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走剧情》寂候笙

5、两行泪的真相

　　晚宴结束后，万卓吾率先出门，为父母提前查看好回府的马车。

　　元家人看到万卓吾如此细心，心中很是满意。话外也不吝于对这位准女婿的夸赞，万家人也乐得听这些，场面十分热络。

　　此时元京墨正悻悻地跟在后面，同样落在后面的还有心事重重的万斯同。

　　眼看着他们和走在前面的两家人隔了较远距离，万斯同叫住了元京墨。

　　“元姑娘，我有些句话憋在心中，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你说。”

　　元京墨听得云里雾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万斯同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说道：“我心仪元姑娘。”

　　元京墨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继续解释道：“实际上，我兄长并不是我亲兄长，而是婢女生的，只是那婢女早逝，兄长便一直养在母亲的膝下，对外称是我万家的嫡长子。”

　　万斯同淡淡地说着，一面观察着元京墨的表情变化，说道：“原本我们两家订的娃娃亲，该是万家真正的嫡长子和姑娘你的。”

　　元京墨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胡扯，忍不住拆穿：“我看二公子喜欢我是假，不想着我和你长兄成婚是真吧。”

　　万斯同被看透心思，没有丝毫的慌乱：“我只是觉得元姑娘是千金之躯，跟一个下人生的庶子成婚岂不是委屈了你？”

　　元京墨轻轻一笑，说道：“真是劳烦二公子对我的考虑，血脉也好，嫡庶也罢，我并不在意这些。况且大公子声名在外，是我高攀了才对。而且这嫡庶之事无人知晓，二公子实在过虑了。”

　　“既是秘密，便可能有被揭开的一刻。若我兄长这庶出的身份被公布，世人便会觉得被欺骗，之前有多欣赏，之后就会有多看轻，谁人不想看曾被追捧的对象跌下神坛呢？到时候保不齐会牵连你元家也被笑话。”

　　万斯同露出了不容质疑的神情，继续说道：“况且我兄长的生母娘家就住在离江陵不远的村子里，每年都管我家要“赔命钱”，如此贪婪无道的亲戚，姑娘也想沾上吗？”

　　元京墨没想到万卓吾有如此困境，但看着眼前说话的人如此口是心非，她有点磕到了万斯同对自己兄长的这份浓浓爱意。

　　他的提议固然可以让自己逃离之后被“杀妻正道”的命运，但万斯同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善类，虽他此时还未表现出传闻中的阴狠毒辣，但元京墨直觉这个人心思很重，加上他对自己毫无感情可言，跟他成婚说不定下场会更惨。

　　但如今他与自己目标一致，何不把话说开，各取所需。

　　元京墨开口道：“二公子，若你的目的只是想让我不与他成婚，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万斯同没想到她没有被自己的话绕进去，而是看清了他的意图，心中不免感叹自己小瞧了这位元姑娘。至于她所说的目的一致，他有些不解：“元姑娘果真聪慧，只是元姑娘的所做所为却不像不喜欢我兄长的样子，何谈目标一致呢？”

　　元京墨知道他说的是她这些年买了不少“吾吾”的东西，但她仍旧面不改色，说道：“我向来只把万卓吾当成一个话本子中的人物，只是些姑娘家的心理慰藉罢了。但对于真正的万卓吾，我并不感兴趣。你无非是不想我影响你兄长的前程，耽误他某位娶京中贵女。而于我而言，也很看好他未来的仕途，但越是看好越应该远离。我朝表面太平，但十年间却换了三次首辅，足以见官场局势动荡。所以一朝踏错，便是抄家的劫难。我元家虽没有位极人臣，却有着平安富贵，一直过着这样太平的日子便也是我所期望的。我不想让元家跟他冒险，而跟你成婚本质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万斯同没想到元京墨竟如此直白的说出了彼此心中所想，不禁笑道：“这就是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不过姑娘即将要随我兄长去京城，该怎么逃脱婚事呢？”

　　元京墨的话并没有让他完全信服，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可以确定元京墨也并不赞成这门婚事——如今所有人都期望这个婚事，若是她想与兄长成婚，她也会料定自己奈何不了她，并没必要骗他。除非她真的有读心术，猜出自己是想让她死在赴京的路上。

　　自己不是没给她活命的机会——代替兄长娶她，也是感念元家对兄长这些年的帮扶。

　　但如今她没有选择自己给的选项，既不想成婚也不想嫁给自己，这就让万斯同有些好奇，她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

　　只见元京墨说道：“这就要二公子帮我了。赴京路上，助我假死脱身。”

　　阴历三月初十，一大早街上就挤满了人。

　　今年荆州府不仅一下子出了三位祖籍在江陵的进士，其中还有一位是状元！往年出个进士，整个县的人都会去这位进士家的祖坟拜上一拜。如今出了三位，让整个江陵的百姓们都骄傲不已，纷纷在他们出发去京城的日子来送行。

