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时空·我的爱情》风吹云飘

16、五

　　第五章

　　“儿臣邺熙拜见母后。”
　　“思……思荇拜见母后。”
　　沈婧芸坐在正首，看着面前两个丁点大，正向自己磕头行礼的小孩，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慨叹，思绪禁不住飘到大婚那天晚上。
　　虽然之前祁烨便给自己打过预防针让自己对大婚不必过于担心，可沈婧芸心里还是有疙瘩。“新婚之夜”这四个字一下就能让人想到某些不纯洁的事，她怎么能不担心。虽然曾经差点就和宣逸XXOO了，可那是形势所迫，而且她对宣逸也不讨厌，可如今该怎么办？
　　所以当大婚夜淳于岷尉说不想再要孩子，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时，沈婧芸没有像寻常后宫人那样伤心绝望，她反是庆喜的，暗自松了口气。松了气后她又开始好奇，究竟什么原因让这个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如果仅仅因为自己人质的身份可说不过去。
　　接下来淳于岷尉又说了，“三日后朕会昭告天下，将太子过寄给皇后，以后他的起居、饮食、学业等就要烦公主挂心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一个后宫之人来说无异于天掉馅饼的好事，可在沈婧芸看来除了麻烦还是麻烦，平白无故她要个儿子干吗？她又不是真要在这个皇宫生活一辈子，不需要什么靠山。
　　但碍于身份，她不得不装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臣妾谢陛下恩典！”
　　事后她立马去打听关于北狄皇帝和太子的八卦。
　　得到的消息是说十岁的太子为已逝的夏名皇后所出，但皇后在六年前生小公主时难产过世了。皇帝和皇后一直都是恩爱夫妻的典范，皇后的去世对皇帝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伤痛之余皇帝宣称自己除了邺熙不再需要其他皇子，直接立邺熙也太子，也不再纳妃。所以这次与天朝和亲，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知道的人暗叹皇帝为国牺牲甚大，不知道的人摇头叹息皇家的恩情不过是六年。
　　既然太子过寄给自己了，小公主自然也打包一块捎了过来。
　　沈婧芸看着那个一脸倔强明显对自己态度不友善的太子邺熙和一旁一脸害怕拽着太子衣角的小公主思荇半天，愣是没找到一句话。谁让自己根本没这个思想准备呢，虽然说在现代自己也二十了，可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成天嘻嘻哈哈的，转眼塞给她两个小孩，哪能说接受就接受啊。
　　“啊……那个……”沈婧芸沉吟了半天，“奶娘带他们下去玩吧。”
　　一干下人，包括太子邺熙都不可思议地看了沈婧芸一眼。今天可是第一次谒见诶，就这样？
　　看到大家奇怪的反应，沈婧芸不禁试探性地问，“还是说太子和小公主累了，要休息一下？”
　　邺熙恭敬地躬身回答，“儿臣刚做完早课，并不累。如果母后累了，儿臣这就带皇妹退下，不打扰母后歇息。”
　　好乖巧的小孩子，沈婧芸感慨。只是怎么这么小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沈婧芸想了想，说道，“听说栖幽湖中莲花开得正盛，不如你们陪母后一同去观赏观赏吧。”就当培养感情喽。
　　其实早就过了莲花盛开的最好时节，好在湖面上还有晚莲随风摇曳，沈婧芸赏莲的借口也还说得过去。
　　敞轩水榭里，沈婧芸侧躺在软榻中，眯着眼看那层层翻滚的墨绿莲叶，还有各色颜色盛开的莲花。
　　沈婧芸很爱花，她没有特定的偏爱，什么花都喜欢。曾经程诗感慨她是百花仙子，本来是个挺好的别称，可是从程诗嘴里念出来味道就全变了，惹得宿舍里一票姐妹狂笑不止，什么“百花”“花花”的叫了好一阵子。
　　小太子和小公主早到一旁玩得不见人影，沈婧芸也懒得管，反正一堆嬷嬷宫女们跟着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培养感情这个原计划算是泡汤了。
　　“这后宫都住了什么人啊？”沈婧芸纯粹是随口问问，谁料随侍的宫人们脸色都变了变，然后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女官回答，“皇上所纳嫔妃并不多，只有一位丽妃、一位兰嫔和一位云嫔。”
　　哦？后宫这么简单？沈婧芸有些不敢相信，“就只有她们三个？”
　　“这个……”女官欲言又止。
　　沈婧芸眯了眯眼，眼神末从那个女官身上扫过，“有什么说不得的？”
　　看到那个女官微微瑟缩了下，沈婧芸一阵得意。恩，看来这个眼神练得很有效果。
　　“除了这三位主子外，后宫还住了少傅大人。”
　　“少傅？”少傅怎么住到后宫来了？沈婧芸再没常识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这个少傅是什么人？”
　　“是太子殿下的舅舅，已故夏名皇后的亲生弟弟——夏名平玉！”
　　回答的自然不是这个女官，另外一道清越的男声从水榭外传了来。
　　沈婧芸一惊，抬起身，就看见一道青色身影闪了进来，“臣夏名平玉参加皇后娘娘。”
　　沈婧芸诧异地盯着这个向自己作揖的人。身形有些过于纤瘦，下巴很尖，皮肤也很苍白，衬得眼眸异常乌黑，作为一个男性来讲，他的外貌过于阴柔了点，不过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倒是男子的坚毅。
　　难道他明为少傅，实际上是皇帝的……
　　沈婧芸忍不住又把这个人上下打量了个遍。直到万紫轻推了自己一把，沈婧芸才发现自己也盯着人家看的时间太长了，把个好好的少年硬是看得脸色又红又青的。
