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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2006年入夏,即将硕士毕业,一边改论文,一边在准备毕业展的作品。那时候因为美术学院招生分数线参考文科类划线,能过线的考生寥寥无几,再加上雕塑专业的专业基础限制,孟盈是那年雕塑系整个系唯一一个学生。每周二的早上,模特都在学校的小水池边站着,有基础课的班级就会派出班长来根据老师的要求选人领回自己班。孟盈每次来选模特,就会被本科的师弟师妹们吐槽:“”师姐,我们一个班才用一个模特!你一个人用一个!”她每次都说:“你们快考研来陪我!我一个同学都没得!”大家嘻嘻哈哈几句,就各自领着模特回教室了。导师老郭,是个很有意思的小老头,每次来看作业,拿着我的木雕刀给我修修改改的时候,一边给我讲各个部分的结构如何表达,一边穿插着总会和模特聊几句,然后感叹课时费10年也没长“10年前一个课时25块钱,这都过10年了,猪肉都涨价多久了,人肉还是这个价!”说着就用手去捋胡子,手上的黄泥巴都沾到胡子上。下课走的时候,还会特意折回来又嘱咐她:"你搬不动东西就去北边喊张顺他们帮忙,我跟他们都交代过了!"孟盈感觉自己像个被照顾的孩子,扒在门边说:"谢谢导~"
      硕士3年,当初本科毕业去工作的同学好像每一个都有了不错的发展,不是美指就是总监的,时不时有人回学校来看她。因为自己独享一间教室,也有本科的师弟师妹常常流窜过来,做作业,借工具,搭背景拍作品照,干啥的都有。这天孟盈正摔大泥的时候,一股上头辣眼的气味逼的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该死,又有野猫夜里来撒尿了。这泥要是继续用吧,后面整个教室、她的作业、还有她本人,都能被这味道腌入味。她心烦意乱,也懒得去洗手了,整个人瘫到椅子上。
      手机响起来,她伸手去接,手机上立刻沾上猫屎味的泥,心里更烦躁了。接起来一听,是闺蜜肖娜娜。
      “盈盈,你干嘛呢?”
      “做毕业创作啊,我还能干嘛啊。”
      “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去海边~”
      “哪里啊?啥时候?”
      “马来西亚,兰卡威。”
      原来是肖娜娜休假,和她表姐表姐夫还有表弟一起订了去马来的行程,结果表弟临时有工作安排,航司不给退票,但是可以更换名字,就想喊上孟盈一起去。毕竟这会儿其他人都在上班,只有她还是学生,时间相对自由。孟盈看了一眼猫尿味的泥,立刻答应了。
      其实她还有更心烦的事,她那个被发现劈腿的男朋友,现在天天在她教室外面蹲点,一边看书一边等她。她不想正面交锋,总是要么等到很晚他自己离开,要么钻犄角旮旯溜掉。让她觉得及其不方便。她也不明白都被发现劈腿了,为什么还要死缠着不放,这理科生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刚好出去一阵子,他完全不见人,应该不会来了。
      因为是定好的行程,孟盈没做任何准备。以往出去玩,她都会看LonelyPlanet来拟行程表,上面有详细到酒店地址和介绍的旅行信息。而这次,她可以当一件啥也不管的人肉行李。
      吉隆坡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现代化城市,一行人也就是在双子塔下的KLCC购物和吃吃喝喝,武吉免登也是一路逛吃逛吃。而清真寺这种景点,孟盈毫无兴致,只是坐在路牙子上帮其它人看着行李,帮忙拍拍照。她更喜欢坐在那儿发呆,看形形色色的路人。
      飞到兰卡威的时候,刚刚下过雨,降落时,整个岛看起来像笼罩着加了水的牛奶,植被是浓郁的深绿色。孟盈有些担心在这里的时间会不会一直有雨,那就看不到蔚蓝的天和玻璃色的海水。在机场就可以租车,娜娜的姐姐姐夫一辆,娜娜和孟盈一辆,这边的车是右舵,孟盈还没开过,略有些紧张,但还是跟娜娜嘚瑟的说:“放心吧!姐是车手!”娜娜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没想到带驾照,才不要你开!”全程几乎都是一条环岛的公路,分叉路口都很少,很多人骑那种带大梁的摩托车。公路一直是实线,没什么人变道,孟盈真是不习惯。反而右舵驾驶感觉没什么障碍。