　　这进士中的一位，是荆州府知府的长子元瑞。因着卓越的家世，他也被誉为“江陵第一贵公子”。那些在话本子经常出现作为反派出现的，目中无人，任性风流，恃才傲物的富贵公子，有好一些都是参照他来写的。

　　但他能在家风如此严谨的元府长这么大，就是因为他真的有才学。如今进士及第，众人对他的评价也从“眼前一黑”到“褒贬不一”“两极分化”，说得最多的便是“你看这孩子玩也能玩好，学也能学好。”

　　进士中的另一位，是春来楼家的公子楚兴隆。说起来他也是江陵百姓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还在店里给自己端过菜呢！如今中了进士，虽在名次上是吊车尾，但也让楚老板高兴地在春来楼免费招待了十日。

　　但要说大家最关注的，便是状元郎万卓吾了。

　　谁不知道参加殿试的学子都是各省选出来的人中龙凤，各个天资聪慧又勤勉好学。光是这京城出来的，就有不少朝中重臣子弟，自幼就往返皇宫，见识到的学到的都与我们这小小的江陵大不相同。

　　但偏偏，自幼出生在江陵的万卓吾成为了状元，把那些个贵人都比下去了，可真是江陵百姓的骄傲！大家都早早地出门，想占个好位置，一睹这位状元郎的风采。荆州府也早派了几百名衙役前来管理秩序，其中有一半是从周围的宜昌府，襄阳府调来的，谁让他们那边一个进士没有。

　　不过由于百姓们过于热情，本来被开出的道路马上就被挤的水泄不通。

　　那日去荆州府，他们三人就被告知走的那天要步行出江陵的城门，一是在城中走一遭，“一步一个脚印”；二是与民同乐，为自己搏些美名。

　　现下楚兴隆和元瑞正悠哉悠哉地拉着自家的马绳，车里坐着家中长辈，自家小妹随着侍女随从跟着车走，周围的百姓也井然有序。

　　但万卓吾这边正扯着马绳艰难的行走着——他和自家的马车被团团围住，半天也动不了多少。他身边的人多是喜欢自己的姑娘，周围的衙役拦的住人也拦不住热情，她们前仆后继，大喊“京城之星，吾吾最亮，伴你高飞，永不彷徨！”。后来大家情绪持续高涨，衙役连人也拦不住了。

　　万卓吾听的满脸通红，想要立马逃出这是非之地，但怎料是寸步难行。被摸几下就忍了，刚才推搡间竟还有人趁乱亲了自己两口！他此刻望向前面两位正幸灾乐祸的好友，留下了两行绝望的泪水。他终于下定决心，翻越上了马，马鸣叫了一声，众人也都纷纷向马两侧让开。

　　姑娘们觉察到万卓吾情绪不对，望向他刚刚所看的方向，就对上了正往回看的楚怀玉的目光。

　　此时楚怀玉和元京墨正跟着马车往前走。昨日回家后，楚怀玉又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元瑞对自己有意，所以便央求着父母允许自己去京城上女学，她还把元京墨搬了出来，说自己和她情同姐妹，到时候两人相伴，互相有个照应。楚老板受不了女儿楚楚可怜求自己的样子，再加上家里的小儿子也要去京城，想着姐弟作伴也是好的。何况自己为了把春来楼开到京城，几年前就早已经在京城安置房产了，日后正好还可以把京中生意给女儿练练手，所以就同意了女儿的请求。

　　楚怀玉这边看着自己未来的妹妹愁眉不展，便知道她还是在为着与万卓吾的婚事忧心。她回过头一边看着后面的万卓吾，一边开解元京墨道：“我看他也不如传闻一般处处得体，你看他这不就嫌队伍太慢，骑上了马，半点耐心都没有。”本想通过找万卓吾的错处让妹妹不这么自卑，但她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又补上了一句：“但他还挺聪明的，马术不错，知道用马开路。”

　　元京墨也的确是为了婚事担忧，本来以为是自己跟着万家的人一起赴京城，自己逃脱也轻松的多。谁知道昨日跟万斯同交流下来，才知道是三家一起上京。临行前母亲嘱咐自己兄长保护自己就算了，万家的人肯定也会对自己格外关照。而如今，这位原本的宿敌楚小姐从早上见到她开始就对她格外热络，跟自己寸步不离，一举一动好像多年的好姐妹，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如今是插翅难逃了。

　　此时，她听着楚怀玉对自己说的话，便也礼貌地跟着她的视线回过了头。马上的万卓吾的视线本就盯着元京墨，见她也回头望向自己，忙把视线转开，不过刚才所有的委屈瞬间都消失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