　　赶紧让人赐座，沈婧芸笑眯眯地看着夏名平玉，“之前本宫正好奇夏名大人呢，这下就见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夏名平玉额上滴下一滴冷汗。亏自己对这个女人好奇，听说她在这里赏莲赶紧屁颠屁颠跑过来见见，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帮得了自己吗？夏名平玉开始感到怀疑。
　　“娘娘很喜欢莲花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莲花当算得花中君子了。”
　　沈婧芸望了望水榭外，“恩，其实除了莲花，本宫什么花都爱，每一朵花都像一个仙子，绝世而独立。”
　　“哦？”这个回答让夏名平玉想起了一个人，他的眼眸微微黯了黯，不过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娘娘以佳人来喻花，真是妙语。”
　　沈婧芸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拍马屁的话，不理也罢。
　　“不过微臣最喜欢的是曼珠沙华，再过些日子就该开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夏名平玉的眼中有种掩饰不去的淡淡的悲伤。
　　沈婧芸愣了愣，“彼岸花？”
　　“哦？娘娘也知道？”
　　“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有叶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沈婧芸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夏名大人是想起夏名皇后了？”
　　夏名平玉不答反问，“娘娘知道这种花代表什么吗？”
　　花语沈婧芸当然是知道的，不过不知道这个人指的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说，“悲伤的回忆？”
　　夏名平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它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失去的心痛，不能触摸的伤口。”
　　“……”好沉重的话题，沈婧芸不知道这个夏名平玉跟自己讲这些干吗。
　　“啊，微臣失言，让娘娘见笑了。”夏名平玉突然意识过来自己竟然跟个陌生的女人讲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没有关系。”沈婧芸微笑。那个人该现身了吧？从夏名平玉开始讲曼珠沙华时起那个人就躲在一旁的假山后偷听，他不觉得太阳晒得慌？
　　“皇上！奴婢参见皇上！”呼啦拉一下水榭里跪满了人。
　　沈婧芸撇撇嘴，她顶讨厌这样子了，可是戏要演全套，于是起身盈盈做个万福，“臣妾见过皇上。”
　　淳于岷尉低沉地说了一声，“免礼。”然后眼神就一直盯着一旁自他进来后就面无表情的夏名平玉。
　　咦？这个人都不用行礼的！沈婧芸发现了一个新大陆。果然有问题啊……
　　“平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到哪到哪，难道说我到御花园来赏个花也要向皇上您禀告一声？”夏名平玉一脸讥诮。
　　“平玉，你明知道朕不是那个意思。”北狄皇帝很无奈，“朕刚刚跟赤勒国的使臣商谈一些事情耽误了些时间，所以……”
　　“皇上做什么事不必知会微臣。”
　　“平玉……”北狄皇帝一脸受伤的表情。
　　喂喂喂，你们都当我是不存在的吗？沈婧芸满脸黑线。一个当朝皇帝，一个前皇后的弟弟现任太傅，还有一个现在的新皇后，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偏偏其中两个人还不当旁人存在脉脉含情地对视，哦，不对，只是皇帝一个人脉脉来着。
　　这么说来……这两个人岂不是……断袖！
　　沈婧芸在万分激动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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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来了？”沈婧芸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黑幽幽的眼眸。
　　祁烨不赞同地扬了扬眉，“怎么，当上皇后就忘了皇兄了？连皇兄来看看莫名晕倒在御花园的皇妹都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太可以不过了。”
　　沈婧芸讥诮的语气让祁烨皱了皱眉。
　　“太医说你受到刺激，心绪不稳，一时受不住所以昏厥。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过你现在的身体不宜情绪波动太大吗？”
　　“呃，又不是我想的，再说了，情绪哪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祁烨沉吟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
　　“看到什么？”沈婧芸莫名其妙。
　　祁烨凝眸看了沈婧芸半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撞见了。”
　　沈婧芸终于明白过来，学他的样子扬了扬眉，“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不让‘她’嫁过来？”