      酒店在珍南海滩,从后门出去是一片月牙形海滩,被天然的礁石围住,其他方向走不进来,仅供住客使用,再加上阴天,一副马上要下雨的样子,所以海滩上一个人都没有。娜娜的姐姐姐夫要去附近镇上一家店吃晚餐,还要找旅行社订红树林的游览行程,而孟盈只想瘫在房间里吹空调,于是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娜娜一边叮嘱她不要一个人乱跑,不要去离酒店太远的地方,想吃什么给她打电话让她带,孟盈一边往门外推她“好了好了快去吧!”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娜娜还没有回来。孟盈从包里掏出烟,在床头柜上抓了火柴盒子推开落地窗,走到房间阳台上。阳台能看见酒店的海滩,水吧外面有几桌伞座,挂着灯串,在风里轻轻摇着。东南亚的海边的风即使是夜里也是温热的,这会儿海滩没人,也许会有些小鱼小水母?这样想着,她趿拉着人字拖鞋,下楼往海滩走去。走到水吧台的时候,往水边看去有点黑,海浪的声音很清晰,她停下脚步,扒拉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有人弹着吉他唱歌,四周看了看,确定不是酒店音响里的声音,而是从水边传来的。她往前走去。
      靠近水边的躺椅上坐着一个人,抱着吉他,面对大海轻声的唱着一首中文歌,曲调有些熟悉,但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虽然小声,确没有被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击碎,依然连贯,蜿蜒回转又清澈。她轻轻脱了拖鞋,不想打扰他,拎着拖鞋走的更近了一些,在他身后不远处坐下,在海风里安静的听他唱。他唱完那首歌,用手掌按住了吉他的琴弦,回过头,眼神正对上原本呆呆看着他背影的她,还沉浸在那首歌的旋律里,没回过神来。是个长发的男孩子,头发看起来浓密又柔软,刘海搭在眼睫毛上,脸上带着有些害羞的笑。孟盈回过神来,马上开始一本正经的鼓掌,然后很认真的告诉男孩:“你唱的特别好听!”男孩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笑。“这歌我觉得很熟悉,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是吗?”他抬眼看着她“你真的听过?”她在脑子里搜索了几个来回,是开车时候听到的电台节目吗?还是马来或者坡县华人圈的流行歌?“我实在想不起来,但是我一定听过。”她摇了摇头。他没再追问,而是笑着说:“你好,我是Tarik,你叫什么名字?”“孟盈。”“Meowing?猫猫叫?”孟盈翻了个白眼,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坐在水边一直聊了很久,他说他是台湾人,中文名字叫黎佑安,工作是给唱片公司编曲写词,一个人来这个岛上是一边工作一边渡假。孟盈不由感叹,原来是专业的,怪不得唱起来有腔有调,他只是比她年长两岁,已经可以完全依赖自己的专业生活,工作还是做自己最喜欢的事。他轮廓比较深,头发眉毛都很浓,瞳孔颜色很深,说话时亮闪闪的看着她。她脑子突然浮现出导跟她上课讲头骨结构时候的知识点,各个区域人相貌的基本特征,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原住民?”“看的出来吗?我妈妈是卑南族,爸爸是阿美族。”“你的轮廓很深。”“很□□廓都很深啊!”“特点不一样的……”
