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木棉花开》南风苜蓿

17、姐弟

　　处理学校打架事件通常遵循调查了解情况、谈心谈话、通知学生家长或监护人、实施处罚、通告批评的流程。
　　晚上七点，各路人马齐聚行政楼德育处办公室的会议室内。
　　肖筱、肖易、梁冲、张子枫，11班的站一排。
　　冯俊楠、四眼仔、马王站，15班的站一排。
　　另外孙文静、张钰作为目击证人站一边，三队人马呈斜的L形。
　　长桌的另一边坐着德育处主任王强，11班、15班班主任，副校长朱红。
　　在等待家长来之前，老师们已经调取监控，将事情的经过摸底清楚。
　　戴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心里又气又心疼。
　　最让她觉得生气竟然是肖筱也动手了，而且还把15班的三个男生打趴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斯文白净的一个女生，下手真是，厉害啊，戴老师心里暗中佩服。
　　可看到视频里面背后被偷袭的那一脚，戴老师忍不住皱紧眉头，她盯着15班的孩子，竟然对一个女生出手那么狠。
　　而打架的人，好像签了保密协议一样，自从进来会议室后，都一声不吭，问什么都不回答，主打不坦白、不回应、不解析的“三不”原则，真是让人担忧。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七点十分，陈茹出现在教育处门口，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孩子贴墙站着。
　　肖易感受到门口的注视，抬头一看，立马接收到老妈宰人的目光。
　　他迅速低下头，即丢人又羞愧。
　　陈茹看向肖易的右手边的女孩，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额头，双眼紧盯着脚下的地板，仿佛那防滑纹的地砖纹路中藏着无尽的歉意和自责，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
　　目光下移，干净的校服领子上明显有乌黑麻漆的手指印，脸上好像有一道粉色的划痕。
　　陈茹一看就呼吸急促，心口一阵收缩，她进门跟朱红交换了眼神，朱校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德育处主任光头强清清嗓音，礼貌地问：“你是肖易的家长的吧？”
　　陈茹点点头。
　　“这样吧，孩子和家长留下来，我们单独谈一下。一会，另外一个孩子的父母也到现场，我们一起做孩子的思想工作。”光头强示意同事将其他孩子带去别的会议室继续教育，想对头部掐架的人进行深度教导。
　　“肖筱也留下吧，一起谈。”朱红校长发话了。
　　这句话除了班主任戴老师、陈茹、肖易、肖筱没特别发应。其他人都露出疑惑的眼神，特别是梁冲。
　　他看了一眼陈茹，陈姨他认识，见过几次，肖易的妈妈，但是肖筱为什么要留下？
　　不是说孩子和家长一起吗？家长？
　　梁冲脑壳灵光一闪。他举起手指隔空点了点肖易，他姓肖，
　　又指了指肖筱，她也姓肖，难道..........
　　肖易被梁冲的蠢样子气的翻白眼，他想过以后两人的关系会曝光，但没想到入学才两个星期就得见光。
　　想到择日不如撞日，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着梁冲的方向官宣：“肖筱是我姐!”
　　中国的文字博大精深，一个语气词就能表达人的感情色彩和思想内容，比如现场的三大叹声词：
　　首先是嗯？
　　大家看着两个完全没半点相似样子的孩子表示质疑。
　　然后是啊？
　　他们竟然是姐弟！15班的孩子们回想着肖筱入学后的点点滴滴，肖易好像和她一点都不熟悉啊，两人在学校既不打招呼也不说话，上下课也不一起走，真是意外。
　　最后是哦！
　　梁冲、冯正楠恍然大悟。梁同学终于解开谜团，为什么肖哥看到视频的时候冲那么快，原来为了救姐，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只妖，竟然是肖筱。
　　冯正楠摸着隐隐作痛的肋骨处，也弄清楚了第二轮掐架的原因，肖易那一脚就是冲着他来，为姐姐报仇的。
　　真相大白过后，大家接受了肖筱和肖易是姐弟的事实，他们看着被单独留下来和光头强、朱校谈心谈话的两人，露出同情的表情。
　　同学离开没多久，冯俊楠的家长也到了，一个打扮精致的贵妇，挽着DIOR的格皮质戴妃包，穿着连衣裙高跟鞋走进来。
　　她的眼尾松弛微微下垂，画了上扬眼线的眼睛扫了一眼全场，目光钉在自己儿子身上。
　　冯俊楠别开脸，不愿意回视亲妈的注视，他身体歪斜靠着墙，双手插裤兜，肩膀下垂，对亲妈的到来满脸不屑和嫌弃的感觉。
　　德育处主任王强是冯俊楠爸爸的多年好友，这孩子问题多，当时进学校已经打过招呼，让老同学特别关照一下。这次的打架事件，从监控的情况来看，始作俑者正是他。
　　光头强邀请冯俊楠的妈妈坐下来，大家一起好好沟通一下打架事件如何处理。
　　冯妈妈一坐下来，非但没有责备孩子，反而瞬间暴躁起来，她高傲地仰起头，坚定的说：“我儿子不会打架的，肯定是某些人挑事，故意刁难我们俊楠，你们让他站这里什么意思，是要让受害者赔礼道歉吗！”她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大家都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冯妈妈。
　　俗话说，当你发现一个孩子有问题，千万别试图和他们家人沟通，因为你会发现，孩子是家里病得最轻的一个，甚至孩子是父母教育青出于蓝的结果。
　　面对母亲的矢口否认，冯俊楠只是翻了白眼，一脸冷漠。
　　陈茹深的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紧张、愤怒而微微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撒泼的冯妈妈说：“孩子打架，有学校视频佐证，无论谁出手，只要是打架，就是不对。”
　　在座的老师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冯妈妈抿着嘴不说话。
　　“再说，这里站着的孩子，如果说肖易打人，我还信，但是你说我们家肖筱打人，我打死都不信。”
　　“嗯？”肖易猛然抬头看着自己老妈
　　不对啊，谁是你亲生的啊！为什么肖筱打架你不信，她可是打趴三个男生的元凶！