　　这个“她”自然是指真正的流霜。
　　祁烨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怪不得你反应那么大，换了谁都很难接受的。”
　　这个……貌似跟自己昏过去的理由有些出入。“我可没说不能接受，相反，我很支持他们。”
　　“哦？”这下轮到祁烨惊讶了。
　　“爱情没有对错，更不是年龄、性别、外貌、身份所可以阻隔的，真正爱上对方，是不会管对方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是男是女、是高贵是卑贱的，爱了就是爱了。他们这种情况嘛，用一句经典的话形容最好——只不过我爱的人恰好跟我同性而已。”这可是节选自当年诗诗拉自己下水时的一番演说。
　　听到她这番论调，祁烨饶有兴趣地咀嚼了番，“挺有趣的想法。”
　　……有趣……沈婧芸黑线，应该是很有道理好不好。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在这种情况下你该如何自处？”
　　呃？沈婧芸怔了怔。对啊，自己现在是皇后诶……
　　“无所谓啊，反正也是个挂名的，又待不长——”后面的话在祁烨一个冷睇下吞回了肚。
　　小心隔墙有耳。
　　沈婧芸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一点。好麻烦，皇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连说个话都要顾虑那么多。
　　“哦，对了，你知道赤勒派来祝贺北狄皇帝大婚的使臣是谁吗？”祁烨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赤勒的使臣？沈婧芸想起晕过去前好像听到北狄皇帝有提到这么一号人物，既然祁烨会这么问自己，肯定是认识的了，而自己认识的赤勒人……“宣逸？”
　　“不错。”
　　真的是他啊……沈婧芸有些恍惚，“他来干吗？”
　　“朝贺。”
　　沈婧芸眯了眯眼眸，“不用这么诓我。如果真这么简单，你也不会跟我提他了。”
　　祁烨笑了起来，眼睛斜斜一挑，煞是风流，“那依你之见呢？”
　　“结盟，借兵。”
　　“如何解释？”
　　“上次我把地图给了皇兄，我想这么长时间皇兄定是有所动作了吧，赤勒自然感觉到威胁，于是便想到与天朝毗邻的北狄和东沿，希望各国能联合对天朝有所动作，逼迫天朝放弃对赤勒的出兵。”
　　祁烨笑眯眯地看着沈婧芸推测，“只是他没想到我们先与北狄和亲了。你说宣逸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婧芸想了想。北狄这条路是走不痛了，至于东沿……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里会顾得了离自己那么遥远的一个赤勒国，看来赤勒……她摇了摇头，“大势已去。”
　　不知为何，当这四个字说出口时，沈婧芸竟然觉得有些悲凉。
　　自己算不算是这个结局的间接导致者？如果宣逸不是把地图给了自己……
　　“我一直有个疑问，当初我从宣逸手里拿来的地图到底有没有用？”这是沈婧芸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本王说过——”
　　“我不相信。”沈婧芸打断了祁烨未出口的话。是的，她不相信。那时祁烨说当地图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起便一钱不值了。她以为是因为赤勒国已经把秘密通道给改了，可是现在看来如果真是这样，赤勒也不会如此紧张，难道宣逸给自己的是真的入道地图？
　　“那你相信什么？相信宣逸在你面前所做的一切？”祁烨嗤笑，一脸嘲讽的样子，“别忘了他是什么人，赤勒对皇位最有竞争力的皇子之一。你看到的只会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用跟我讲这些，我不想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只想知道我做的造成了什么后果。”
　　“后果？”祁烨笑了起来，自负的很，“你不都已经猜到了吗，赤勒将被纳入我天朝的版图。”
　　沈婧芸不再说话，沉默地垂下眼眸，掩去眼中闪过的黯然。果然还是自己害了宣逸。
　　“这么说那张地图果然还是有用的，虽然秘道改了，但你们可以根据那张图寻找线索，以天朝的人力财力，搞些工程是不成问题的。你们是干脆依旧图把废弃的秘道再开凿出来呢？还是另寻新秘道的踪迹呢？还是——”
　　“你要见他么？”沈婧芸的絮絮念突然被人打了断。
　　沈婧芸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已经敛了笑容低头把玩扳指的人，“怎么可能？！”
　　祁烨微嗤，“怎么不可能。”
　　“皇后？流霜？月姬？”自己以何种面目见他？
　　“随你。”
　　沈婧芸低头沉吟了会，“还是算了，没见的必要。”
　　“当真不见？”
　　沈婧芸奇怪地看看祁烨，“你为什么非要我见他？或者你希望我去劝他自动双手把赤勒奉上？”
　　祁烨不屑地“切”了一声，“天朝还没有不济到那个地步。”
　　对啊，以天朝的国力，攻下一个小小的赤勒易如囊中取物。
　　“那为什么要我见他？我见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一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叫自己去做对他没有任何利益好处的事。
　　祁烨却是沉默地垂着眸，什么也没说。
　　房里沉寂的很，沈婧芸一直盯着祁烨，而祁烨则自始至终盯着手上的扳指。整个屋里静得仿佛可以听见沉香从炉口盘旋而出的嘶嘶声。
　　良久，突然传来祁烨低沉的嗓音——
　　“不想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