子二人相视静默两秒,宋锦知发出不可置信地质问——
“妈?你嫌弃我?”
对上儿子泪眼朦胧的眼睛,季女士下意识想点头,但看宋锦知又有开始飙泪的阵势,连忙改方向换为摇头,同时连声辩解道:“怎么会呢?自从你小学各科成绩没上过五十分以后,妈妈就再也没对你抱有过希望了。”
事实证明,季女士这番安慰儿子的话还不如不说,宋锦知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屈辱地落下。
“你果然还是嫌弃我呜呜呜~”
赵管家在一旁看趋势不好,连忙也凑上来安抚道:“小少爷,夫人不是这个意思,你做为夫人和少爷唯一的儿子,她怎么会嫌弃你呢?而且你这次终于争气考上J大,你看看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少夫人他们高兴的,开心得几天几夜没合过嘴。”
这下宋锦知是彻底难过了,谁都知道他是特长生,还被谢照清押着学了两年才险险过线。
他委屈抹着眼泪往自己病房走去,拒绝和这些令他伤心的人交流。在路过仇人的病房时,正好遇上看守所男人出门买饭,男人跟他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病房里那个红毛越过房门对他发出的嘲笑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宋锦知已经无力发怒了,他今天受到打击太多哭得太累需要回去补充能量,所以看都没看负责看守的男人一眼越过他而去。
男人以为他是因为被傻子打的事不高兴而迁怒懒得理自己,他尴尬搓搓手,转过身对病床上坐着的傻子骂了一句才离开。
就跟宋锦知的抑郁来得莫名其妙一样,他抑郁症好得也无知无解,自己闷房间里嚎了几天又恢复成了从前没眼力劲的地主家傻儿子。
用季女士的话来说她就是生了个记吃不记打的憨货,脸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就又寻思上门找人麻烦,那嫉恶如仇的正义嘴脸让季女士都不好再打击他自信,只叫人照看着,必要时候上前保她儿子一条狗命就好。
宋锦知半躺在病床上用药揉着自己脸上的淤青,眼睛不知望着什么地方,还时不时发出声坏笑,显然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之所以要笑出声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有逼格。
赵管家摇头叹惋,就连他都预料到小少爷肯定讨不到好。嘴里喊着宁做君子勿做小人,次次找上门,回回去挨揍,都这样了还不放弃,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爷,我回去让保姆好好给你炖些有益于强身建骨的汤。”
免得被人给一拳打散架。
“就我这体格,”宋锦知展示出他梆硬的肱二头肌,很自信摆手道:“根本不需要。”
赵管家点头,“好的,我回去让她们多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