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心事》飞刀木马

3、3.狩猎愉快

　　弥漫的甜香越发浓烈。兰汀没有顾得上理会蓝雨霏的道歉，而是先把她膝盖往边上推推：“不要踩到碎片。”
　　来电因长时间未响应自动挂断。蓝雨霏忍住了窃喜。
　　“哎呀，这香水怎么摔了！我去拿扫把！”方雅云当即站起来。
　　不小的动静惹得班长他们看了过来，一看香水瓶四分五裂，有人快要被香得呼吸困难，赶紧开空调抽风换气，有的跟着方雅云去借扫把。

　　混乱里，蓝雨霏摸上她膝盖的手，微用力抓住，去感受手下的柔软纤细。
　　她认真注视对方：“我没事，只是这个香水……”
　　“没关系的。”
　　“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兰汀倒是犹豫了片刻：“我会和他好好解释的。”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根本不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蓝雨霏思来想去，问题的关键还是这个无故出现的男友，横隔在她们之间，是怎么都绕不开的阻碍。

　　这场老同学聚会顺利步入尾声，大家拍了照大合照便散了场。
　　方雅云被临时通知回去加班，依依不舍道别她们，差点泪洒公交站牌前，最后留下蓝雨霏和兰汀在马路边等着打车，准备各回各家。
　　手机再次来电，兰汀还是接了，蓝雨霏走到她旁边准备拦出租车，和原先柔和声调不同，此刻的兰汀讲话轻而低，还有隐隐的不耐烦。
　　“我说了，我在同学聚会，身边都是女孩子的，不是故意不接的。”
　　“你们总是不相信我……什么都我妈说，那你跟她谈去吧……”
　　“今晚部门团建，不用等我了。”
　　兰汀挂了电话，呼吸明显变得有些急促。

　　“吵架了？”蓝雨霏还没走，她听出了个大概，兰汀男朋友管太宽，还要搬出她妈妈来压她，有够滑稽的，没听过拿别人妈来压人的手段。

　　兰汀勉强笑笑，“不算是，他比较啰嗦的。”
　　“好吧。”蓝雨霏识趣转了话题，“晚上要去团建？要不要我送送你？”
　　“其实没有团建。”
　　蓝雨霏顿了下，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笑她：“撒谎啊，这么难得。”

　　无人打扰，深吸一口气都是清新宜人的。蓝雨霏又朝她走近，身高的缘故，她微微低头注视对方：“那你接下来去哪里呢，回亲戚家？”
　　“不能去，我小姨会告状的，撒谎就没有用了。”这话其实有点古怪，心思敏锐的蓝雨霏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怪。就好像，每个人都在盯着兰汀，转念一想亲戚爱嚼舌根和八卦似乎也合情合理。
　　“所以……我打算在附近找个酒店住。”
　　蓝雨霏不是很赞同她的决定：“那多麻烦，你可以去……”
　　正说着，一阵轰隆声乍响，两人齐齐望向远处慢慢阴沉下来的天，兰汀呢喃一句：“好像要下雨了……”
　　掉下的豆大雨滴，砸在她的肩膀上，蓝雨霏迅速将她拉到站台雨棚下，距离瞬间拉近，近到瘦削的肩背贴着她的心口。
　　“嘴巴真灵，说下就下。”
　　“抱歉……”
　　“我打趣你你也要道歉，兰汀，你太乖了，骂我都行的。”拖长音的话里掺着笑意，蓝雨霏望着一时半会停不了的雨，心感老天与她心有灵犀，为她助力。

　　接触的身体有些僵硬，怀里的人又不作声了。
　　与兰汀的对话总容易出现这种戛然而止的情况。她除了爱道歉还爱惜字如金，从前的蓝雨霏总容易因此跳脚，现在的她不会再多计较，因为很快，她们就会有可以聊很多话的好时机。

　　雨声渐大，景色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寒冷的风和不断溅进来的水，两人黏作团也无济于事，聊天都未必能听清彼此的话。
　　暴雨下，窄小的雨棚丝毫不起遮挡作用，很快，两人衣服湿了大半。

　　好不容易来了辆出租车，蓝雨霏顺势牵起兰汀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带上了车。
　　关上车门，雨声霎时减弱，她的理由正直又正当：“去我家呆吧，就当是我打破香水的赔礼。”

