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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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马车行进了没多久，沈婧芸便开始觉得胸口热热地闷，气也短起来，仿佛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
一开始她并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刚刚又飞又跑的导致的不适，休息一下便好。可她闭目养神了一会不但不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沈婧芸一激灵，难道现在毒发？
可是一路过来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作了？想起来太医说过自己的身体不宜情绪波动太大，再想想刚才又哭又笑的……
沈婧芸不禁后悔不该情绪失控，不但让祁烨看笑话，还惹来麻烦。可是那个时候哪里忍得住，负面情绪积压久了总是需要宣泄的。
就这样左一下右一下想些有的没的，沈婧芸分散精神，尽量让自己忽略疼痛。
为了不让夏名平玉发现自己的异样，沈婧芸假装睡觉，整个人趴在案几上，一手横在案几上枕着额头，另一手在下面紧紧拽住自己的胸口。
渐渐感觉到有血气上涌，她死死咬住牙关，竟是忍得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夏名平玉虽然一直在一旁生闷气，但仍是忍不住偷偷拿眼睛余光偷瞄沈婧芸，见她竟也不理睬自己径自趴下休憩，他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垂下的眼眸一片黯然。
她被祁烨带出去了那么久，祁烨一直拉着她的手，她什么也不对自己说……
越想越觉得心里闹得慌，她不说还不能自己问么。打定主意，夏名平玉清清嗓子转过身，假装很感兴趣地问，“那个登高好玩吗？有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沈婧芸听到夏名平玉问自己话，一方面暗笑对方的迂回战术实在太逊，沉着个嗓子也不知道把声音也假装兴奋一点；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压住上涌的血气不能开口，憋闷得难受。于是暗笑变成了苦笑，或者说是她心里在苦笑，脸上却是绷得死紧，半点牵动也不敢有。
见沈婧芸没反应，夏名平玉不禁有些泄气，可又不甘心，于是又问道，“没有有趣的东西，景色应该还不错吧？”
沈婧芸仍然没动静，夏名平玉这下感到奇怪了。难道真这么快睡着了？
他伸手想去轻轻推一下试探，手才刚碰到沈婧芸的身体他便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
夏名平玉脸色立刻变了，他一把揽过沈婧芸肩头，对方青白的脸立时显现在自己面前，牙关咬得紧紧的，甚至能听到其中“咯咯”的声音，可仍止不住一丝鲜血顺着嘴角下溢。
夏名平玉大骇，揽着沈婧芸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得仿佛他才是那个中毒吐血的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毒发了？！”他慌忙抬起手用袖子去擦她嘴边的血。
沈婧芸睁开紧闭的眼，望着夏名平玉慌乱的面容。
“有压制的药么？有的，一定有的。在哪？在哪？”为什么血一直都擦不掉！夏名朋友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呢……沈婧芸突然轻笑了起来。这一笑，松了牙关，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唉，真浪费，去无偿献血还能捞个献血证呢，哦，自己这血也许有毒，不知道人家医院要不要。沈婧芸自嘲着昏了过去。
最后只听到夏名平玉一声凄厉的惨叫，“沈婧芸！！！！！”
唉，我又不是死了，嚎什么。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车帘哗地被狠命掀起来，一个玄青色身影飞快闪入。
夏名平玉抱着怀里昏死过去的沈婧芸，怔怔望着来人伸出的手，还不等他反应，他已经被甩了开，身体直撞向马车壁。
好疼。夏名平玉闷哼了一声，撑着坐起来。然后惊骇地发现祁烨掏出了一把匕首，刀刃之锋利可见寒光闪闪。没等他惊呼，那把匕首已经割开了祁烨的右手腕。祁烨左手捏住沈婧芸的下巴，让她嘴巴张开，右手举到她的唇边，涌出的血全都流入了她的口中。
这着实是诡异的一幕。夏名平玉瞪大了双眼，鼻子里闻到的全是浓浓的血腥味。
祁烨却好像不受任何影响，抿紧了薄薄的唇不发一言，他的眼眸黑沉平静，不，不是，在他掀开车帘的一瞬间，他的眼里明明闪过一丝惊惶。
夏名平玉静静爬了过去，默默地用衣袖不停地擦沈婧芸嘴边溢落的血。祁烨只是瞄了他一眼，没有阻拦也没有作声。
好半天，祁烨箍住伤口处收回了手，夏名平玉撕下自己里衣的一块递过去。祁烨看了看他，没有接。
夏名平玉把衣料放在案几上，垂着头闷声说道，“你在车里休息，我去骑马。”
然后转身掀了车帘出去。
马车再次前进，祁烨想了想，还是拿起案几上的布条快速替自己包扎了一下，然后把沈婧芸抱入自己怀中，掀帘冲外吩咐了一句，“全速前行。”
整个队伍的速度顿时加快，马车摇晃得更加厉害。
祁烨牢牢抱住沈婧芸，用自己的身体缓冲颠簸，半垂的眼眸一直停在她的脸上。
一直怕旅途劳累她会承受不住，所以纵使知道时间紧迫还是任她一路玩闹，现在看来是自己估量错了，更或者是自己做错了，不该使计逼迫她说出自己的过往，害得她心神波动太大，可是人的私心又怎么管得住呢？
当他纵马回奔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再也舍不下这个女人了，哪怕是撕破当初与夏名平玉的“约定”。
呵，江山美人，那一番歌是故意的试探么？果然是个聪慧的女人，觉出了端倪又不动声色地试探，心里有了底却又暗自不动，真沉得住气。
