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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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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野红绪落在高处,摘下面具,居高临下看着那个白衣黑裤的女人。
她皱起眉头——没有咒力的普通人,现在却闲庭信步像在自家后花园赏花一样。
那人好似察觉到红绪的目光,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与红绪遥遥相望。
红绪看见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奇怪的文字涌出,只一眼,天旋地转。
她听见上古的回音,再睁眼看见明媚阳光,木梁与泪眼婆娑的绢婆婆。
“小姐您可算醒了。”绢婆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擦了擦眼泪。
红绪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已经换了衣服。
“这是……”
“您在祸野昏倒了,还好有别人在,真是太危险了。”
别人?什么人?
红绪披着外套去了正厅,先前的白衣女子坐在蒲团上,捧着一杯茶,见红绪出来笑了笑。
“你醒了。”
红绪点点头,算是认可这话,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把我送回来的,谢谢。”
“谢倒是不用,毕竟是我的错。”
“何出此言?”
白衣女子与她对视,于是红绪又看见那奇怪的文字,它们扭动着钻进她的脑海,在深处落下来扎根,掩藏等待发芽。
红绪回了神儿,再看去,白衣女子眼睛清澈透亮,什么都没有。
“还没到告诉你的时机,日后便会知道,”白衣女子放下茶杯,“我叫源涉江,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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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最讨厌谜语人,”源知路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拆开饭团的塑料包装,“我们家都是一群这样的人。”
悠斗在旁边皱着眉,这个饭团的包装很不合理,弄了他满手。
“提前说好了,别拖我后腿。”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哦。”
虽然源知路并不认为他的计划最终能成功,但比起摸着石头过河的阴阳连,好像石镜悠斗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家伙脑子转的很快,听她讲完就可以发现问题所在——杀死污秽之王,是由源知路本人吗?还是她帮助别人也算?怎样杀死?
两个人的目标诡异的重合在一起,暂时统一战线停止相互殴打。
“无非就是相互利用而已啦,别有那么多顾虑,”悠斗向她伸出手,“你需要我知道的有关污秽之王的知识,我需要一个可以用的棋子,你还算合格。”
“和你这种不把人命当命的家伙?”源知路叹着气握住那只手,“无所谓就是了。”
“嘛,你是怎么知道的?”
源知路知道他指什么,“只有你才能接触到那种邪术不是么?我还是知道祸野之门打没打开的。”
两个人已经离开了东京地区,接下来计划往北海道方向前进,先避一避风头,再折返回来去京都方向。
源知路不喜欢这个饭团,里面没热,她嘴角的伤轻轻一扯就痛。
“你现在是污秽的身体,也需要吃饭吗?”
“只是比正常人类饿的要慢而已,可以好几天进食一次。”
深夜路上不时驶过汽车,这座镇子入眠的很早,才十点就没什么灯亮着了,唯有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门。
“怎么说也要掩人耳目,”悠斗递出一条白色发带,“把你眼睛遮住吧。”
“噫!两个人凑不出一双眼睛哦。”源知路吐槽着绑上发带,遮住眼睛。
“这个时候不要吐这种槽啊笨蛋。”
悠斗也吃不下那个饭团了,实在是太难吃了。源知路团吧团吧手里剩下的,连带悠斗手里的一起扔掉。
两个人并肩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室内的灯从窗户里投出来照到他们身上,便利店收银员在里面打着盹儿,源知路一扭头就能看到悠斗的侧脸。
她的目光越过他,看向更远方,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
“我时常会想,我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只是为了成为家主吗?我的人生只有一个选择吗?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路呢?”