      直到她有些困,揉了揉眼睛,准备要跟他告别,还没开口,被他抢了先:“你是不是困了,不好意思让你听我说这么多。”孟盈连忙道:“没有,你好多故事,等哪天你红了我要拿这些素材写小报。”他笑起来,孟盈一边往回走一边说:“Bye~祝你早日成名发财,苟富贵,勿相忘啊!”才走没几步,他从后面追上来,把她的粉色人字拖递过来“你的拖鞋。”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拖鞋谢过他,一起走进酒店大堂里。上楼时,她有些犹豫,想着也许可以找他要个联系方式,她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往回望,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她,手里拿着吉他。看见她回头看他,还是那样有些害羞的对她笑,心里顿时一阵悸动,对他挥挥手,转身上楼去了,心想都住这一家酒店嘛,明天肯定又会遇到了。好困,先回去睡觉,不耽误明天出去耍。
      第二天一早就被娜娜摇醒,说她不想吃酒店的早餐了,要出去吃。孟盈还想着早餐时说不定遇到Archie,不太情愿,娜娜告诉她今天开始不跟着姐姐姐夫赶行程了,和孟盈懒散的闲逛去,孟盈这才磨磨蹭蹭的出门。Google map上显示出酒店大概1300米有一家“Breakfast”,名字真是直白啊,就它了。早上放晴了,天已经很蓝,布满大团的棉花糖型白云,让人心情舒畅。走到那家早餐店门口,发现只有一个吧台和3张桌子,造型像一个公园的亭子,顶上盖着干草,非常符合渡假岛屿的气质。其中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带着眼镜、头发卷卷的大叔,看起来是亚欧混血,很认真的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娜娜拉着孟盈坐在隔壁桌,喊她用英语点餐。孟盈看了一下菜单,这里有水果松饼,还有冬荫功米粉,还有拉茶。嗯,这还真是混搭。给自己点了香蕉蜂蜜松饼,娜娜想吃辣的,给她点冬荫功米粉。旁边大叔听见她点香蕉蜂蜜松饼,用英语跟她说那个口味很好吃,说她很会选。她笑了笑算是回应,结果大叔又问她“Where you from?”她心想大叔一定不知道武汉,就回了“China。”结果大叔饶有兴趣的问是哪个城市,说他去过上海、天津和成都,并且看到她吃惊的模样非常开心,他告诉孟盈他是个画家,他去办画展。孟盈告诉他,她是美院雕塑系的学生,这次轮到他惊讶了,问她是不是会画画,能不能画他。她一脸得意的把早餐店waiter口袋里的圆珠笔抽出来,抖开餐巾纸跟大叔说我画你,你画我!大叔推了推眼镜说好。我国的美术基础教育那是真的卷,美院学生哪个不是十几年的童子功,小时候还不会写字就开始学画画了,二年级开始学素描,初一开始画人体,还是男女老少各性别各年龄段的,搞得孟盈青春年少就已经丧失了对异性的好奇和美好的幻想。所以一说要跟她比画人像,就激起了她炫技的心。
      几笔雏形勾勒,旁边的waiter就开始wowwwww~她抬眼看卷发大叔,他也很认真的在本子上画着,于是注意力集中回餐巾纸上,开始塑造细节。娜娜在旁边一边看好戏一边掏出相机给对阵的两人拍照。这时又有游客进来落座,空桌和吧台都坐了人。一个熟悉的清澈声音在孟盈耳边响起“你会画画。”她从桌上抬起头,看见了Tarik。白天阳光下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睛总是在微笑,即使他脸上没有笑容,那双眼睛总让人感觉他在微笑,和煦又温柔。风吹起他绒绒的头发,空气里飘着松饼的香味和蜂蜜的甜味,混合着夏天特有的味道。她还没应声,卷发大叔忽然说:“Almost finished!”吓了一跳,可不能输!于是对Tarik笑笑,手上的画马上继续。
      画完之后两个人非常幼稚的争论了几轮,都要求先看对方的,最后孟盈先展示。她用日常基础练习素描速写的手法画了卷发大叔认真画画的样子,加强了明暗关系对比,这样在纸巾上的整个画面更有绘画感。没想到大叔非常喜欢,把孟盈夸了又夸,笑的她脸都要裂开了。大叔画的孟盈在他的记事本上,立体主义的风格,她有点骄傲又活力洋溢的样子淋漓尽致,她一眼喜欢!笑着跟大叔说你画出我的真实性格了,这可影响我吸引男孩子了~大叔认真的推了推眼镜,靠过来低声说,“I dont think so,someone have a crush on you~~~”孟盈哈哈大笑的顺着他手指看,却看到隔壁桌对她微笑的Tarik。