　　冯俊楠扫了一眼脸色苍白，一脸惭愧的肖女侠，切，真会装！还有旁边的愤青弟弟，他转了转僵硬的手臂，扯到肋骨处，疼得倒吸气。
　　“好啦好啦，视频我现在播给大家看，让各位家长了解事情经过。”强哥拿来一个手提电脑，将监控的录像调取出来。
　　两个妈妈都说不信自己的孩子打架，那只能出动监控来佐证，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看完视频，双方家长不说话了，特别是说肖筱不打架的陈茹，心里有点惊讶，肖筱战斗力惊人，那个气场、那个架势，男生都打不过她，这其中的原因她要好好跟老肖沟通一下。
　　冯俊楠的妈妈挑着眉，指着视频里的画面，嚣张地大声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是她先动的手。”她绕过桌子，直接走到肖筱身边，手指快戳到肖筱的脸盘了。
　　女孩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咬出血色，鼻尖抽搐一下，眼角泛起雾气。
　　陈茹第一时间站起来，护在肖筱面前，一掌拍开对方的手，沉住气说：“你儿子掐人喉咙！我们肖筱是正当防卫!”
　　“你！”冯妈妈龇牙咧嘴的准备撒泼，突然身后一声大吼：“够了”。
　　冯俊楠走过来，对着老师们坦然承认：“事情是我惹的，人是我打的，该怎么处分怎么处分。”
　　冯妈妈被亲儿子反杀一个措手不及，竟然直接认了，责任都不划分判定，全盘托出。
　　肖易也站出来，在老师面前鞠躬道歉：“各位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打架，我错了。”
　　大家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都主动认错了，具体的起因、细节也没必要再深究。重要的是态度，要认错。
　　按照学校的违规处罚规定，光头强宣布了处罚结果，写1000字的检讨书，暂时记过，一直到期末不再犯规，可以撤销处分。
　　打架的事情就这样低调处理完毕，两边的家长将孩子领回家继续教育，事后如果再犯，就在学籍档案留痕。
　　晚上回到家里，陈茹让两姐弟先整理一下。她特意去楼下药店买了一只百多邦的药膏，趁着肖筱出来洗衣服的时候给她。
　　“脸上涂点药膏吧，能快点好。”陈茹眼神真挚地送上关心，她有些拘束，害怕肖筱又一口回绝，。
　　但是这次女孩没有拒绝，今天晚上陈茹作为家长，对自己的维护和信任触动了肖筱的内心，她接过药膏，微笑着回应陈茹：“嗯，知道了。”
　　人与人的感情会随着关系的变化而改变用语，陈茹明显感觉肖筱对自己态度不一样，就像刚才那句“嗯，知道了”是由内而化发自内心的接受和认可。
　　她眼神闪烁着微光，嘴角透着笑意，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来自女孩的认同，给了她很大的鼓舞。
　　此刻肖易也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他凑过来一看，药膏？
　　立刻看向肖筱，“姐，你怎么了？”
　　陈茹的笑意更浓了，儿子竟然主动认人了。
　　“就是被链子挂蹭了一下，小事情。”肖筱淡化了事情细节。
　　“哼，我就知道那孙子活该被揍，当时应该多踹他几脚！”边说边做撑脚动作。
　　陈茹一个巴掌拍在肖易的脑袋上，语气凶狠地教训道：“死性不改！”
　　说完脱下一只拖鞋握在手里，化身成功夫里的“包租婆”，对着肖易一顿输出。
　　“喂！别打了！”
　　“这么大了，给点面子啊！”
　　“姐！救命啊！”
　　肖易边躲边跑，一会躲沙发后面，一会躲肖筱背后，带着老妈兜圈子。
　　偶尔发出“啊啊”的惨叫声。
　　肖筱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自己的“妈”和“弟弟”在追逐打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愉悦，忍不住发出笑声，这种氛围化作一股暖流，悄悄爬上了眉梢，仿佛被春风拂过，连带眼角也弯成一抹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