“哈?只有你这种没烦恼的家伙才会出现这种想法,我才不会这么想,我只要我想要的。”
悠斗伸手把她脑后系歪的发带扭正,白色发带在黑发中很明显。
源知路站起身,把脚边的小石头踢出去。悠斗看着她的背影,源知路身上的斗篷在夜风中轻轻摆动,露出衣袖又遮掩住。
他拉上斗篷兜帽,“走吧。”
这将是他们在本土安插的第一个结界点,他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源知路抬起头,远处小镇的神社在她视野里闪烁着白光。
“神社,这附近咒力最多的地方。”
源知路现在更像是感知,感知咒力的运行,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之中咒力运行的路径,在她的视野中十分清楚。
所以,她看见悠斗体内澎湃的阴之力,和只有一角却纯白耀眼的太阳之魂交织缠绕,混沌一体,她看不见他的面容。
她知道,如果不跟上他,转身回去只是自己的失败。
那可去特么的失败吧,她从来没有失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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辘轳感觉到自己出着汗,一股接一股的出,身下的垫子都湿透了,悠斗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与那些嘈杂的惨叫声在一起,他心乱如麻,却一直看不见光。
他听见清弦和音海老爷子的声音。
“以后……不要……”
“……妥当……”
最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归于平静。
辘轳挣扎着,猛地睁开眼,医院的天花板很白,白的刺眼。
胳膊钻心的痛着,那晚亲手撕开污秽躯体的感觉还残余着,强烈的无法忽视。
突然喉咙里梗噎生疼,一股子没由来的悲伤涌出来,让他作呕。
“呕——”
他真的开始呕吐,但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干呕着,好像要把心呕出来。
门外有人冲进来,只见他一头栽倒,直挺挺从病床栽到地上,又昏过去。
清弦看着一群医生护士慌慌张张冲进去把辘轳围的密不透风。他低下头,摊开手。
鹿野托付给他的钥匙,一枚青铜制,入手微凉,古朴又斑斑驳驳的钥匙,不知道插在哪里。
清弦想,他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石镜悠斗,焰魔堂辘轳,源知路……
有马,你的预言里提到了什么?他在心中想,这应该是他们的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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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结界点是很容易的事情,只需要一张咒符,一段咒语。
贴在鸟居柱子上的咒符在悠斗念完咒后散发着淡淡的紫光融进红漆木柱里,以防万一源知路上手摸了摸,毫无破绽。
神社里只有几位巫女,此刻夜深人静也早就睡熟了,门口台阶缝隙里生出些青苔,又落上几片叶子。
院子里的水钟一滴一滴往下渗着水,啪嗒啪嗒,在寂寥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响。
来神社一趟,源知路双手合十,拜了拜不知道哪一路的神,然后和悠斗匆匆离开。
源知路回头看看,这个神社的咒力已经涌向咒符,这张咒符会吸收这个镇子上所有人的咒力,到了发动之日,他们就会因为失去所有咒力而死亡。
在祸野赶路要快得多,本土的污秽没有多少危险,至少对他们来说。
“天神仁慈,莫负其恩。篭弓羽矢,殒命黄泉。裂空霸弹·急急如律令!”
这是悠斗从清弦教授的裂空魔弹改的术式,威力指数性上升,破坏面积也变得更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还不能完全精细化咒力,导致咒术发动过程中就有石头碎裂。
悠斗看着没有污秽再动弹,满意的收回手,看向源知路,脑袋上蹦出来个“井”字。
这家伙向来觉得念咒是一个害臊的行为,好在她也能做到不念咒就发动术式。眼下她挥挥手,地上的石头随咒力浮起,像箭矢般射出去,精准命中要害,悠哉悠哉。
她再挥挥手,有一颗石头从远处飞回来,落在她手心里,然后源知路宝贝的把石头贴身装好。
“你能不能把那破石头丢掉!”
源知路口气很大,“那可是一颗非常非常非常棒的石头,你懂什么?”
悠斗叹了口气,每天想打死源知路上百次,但不能动手,太心塞了。
不过悠斗想起来一个人:鸬宫天马,号称为“最强”,也可以直接施咒。
“你看不见,又怎么做到精确度那么高的?”
“因为我可以看到‘眼’。”
“眼?”
“对,人无目则盲,故事物的关键处亦称为‘眼’。”源知路面向悠斗,左手两指并拢呈剑指抵在他喉咙处,向下滑动,“我现在可以看到咒力的运行,在咒力集中的地方,亦是最脆弱最需要保护的要害。”
她的手指戳在悠斗胸口处,微微用力,悠斗感觉到利器划破皮肤,他面色一凛,紧握着她的手腕举起来,胸口的衣服被鲜血浸透。
“别紧张,我没开剑诀。”源知路另一只手手覆在他胸口上,咒力星星点点汇进伤口给他治疗。
“所以你的‘眼’,就是这里,注意一些。”
悠斗给她气笑了,如果不是有顾忌,这家伙一定捅进去了。
“果然还是不爽啊,打一架吧。”
源知路掸掸衣角,后退两步,做起手式,“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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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林院宪刚的算盘噼里啪啦,的确烦人,吗新想。
不过也太不讲理了,吗新揣着手继续想。
丝毫看不出为逝者的悲痛,一位年幼的家主可以换上百部古籍和失传以久的资料。吗新抿了抿唇,换位思考,也不亏。
源回风,源分家“百城”家主,山海协会研究所所长,是个难缠的对手。
算起来他是源知路哥哥,面容却并不相似。
吗新见过源知路,细长的眼,漆黑的眉,很难言喻的感觉,吗新总是觉得源知路的眼睛里藏着什么,或是猛兽,又或是深渊。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孩子。
源回风与源知路算是远亲,今年二十整,还是上学的年纪,是校园男友的类型,会在球场上投进三分球的人。
可是现在他坐在有马对面,针锋相对,粟色短发在阳光下根根分明,眼里全是恶意。
“很难缠啊。”水坂勘九郎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嘛,”吗新轻笑起来,“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他们越难缠,就说明阴阳连对他们的价值越大,想必有马也很乐意看到。
不过,希望有马的判断没出错,如果源知路死无全尸,阴阳连或许连底裤都要被他们榨出来,背个几百年的债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