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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银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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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虞辛棠终于想起那男子是——那测字的道人!
出尘脱俗的高人,泼辣纠缠的刁民,这男子坑蒙拐骗的功夫倒是厉害,可惜遇到了纪羡。眼看他恐怕脚保不住了,虞辛棠不忍直视地后退离去。
“公子!刀下留情!”
惊慌地呼喊令她回头,一个脸庞圆润,五官柔和的妇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跪在纪羡身前。
男子也终于注意到龙章凤姿的少年正拿刀指着他,吓得颤抖,银票抖落在地,带痣的眉头害怕地皱起,哭丧着脸,“公、公子,使不得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饶命!”
少年一挑眉,挪开了落在他右脚踝的刀。
可旋即破空声响起,寒光闪闪的刀锋落在了男子的左边眉头上。
“这痣倒生得有点意思。”
语气中带着兴味,虞辛棠有种他下一瞬会说“不如割下来送于我”的错觉,她大声,“纪公子且慢!”
“世子妃?”
“小夫人!”
纪羡和妇人同时道。
纪羡视线在虞辛棠和妇人间来回游移,慢吞吞道:“原来是世子妃的熟人啊,那你命这妇人走远点,在下有些私事要处理。”
言下之意是并不打算放过那男子。
妇人很是敏锐,她放弃对纪羡求饶,转而跪到虞辛棠面前,“小夫人,求您让您朋友放过我夫,我们当牛做马报答您!”
朋友?
虞辛棠一闪念想起了什么。
她扶起妇人,对纪羡笑道:“季公子,君泽走前同我讲有什么困难就来找你,这位夫人有恩于我,你看能不能饶过她夫君,等君泽回来,我让他登门道谢。”
纪羡闻言放下了刀,扯开殷红的唇,露出个欣喜的笑。
“哦?是吗!我还以为秦君泽不想和我交朋友呢,没想到他临走前还将嫂嫂托付给了我!”
他来回踱步,随后朝虞辛棠大笑,“好好好,世子妃是秦兄的嫂嫂,就是我的嫂嫂了。嫂嫂欠这妇人人情,我替你还了便是!”
“咣当”一声,刀已落地。
他略微俯下身子,亲切地对男子道:“这位大叔,钱你拿去看看伤脚,下次可不能再行这般勾当了。”
虞辛棠轻轻推搡了妇人一把,悄声耳语,“带你丈夫速速离开锦城!”
妇人赶紧扶起男子,临走前回头,感激地看了看虞辛棠。察觉妇人动作的男子也回望虞辛棠,他仿佛认出了她是曾经的“顾客”,干瘦的脸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虞辛棠嘴角抽了抽,用眼神示意两人快走。
这忠靖候义子精神状态实在美丽,等秦君泽回来后,他发现她扯谎,还不知会发什么疯,这夫妻二人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纪羡听闻虞辛棠此行是为了冰饮,兴致勃勃要同往,他说起城里各处卖冰饮的摊位如数家珍,将她带进了一旁的臻膳阁里。
虞辛棠好奇地问,“这酒楼里的冰饮也是一绝?”
“不,这里不卖冰饮。是我走累了。”
虞辛棠沉默。
他呵呵一笑,“但这里的小二轻功一绝。”
他领着她熟稔地上二楼。一个着裋褐,身材矮小,绿豆眼的小二谄媚道:“纪公子您来了,今儿想吃点什么?”
“冰饮,老规矩,两份。剩下的都是你的赏钱。”纪羡掏出一张银票给小二道。
进了包间,臻膳阁的老板又亲自送来了好茶,为纪羡和虞辛棠斟上,说些讨巧话将两人逗得发笑。
笑完后,纪羡佯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就你话多,下去吧。”
老板躬身退下了,纪羡指着窗外,“你瞧,那小二替我们买冰饮去了。”
虞辛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灵活娇小的身影在房顶跳跃,起起落落,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她悟了,感情这人是在这里叫骑手,还提前给了骑手大额打赏!
“唉。”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视线放的很远,不知看向了何处,感慨道:“有权有势就是好,自有人把你捧着哄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想要的。要不是我义父,现在路过的野狗都能踩我一脚。”
虞辛棠想起上次被绑架,在箱子里听到孙瑾轻蔑说他是卑贱乞儿,想必他小时候有段悲惨的经历。
她欲出言宽慰几句,刚张嘴,还未出声,只见纪羡落寞感怀的表情骤然一变。
他眼睛发亮,嘴角上扬,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接着抬手就把茶杯扬了下去。
“哟,这不是荣王府的四公子吗?不好意思,我手滑,没伤着你吧?”语气是独有的轻慢嚣张。
那一刻,虞辛棠真想掌自己的嘴!
真是多管闲事,某些人熊着呢!