      和卷发大叔互相签了名,留日期,然后交换了彼此的画和facebook账号,卷发大叔小心翼翼的把孟盈的餐巾纸画收到一个素描本里,铺平夹好。孟盈把大叔的画夹在了随身记事本里。大叔的名字居然是默罕默德,他的爸爸是印度人,妈妈是德国人,不过最让孟盈和娜娜惊讶的,原来他是这家早餐店的老板。大叔指着孟盈的签名,问她名字怎么读,孟盈念了两遍,他有些迷惑的从眼镜上面看着孟盈:“Meowing?”他说这不是猫叫嘛!孟盈侧过头看Tarik,两人相视一笑。回过头来,发现大叔一脸玩味的笑,还对她抬眉毛。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吃完了,拉着娜娜就要走。娜娜看戏看的正开心,屁股根本不挪动:“我茶还没喝完呢!!!”大叔忽然说,Guys!wanna meet my kitty?然后就站起身往后面院子里去了,院子里一幢粉蓝色的别墅,应该就是他的家。眼看着他推了一个黄色的小三轮车出来,一只肥肥的狸花猫坐在车斗里,爪子和鼻子嘴巴周围是白色的,好像带了白色口罩和手套,一边舔着嘴巴,一边喵喵的叫,大叔也喵喵的叫,他叫一声,猫咪也跟着叫一声,这画面可爱又好笑。大叔推着猫咪到处走,不忘调侃孟盈说,你看它是不是叫的像你的名字啊?娜娜嘬着拉茶的吸管,笑的眼泪都留出来。
      大叔邀请孟盈和娜娜去爬山,看附近的一个瀑布景点,孟盈刚想问Tarik要不要一起去,他却来跟她道别说,没想到这么巧吃早餐也遇见,我先走咯~她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好掩饰着失望,简单的说了再见。
      爬的那座山是个野山,猴子、鹿就那样在身边走过,还有特别小的猴子好奇的靠近他们,摸她们的鞋子。不过大叔叮嘱她们,不要叫,会吓到动物,也不可以去摸,如果小动物沾上了人类的味道,可能会导致被妈妈抛弃。等到接近山顶,终于看到一路只听见声音的瀑布,孟盈差点吐血。说是瀑布,大概就像楼房的落水管口那么大,整个瀑布就建筑脚的散水沟那么宽。反而是爬山的一路上比较有趣。
      下山返程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娜娜说肚子饿,又拉着孟盈开车去镇上市集吃饭。回到酒店已经九点多,孟盈直接穿过大堂就快步往沙滩走,今天天气好,沙滩上人很多,水吧里也坐满了在喝酒的人。几乎都是白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水吧今天很大声的放音乐,孟盈却没有看见她期待的那个身影。一直到人群逐渐散了,沙滩只剩下她一个,水吧的灯也熄灭了,她也没等到。心里原本小小的期待逐渐被失望满满笼罩,最后只是盯着水面发呆,心里却心烦意乱。为什么没有买celcom电话卡?为什么手机没开通国际漫游?为什么在同一个酒店,没问问他房号?为什么这个岛就这么点大,没开口约他一起玩?会不会他已经离开这里了呢?她有些恼怒有些后悔,去水吧揣了一瓶啤酒回房间了。还被娜娜吐槽:“你一个人怎么能在沙滩上待那么久啊?你干嘛呢?淘金了嘛?”气的她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餐厅早餐,还是没有见到他。娜娜的姐姐姐夫打来电话,邀请她们一起去红树林的一日游行程,孟盈失落的很,也提不起兴趣,就让娜娜自己开车去了。娜娜走了之后,她原本想在沙滩上躺一天,回房间路上,在酒店前台看到了一张浮潜的广告小卡片,于是找到前台的服务员帮忙联系。来接她的是一个会说中文的浮潜教练,缅甸人,个子小小的,说话很慢,告诉她联系的时间很凑巧,船刚好马上要出发,船上还有钓具可以钓鱼。说到钓鱼孟盈就来劲了,失落的情绪终于得到一些缓解,开始兴奋的问这问那。一个团十几个人,基本都是结伴而来,只有孟盈落单,只好和教练结伴。船离开码头40多分钟之后,到了浮潜地点。玻璃色的海水特别清透,一眼能看到海底纯白色的砂,彩色的珊瑚,和好些不认识的海洋生物。教练像流水线操作工一样一个一个的走浮潜指导流程,先是介绍标准动作和注意事项,然后每人发一块吐司面包,下水。因为被吐司面包吸引,会有大量各色的鱼游过来吃,教练就拿水下相机拍照。行程结束的时候,就能拿到照片。孟盈是最后一个,教练已经讲了很多遍注意事项,于是到她时说的非常快,话音刚落就往她手里塞了一片吐司,把她推下了水。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鱼就像龙卷风一样席卷而来,把她包裹在中间。