祁烨眼底带了笑意，一手抚上沈婧芸的脸庞。
他记得曾经某个人对自己说过：谁说江山美人只能择一而拥，那是无能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自己没本事两全便想点名头来自欺欺人。所以江山美人他都要，他知道难两全，可就算上天不眷顾他也要靠自己去夺取。
“所以，你和他是一个世界的没关系，我融不进去也没关系，我只要能把你从你们的世界拉过来就可以了……”
祁烨的手在沈婧芸脸上婆娑着，修长的手指扫过她紧闭的眼睑、惨白的唇。
马车外——
马蹄阵阵，奔得飞快，夏名平玉一手执鞭，一手拉紧了缰绳，直视前方的脸上苍白却冷静。不，其实他一点也不冷静，他的脑子很乱，从祁烨在他面前割开自己的手腕那一刻便乱了，不，也许更早……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上不可能有人比他更爱沈婧芸，因为在这个世界中沈婧芸是他的唯一，除了沈婧芸他什么都没有，他追逐着她，围着她转，除此之外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还可以干什么。可同时他又不敢靠近她，因为曾经他害了她，他害怕一切又会上演，他告诉自己只要好好守着她就可以了，哪怕她不喜欢自己，他不奢求太多，可是，如何能甘心啊……
所以，他守着她，同时又驱逐她身边对她有所企图的人。
轩辕祁烨，这个天朝的硕亲王，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刺，眼中的钉。这个人凭什么能站在沈婧芸的身旁，他对沈婧芸的心如何能与自己相比。他是王爷，他的心里要装太多东西，社稷江山、黎明百姓、权利地位……沈婧芸之于他，不过是其中的某一样而已，而自己，却只有她了……为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为了她在这个尘世挣扎……那个人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出澹州的那个晚上他找到轩辕祁烨，故意询问关于战争的情况，他知道，这是那个男人心头最重的职责，他旁敲侧击刺激他，被一个女人绊住手脚，多么可悲，值得吗？他在赌，只要这个男人心有一瞬动摇，只要那个男人对沈婧芸的感情不坚定，他就可以鼓动他离开，就能让沈婧芸不再喜欢那个男人。是的，他不在乎沈婧芸是否喜欢自己，但他不能容忍她喜欢别人。
看见那个男人一瞬间犹豫的神情，他又加重了筹码，他许诺：只要王爷离开，他便奉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北狄内情。
后来，他以为自己赌赢了，那个男人果真策马离去，为了他的权利地位，为了他的江山社稷，而他，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轻蔑地笑了。
他以为一切都按自己设定的发展，一切皆如自己所愿，除了他低估了沈婧芸对那个男人的感情，但没关系，现在在她身边的只有自己，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让她不再想着那个男人，进而，忘了他。
可是，为什么他会回来？！为什么他要回来？！
他望着那个男人，咬牙切齿。
他再次找到他，质问他，讥讽他，挖苦他。那人却只是冷笑：我不是担心你抢走她，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尊重。我只是无法信任你的能力，单凭你，根本无法护她一路周全。
他恼怒了，怒火烧掉了他的理智，他狠狠撂下一句话，在对方一瞬间僵硬铁青的面容中甩袖离去，他说：我和她是一个世界的，而你，永远只会是外人！
他这句话达到了效果，彻底刺痛了对方，那人开始看着他和沈婧芸不时陷入沉思，脸上有些黯然，每当这时，他脸上都会露出嘲讽得意的笑容。虽然他知道，这种得意是多么的可笑，虽然他知道，他已经推上了他最后全部的资本……
只是他不想输啊，他无法甘心，他不知道失去了沈婧芸自己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她已经是他生活的全部，他唯一的支持目标……
可是当看到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割开自己手腕的一瞬间，心底的慌乱是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不但低估了沈婧芸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同样也低估了那个男人对沈婧芸的感情。
当初当看到满脸血污的沈婧芸倒在自己面前时，自己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竟然是逃！他害怕，他惶恐，他不知道一个单纯的告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以为自己成了杀人犯！竟然是逃……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这个世上最爱沈婧芸的人？！
马蹄阵阵，迎面的风凛冽地打到脸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几个侍卫不解地瞄了眼手握缰绳策马狂奔的夏名平玉，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哀凄，他的脸色那么苍白，他的眼眸沉静而悲痛。
刚刚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众人只是腹诽，没人敢多问一句。
烟尘滚滚，一路听去，只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和含混其中的叱马声。
日夜兼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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