她着急地探头查看,茶杯破碎一地,茶叶和茶水溅到了一双白靴子上。
那人身穿青绿竹纹锦衣,浓眉高鼻,美人尖,俊朗中带着文气,神情瑟缩,不自然地抬了抬手,“无、无碍,纪公子不必担心。”
纪羡嗤笑,“我才没……”
虞辛棠抢过他的话,对那人道:“公子无事便好,为表歉意,公子今日在臻膳阁的吃喝都记到纪公子账上。”
纪羡不满,还想说什么,却被虞辛棠瞪了回去。
他望着那双圆润的杏眼愣了下,后移开视线,“嫂嫂真是够霸道的,难怪秦兄什么都不想告诉你。”
声音不大,但又恰巧令虞辛棠听见,她颇感无语。
门被轻轻敲了敲,小二提着食盒进来了,盒外凝着水珠,一开打,里头装满了碎冰,冰里另有不同的器皿,陶碗、竹筒、瓷杯,冰饮的种类亦是繁多,酥山、薄荷饮、桂花饮……
冰棍、冰淇淋和奶茶!
虞辛棠睁大了眼睛,云朝的冰饮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小二道:“纪公子,玉珍巷的那对夫妻不做生意了,没买着他们家的冰饮子。”
纪羡道:“那真是可惜了。”
虞辛棠想起妇人的店就开在玉珍巷,感觉有些滑稽。
托纪羡的福,她几乎将所有冰饮都尝了个便。
时候差不多了,纪羡邀虞辛棠同回,顺道送她回王府,可她肚子涨得不想动,婉言拒绝了他的邀请。
吃饱喝足后最易困顿,她支着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日暮时分,云霞如锦如绣,而她的姿势已经变成趴俯,手臂被她枕得发麻。
她揉着脖子下楼,突然冒出一人,他抬手作揖,脑袋侧到一边,红着耳根道:“夫人,在下秦呈,此前多谢夫人了。”
虞辛棠认出他是之前被纪羡为难的人,荣王府的四公子。
荣王世子虚伪癫狂,没想到他的弟弟却像个书呆子。
“我未有所劳,不敢受公子之谢。”
“不,若不是夫人替我说话,今日恐怕没那么简单。”他声音有些郁闷,之后坚定地对她道:“是以在下必得面谢夫人才行!”
他长有一张正直俊俏的面孔,浓眉大眼,眼神真挚纯良,很易打动人。
虞辛棠不由一笑,唇红齿白,梨涡微露,“好,那公子的谢意我收下了。”
迂腐的书生又将脸移开了,不仅是耳根,连脖子都红了。
“那在下告辞了,夫人再会!”
匆匆辞别后,那道青绿色的身影很快穿过大厅,消失在了门口。
*
虞辛棠甫一进王府,彩练便冒了出来,“世子妃!您说只出去一会儿的,这天都要黑了!”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正要狡辩几句,却听彩练道:“虞大人都等您半天了。”
“他来干什么!”
说完后,她对上了彩练奇怪的眼神,掩饰般咳嗽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该做女儿的去见他,怎劳他亲自前来,我心中万分惭愧。”
厅堂内,王爷正陪着虞觉说笑,见儿媳已至,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虞辛棠命所有下人退下,可见虞觉面上笑容不减,心下正怪异,就听他说:“棠儿换个地方,我们父女说说知心话。”
明白了,是怕隔墙有耳。
她忽地笑了,“父亲您瞧,这幅山水可是大家遗迹,千金难求,女儿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地方。一边说话,一边还能陶冶情操呢!”
“棠儿还是那么淘气,这是典客张垒大人的画,他尚不及不惑之年,正是为国效力的好年纪,不可胡说。”
“哦,这样啊,那是女儿记错了。”她眼眸一转,指向另外一幅,“那这幅准没错!”
“棠儿!莫要胡闹。”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额头上的青筋都气得鼓出来了。
爽了。
她愉快地笑出了声。
虞觉竭力克制怒火,“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家人的线索吗!”
此话一出,虞辛棠笑不出来了,不虞地领着他去了雁来亭,“说吧,这亭子在湖心,小声些没人能听到。”
虞觉也不装了,彻底冷下了脸,“我多次派人给你递信,你为何不来?”
虞辛棠讥讽,“来给大人送人头吗?”
“你这假冒的世子妃,就不怕哪天东窗事发吗?”
虞辛棠见他净说些没用的废话,决定给他一些震撼,面不改色大喊,“我是假的,你以为王妃……”
“住口!”
他压低声音吼道,面如猪肝色。
果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无辜地眨眼,“大人以为王妃没怀疑我吗?说不定她已经查到我身后之人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就算王妃确定你是假货,我坚称是你利欲熏心,害了我女儿,鱼目混珠进了王府,你猜世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虞辛棠垂眸,他这是默认自己是原身背后的指使者,似乎并不知她还和另一伙人有关系。
“大人这么自信,你一定把你女儿藏得很好吧?”她又试探问道。
“这用不着你操心。”
那就是虞觉女儿还活着,并且藏在虞觉知道的地方,就是不知这姑娘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大人这次又想让我做什么?”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泛旧的小银镯,挂着两个小铃铛,镯身刻着“宝珠”二字,“这是你被拐时戴的镯子。我要你帮我监视秦君泽,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事成后我会把这个银镯给你,并告知你被拐的地点。”
虞辛棠认真地看了那镯子良久,“好,我会按你说的做。”
“知道你身世线索的人只有我了,你若再敢阳奉阴违,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