一层一层的旋转在她面前,抢食她手里的吐司,还有很多撞在她身上。她叫起来,却发不出声音,吐出几个泡泡,喝进两大口海水。教练眼看不对,还是非常职业的迅速摁了很多次快门,然后将她从水里捞起来。整个过程结束,她还是呆呆的,其它人在浮潜里收获了各种趣味,对于她来说,印象就只有铺天盖地的鱼超她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这事儿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尝试了。原本以为下午钓鱼会更有趣一些,结果不曾想在海上钓鱼是用拟饵拖钓,船一直行驶,而孟盈毫无征兆的晕船了。她趴在甲板边往海里吐,竟然有鱼跟着来吃!在旁边照顾她的教练非常尽职的介绍道:这是一种小型鲨鱼,食腐。
      一旦开始晕船,那种感觉就无法停止。孟盈整个下午都穿着浮潜时的比基尼泳衣躺在甲板上,几乎要晒的爆皮儿,但是她连去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晕的不行。教练找来一个遮阳帽盖在她脸上。直到返程,船行驶到离岸不远的海湾里,浪小了许多,她这才感觉稍微缓过来。终于在码头靠岸,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想要套上衣服下船,赶紧回酒店,没想到放在船舷边的T恤和裤子不见踪影。完蛋,肯定是风大浪大那一阵掉在海里了!孟盈有些崩溃,难道要穿着比基尼穿过整个市集和餐馆回酒店吗?!虽然这里是海岛,处处都是海滩,很多人穿比基尼,但是码头出来的市集是游客集散、购物吃饭的区域,在这里不穿衣服真是太尴尬了!而且现在正是晚餐的点,码头人挺多的。其它人全部下船了,她还坐在船头没动。教练走过来询问,听见她说衣服没了,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指了指那顶帽子对她说:“帽子给你,你把脸挡住就好。”
      事已至此,她带上帽子,压低帽檐下了船。刚下船,栈道上就有揽客的当地人盯着她看,只好视而不见,加快脚步。市集入口一个穿白色T恤的身影正对着她,似乎站定了在看着她,她略抬起头,是她期待的那双黑色眼睛。怎么会好像每次他一出现,周围的场景都变成慢镜头,风似乎也慢了下来,轻轻的扬起他的头发。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衣服掉海里了。”她笑了笑,又往下扯了一下帽檐,一边往前走。他跟上来,马上脱下了他的白色T恤递给她“你穿我的”“不用啦!我身上湿的,还有沙子呢。”“没关系的。”她没再推辞,把T恤套上。虽然看起来是没穿裤子的效果,但是在心理感受上还是比刚才好太多了。忽然起风,一阵急雨落下来,海边的天气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孟盈开始小跑,人字拖不争气的打滑,一个趔趄,几乎腾空。然而并没有像预想那样摔倒在泥泞里,被他的手臂牢牢圈住了,稳稳的落在他怀里。那一瞬间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香草巧克力奶昔、阳光、海水、还有……洗衣液?他却松开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一起往回走。
      回到酒店大堂,她望向他,他关切的说“你快回去洗澡换衣服。”她没动,想了想说:“我把衣服送洗了再还给你。”“不用了,我有很多件。”她干脆的直接问“你住哪一间?”“2007。”好,我洗完还你!"不想听他再推辞,问到想知道的,她就一溜烟的上楼去了。
      到了房间就打客房服务叫了洗衣烘干,把Tarik的T恤送洗了。瘫在床上,舒缓这一整天的不适,不想居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门铃叫醒,外面已经天黑了。打着呵欠开了门,原来是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小姑娘来送洗好的那件白色T恤。孟盈心里又开始各样排列组合的纠结反复:是现在去找他?还是明早去?明早他几点会出门呢,会不会又遇不到!为什么又没有问他的联系方式!也没问他还会在这里待多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开了口第一句要怎么说。