　　——
　　阴雨连绵，雨打阳台外的铁皮雨棚，下雨声和雨幕仿佛能将她们隔绝人世，只能待在蓝雨霏的小屋里。
　　说是小屋，也不算小，蓝雨霏不常来，平时上下班都住在公司宿舍。这间房子位处近郊，她父母在她十二岁时候买下的，作为她成年礼物，两室一厅，装修由蓝雨霏全权负责，简约精致，灰调反光的瓷砖地面透着冷淡，有开放式厨房岛台，再望过去是杏色长沙发，白色茶几，盖了防尘布的嵌入电视。
　　色调和谐一致，不管是厅里还是房间里，都没太大分别。就是不怎么有人住，像个精装样板房，唯一有点生气的是，前方大落地窗外有两米高的龟背树绿植，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低矮盆景。
　　这话只敢在心里想，兰汀没说出口，站在玄关处抱着发冷的双臂，吸饱水的手袖，滴出水，在脚边留下浅浅的水渍
　　初秋的雨很冷，是侵入骨髓的寒冷，蓝雨霏进了门，第一时间拿出鞋给她俩换上，随即光脚进了卧室拿衣物，不多时就拿着厚厚浴巾还有一套换洗衣服出来，塞到兰汀手里。
　　“都是新的，你先去洗。”
　　衣服又回到自己手里，兰汀推拒：“没事的，你先吧，已经很麻烦你了。”
　　蓝雨霏不能理解她这时候了还讲究先还是后，她盯着对方湿了大半的胸口。“兰汀，你要是再不洗，我就要把你看光了。”
　　薄的浅色上衣沾水变得半透，黑色肩带往下，不该看的都看了。
　　兰汀低头看了眼，顿时窘迫，转过身子。
　　“羞什么，都是女人。”蓝雨霏嘴角勾起弧度，这人还是没有变，脸皮很薄，上前展开浴巾往她身上盖，好心提议，“或者我们一起洗，就不用分先后啦。”
　　才说完，兰汀抓过衣服，磕磕绊绊地说：“不、不用了，还是我先吧。”
　　蓝雨霏逗完了人，侧过身给她让路，“出了玄关左手边是浴室。”

　　——
　　兰汀洗完澡出来时，蓝雨霏已经换过衣服，坐在茶几上煮姜茶，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见到人出来才放下，招呼她过去喝。
　　满满一杯的红糖姜茶，蓝雨霏没有询问意见，洗澡前嘱咐兰汀，“把它喝了，我冲个澡就回来。”

　　浴室里还有未散的温热雾气，混着淡淡鼠尾草香，以往要在浴室里磨蹭半天的人，现在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完，走出浴室时，已经是十分钟过去。
　　沙发上的人捧着姜茶，白雾飘散在她秀气干净的眉眼间。
　　一转眼，好像又回到大学时的日子。

　　蓝雨霏擦着头发走过去。在离兰汀不到半个手臂的位置坐下，拿起自己的姜茶喝了两口，也没多在意对方慢慢坐直的身子，问：“还会不会冷？”
　　兰汀老实答：“好多了，姜茶也很好喝。”
　　蓝雨霏笑了笑，“这你也爱喝？我只是怕你感冒了，给你驱驱寒，其实我很讨厌黄姜的味道。”
　　“那你……喝点热水？”嘴笨的兰汀不知道该回什么，搜肠刮肚挤出这句。
　　蓝雨霏笑着摇头，转而去拿新杯子倒热水喝，笑完后慢慢说：“兰汀，五年过去，方雅云说你变化好大，但我觉得你好像都没有怎么变。”
　　“你好像也没怎么变。”
　　自己变不变不知道，但一个大学都没聊过几次天，甚至连微信也都是刚才加上的人，兰汀又怎么会知道呢，毕竟她们很不熟。
　　真正意义上的交友，好像也只是从这场聚会开始有了契机。

　　“我嘛？老样子吧。”她喝下半杯温开水，忽然说，“他对你好吗？”
　　“什么？”
　　“那个香水哥。”男朋友这三个字对于蓝雨霏来说有点烫嘴。
　　“噢，挺好的。”
　　说出这话时，兰汀没有像恋爱中的方雅云那样透着幸福快乐的神色，反而有些心事重重。
　　“但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蓝雨霏放下擦发的毛巾，手指捻着湿润的发梢，调整坐姿，变成胳膊搁靠背，双腿屈起窝在沙发上，微微倾身的动作，快将人半包围起来。

　　看似在好奇看对方以示关心，实则侵略性很强。

　　真好还是假好呢？蓝雨霏要不停深入，直到找出他们之间的感情裂缝，钻进去大肆破坏，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兰汀不为所动，眼睛里好像只有姜茶，拇指指腹在磨砂杯上上下轻蹭：“他是我妈妈介绍我们认识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前公司的同事。”
　　“这么巧？”
　　“因为我妈妈去了我的前公司打探过，她物色了个很好的人选给我，要我必须和他交往。”
　　令人窒息的控制欲，蓝雨霏早在大学时那会，就多少能感到兰汀母亲对兰汀的过度关心。
　　她不好对别人的家事评头论足，但显然外来物种不算家中一份子，她一针见血指出：“你不喜欢他？”
　　“我……”面前的人支吾着。
　　蓝雨霏却想套一个答案：“既然你都不喜欢他，为什么必须要听妈妈的话，和那男的在一起？”
　　兰汀的嘴巴抿了抿，双肩有些泄力地垮下来，最后小声解释着。
　　“喜欢不重要，合适才重要。”
　　本来前半句还因答案被验证而高兴，后半句蓝雨霏就完全笑不起来了。
　　合适？这种对现状屈服而催生出的自我洗脑，简直惹人发笑，“那你活得有够规矩的。”
　　突如其来的讽刺让兰汀僵住，气氛霎时凝滞。
　　蓝雨霏骤然与她拉开距离，从沙发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抱歉，当我没说，我去吹头发。”
　　吹完头发，心情才算平静许多，换个角度，她不是已经挖到了一条大裂缝了么。
　　自己太操之过急了。
　　要做个不会把兰汀吓走的好人。

　　回到厅里，沙发上的人，垂头盯着杯子，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思绪里。她走上去，拿走兰汀手里的空杯。
　　又变回了那个礼貌的，善解人意的蓝雨霏。

　　“是我多嘴了，我就怕你受欺负，你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