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迟以恒

2、第一章

　　沈池一，我在高中记住的第一个名字。

　　以前总固执地认为好名配好人，所以还未迈进七中大门时，他的名字就在我这里从分班名单上脱颖而出了。

　　全班上上下下六十多号人，有的名字有的人在短短三个月内存在感几乎为零。

　　记得住的除了几个开学就特立独群不同凡响的，估摸也就是班委了。

　　刚开学那段时间，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忙着适应新的生活，认识新的舍友，早将这个好听的名字忘在了一边。

　　直到军训结束，班主任让选班委出来。
　　我才想起来这个名字。

　　他当了班长。

　　我好奇地向我身边的同学打探他是谁，迫不及待地想验证这个好名字有没有跟对了主人。

　　七中的教室布局很奇特，扇形的，两个门跟黑板在同一面上。为了保证桌椅摆放整齐，一排上三四个人才断开一点点缝隙，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空间太过狭小。

　　我坐在中间，两个同桌都是比我还闷的闷葫芦。

　　不出意外，她们也不知道。

　　我收了乐趣，想着大班长总不能三个月也认不清。

　　下一秒，班主任就把他叫了走。

　　我抬头只看到一个背影，很高很瘦。

　　等门再次吱呀吱呀地响起，才一睹他的真面目。

　　我们班坐西朝东，此时阳光从门外跟着他溜了进来。
　　金灿灿的，有些看不太清。

　　但大概是这个人，我知道了。

　　他叫走了几个男生去搬教材。
　　我这才听见后桌有人在小声讨论着他。

　　他好像还挺出名。

　　这人据说是初三才转回到这边最好的初中，据说一回来便登榜第一。

　　当时我心里只觉得惋惜，学霸级别的人物竟然能沦落到七中，还是普通班。

　　后来才知道，他来这学校来这个班不过都是为了陪着他那个发小。

　　他发小名叫应乐轩。

　　说来也奇怪，应乐轩这人军训的时候就张牙舞爪地让班里人记住了他。

　　明明沈池一跟应乐轩算是形影不离，却在军训期间像是没有存在过。

　　当然，他肯定来了。

　　七中是住宿制学校，因此每两周会安排两节课的时间自由活动，大家多是抽出一节课的时间洗洗衣物，剩下一节课跑操场上溜达或者呆在教室里用多媒体看会儿花边新闻。

　　有时学校抓得严，没人敢当出头鸟开机时，也会围成一圈聊一会儿。

　　应乐轩是交际花一样的存在，活跃气氛的一把手，哪个话题都能应上几句。

　　班主任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小年轻，姓白，我们私底下爱叫他小白。我们是他的第二届学生。他说他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学校的规章制度是见缝插针的侵犯了个遍，于是学校独创的驾照式管理手册他当故事一样从头到尾带我们读了一遍。
　　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碰三大高压线——抽烟，打架，谈恋爱。

　　初犯记六分，留校察看。
　　情节恶劣的记十二分，予以劝退。

　　小白秉持着“肯定有人不听”的想法，热衷于闲暇时刻去揪出来“不法分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逮住一个，不过是隔壁班的。

　　据前线记者报道，该男子隶属单相思，且在小白的苦口婆心下爆出名言：“我就是喜欢她！”

　　应乐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刚开学没多久就这么喜欢了？”
　　有人说：“一见钟情呗。”

　　“哎对——”应乐轩想起些什么，不怀好意地扭头看着一边安安静静写升旗稿的沈池一，“要说一见钟情，咱班长大人军训的时候可就收了封情书——你踹我干嘛？”

　　沈池一剐了眼他说：“没收。”

　　我好奇地问：“上来就送情书？真的假的？”

　　应乐轩像是找到同道中人一样，不顾死活的开口道：“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
　　他见沈池一没动作，越说越来劲，就差把沈池一幼儿园时被小女生追着跑提了出来。

　　沈池一见他越扯越离谱终于受不了又给了他一脚让他少说话。
　　应乐轩弯下腰来拍拍裤腿嘟囔：“咋就没人给我写情书？”

　　我笑着说：“可能因为你话太多了，要联系方式更直接。”

　　应乐轩叹了声气：“我还没见过情书长啥样，感觉还挺浪漫。你们有写过收过的吗？”
　　大家都摇摇头。

　　沈池一写完了稿件，撂下笔说：“你要是想体验可以给我写一份儿。写了你又不收，别糟蹋人小姑娘真心。”
　　“我给你写？”应乐轩像是听见什么伤天害理的话骂道，“滚吧！跟你收似的。”

　　周遭人只看着他俩笑，片刻后把话题揭了过去。

　　犯三大高压线的，有一必有二。

　　学校被征用做考场，领导们又不乐意放假索性把学生们全封在宿舍楼里一人发几套卷子让做。

　　宿舍本就不是拿来学习的，因此三两个人把卷子一分工剩下的时间各类聚会游戏就忙着上了阵。

　　我们拿选择题小卡做了副超大的扑克牌。

　　玩了几盘后，又把背面的学号姓名匿了去。

　　玩得心惊胆战，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声音。原以为自己玩得算是目无王法，回了教室才被同桌科普了一遍男生宿舍这两天的壮举。

　　四个宿舍无一幸免。
　　一个玩真心话大冒险到楼道里跳舞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一个谋划“非放假不合作运动”被主任录了全程。
　　一个聊天起了争执大打出手被校领导撞了见。
　　还有一个聚众喝酒撒泼，当然还发现两个烟头。

　　等全班收拾好，落了座。原以为小白要大发雷霆，谁知笑眯眯地捧着一摞处罚单进了来。

　　“我就知道，不犯错那才奇怪，都有谁自己心里清楚，举手，来，处罚单班长发下去。”

　　我见着沈池一自己留了一份也给应乐轩递了一份，才恍然大悟那位有才的领导者是谁。

　　两天后，广播通知开教育会，公开点了名字，这才发现高一仅有的几人不是我们班的就是我们班主任供出去的。

　　小白也一战成名，成了分班最不想遇见的老师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