      脑子乱,心更乱。不想再胡思乱想,她推门出去,顺着房号一间间往2007找去。狭长的走廊,她似乎走了很久,看见2007的门牌号,她竟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门扇打开,温柔的橘色灯光下,他头发还湿着,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眼看着她,拉开门让出一个身位,示意她请进。这边渡假酒店的房间房型都差不多,一个起居室两个卧室,但是软装的搭配略有不同,孟盈和娜娜那间房的靠枕窗帘都是浅紫色缎面,这间房里是深蓝色的。她把T恤放在沙发上:“今天谢谢你,我送洗过了。”他还是说:“真的不用的,我带了很多件。她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一件一模一样的白T恤,不由得笑出声来:“你有多少件一样的衣服啊?……原来你说不用了,是这个意思啊。”他脸上带着有些害羞的笑容,问她要不要喝冰的可乐,她开心的说要,然后看着他打开冰箱去拿可乐和冰块。这会儿好像刚才想着的要说些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只是看着他,就开心起来。冰块落在玻璃杯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是可乐的气泡声,他端起可乐递过来,孟盈没有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看的更深一样,抬手抓住了他拿着杯子的那只手。他垂下睫毛,耳朵红了。她用另一只手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又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一点一点的贴近他。他的睫毛煽动着,最终还是抬起眼看向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然而他依然还是那样眼带笑意却不开口。她心跳一阵加速,抬手划开他有些遮住眼睛的头发,顺着眉毛拂过他黑亮清透的眼睛、长长的鬓角、左脸颊的那颗痣,手指停在他红润饱满的下嘴唇上。他身上的味道感觉温热又熟悉,她像打盹的猫一样眯了眯眼睛,吻就落了下去,他似乎有些慌张无措,手臂却轻轻环住了她,温柔的回应。他那种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气息让她沉迷又满足,感觉似乎飘在无边无际的海上,随着海浪沉沉浮浮……
      意识有些模糊,她忍不住咬他的右肩,他没出声但孟盈感觉到他肩膀上的肌肉紧绷起来,她后悔下口有些重,又心疼的把脸贴上去。两个人气息交错在一起,似乎变成一团蜂蜜,缠缠绕绕的融成一团。
      “你还会在这里待多久?”她躺在他胸前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他看着她:
      “你想让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她笑起来:
      “假期总要结束的。”
      “那我等你假期结束再走,原本我也只是想在海边写歌,按时交稿就好了。”
      “那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当然可以啊!”
      “可是你一直没有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我一直没什么机会和你讲话。”
      “早餐店遇到你前一天晚上我一直在沙滩等你,可是没有等到。”
      “那天我有些不舒服,睡的很早。我今天去码头,就是想也许能遇见你。”
      “那在早餐厅遇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爬山?”
      “那样不太好吧,我和老板也不认识啊。”
      Tarik拿过床头柜上的便签纸,写下他的电话号码、电子邮箱地址、facebook和Skype账号,孟盈接过便签纸看了一眼,故意道:“还有呢?”他一脸懵的看着她,样子格外可爱:
      “还有什么?”
      “身份证号,社保卡号,护照号码。”
      他像小孩子一样毫不收敛的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白的牙齿:
      “我们那边不叫这个,你说的应该是健保卡。”
      她把那张便签纸对折然后塞到床边牛仔裤口袋里。回过身,发现他的手伸到面前:
      “那你的呢?”
      “我来这边没开国际漫游,手机用不了,等我回去打给你。”
      “你是不是骗我的?” “对啊我是采花大盗,专门骗你这种纯情少男。”
      “……”
      第二天,孟盈就跟娜娜摊牌了,她要留在这里和Tarik一起过完这次假期。娜娜呲牙咧嘴的调侃了她一番,跟着姐姐姐夫继续之前预定的行程,暂时和她告别去了下一站槟城。
      接下来这段二人世界的时间,就是孟盈后来人生里每一次深夜梦醒,令她无法回神的甜蜜记忆。成为她被钉住灵魂,再无法摆脱的羁绊。
      早上她醒来的时候,他在阳台上弹着吉他唱歌,有时候是轻快的,有时候是悠远的,他的嗓音有醇厚的力量感,像窗前柔软厚重的丝绒窗帘,被一阵阵风吹着轻扫过心上,高音的时候又很清亮,似乎能折射光线。海边的朝阳印衬在身后,侧影环绕着耀眼的云霞,让他整个人闪闪发亮。他总是带着他的木吉他,两个人拉着手一起去早餐厅,被老板一脸八卦,激动的大声说“Oh i told you!I knew it!”Tarik会不好意思的脸红,孟盈就调皮的朝老板眨眼睛。看见孟盈过来,上次看见她画画的waiter马上拿了张白纸过来,想邀请孟盈帮他也画一张。孟盈爽快的接过来,开始勾勾画画。Tarik在旁边看着,弹着他的吉他。早餐两个人吃一份松饼,她还用叉叉起松饼上的水果喂到他嘴边,老板就坐在隔壁桌一直“Ewwwww~”她却毫不在意的吐舌头,而他总是先害羞的垂下眼睛,但是仍然配合她的动作。
      牵着手沿海滩走,逛市集点两杯奶昔,开车走环岛公路去岛的另一面,去爬山、去游泳、或者躺在沙滩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只是听他唱歌,看他在日记本里写写记记,心里是暖暖的满足感。傍晚在沙滩上看日落,他躺倒在她腿上,她故意用发梢蹭他的鼻子,痒的他几乎要打喷嚏,立刻捏住她两只手不让她调皮。她老实了没几秒,忽然抽出手,捧住他的脸,靠的很近,认真的观察他,让他的脸有些发烫,问她在看什么,没想到她一脸坏笑的说:“你知道吗?你很像一颗星星。”“什么星?”“痣多星,你脸上好多痣啊!”他一边笑一边挠她的痒“痣多星是什么鬼!”她拎起裙子拔腿就跑,边跑边说:“你自己看啊!左边脸颊,右边眉毛下,还有还有!”他站起来就追,她见他追上来,又是笑又是尖叫,都顾不上浪花卷着海沙拍上来,打湿了她的裙角。

      藏在海里的星星

      星辰撒进大海,礁石上花盛开
      沙滩上碎裂的浪
      用双手小心盛放
      夜空里星星闪烁,有一颗属于我的
      上扬嘴角深邃眼眸
      填满了回忆
      让我想停留
      海水穿过指缝像时间流淌
      星光在海面闪烁拥抱海浪
      最美好的你,藏在我心底
      应该从何说起
      海风卷起乌云,只剩月光氤氲
      暗夜里星星藏起
      我那一颗在哪里
      梦留思忧在指尖,飘过渐凉海岸线
      脸颊的痣轻触唇间
      只剩下回忆
      让我想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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