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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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到底怎么回事？”祁烨沉着脸问一边切脉一边直冒冷汗的太医。
“这个……脉象虚浮，气血不稳，真气失和……”
“什么意思？”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最终答案，而不是一堆罗里八嗦的废话。
“夫人似乎曾经中过毒，而且余毒未清，奇怪的是，现在夫人体内有两股药性在相互冲撞，导致夫人体质日渐虚弱，加上之前受到很大的刺激导致心绪不稳，所以一时受不住……”
“那你可有何办法替她解毒？”
“这个……微臣需要知道夫人所中何毒，又曾经服下了何种药物致使药性冲撞。”
“……”祁烨眼眸微微黯了黯，“她中的是‘六道轮回’。”
太医倒吸一口凉气，“六道轮回！如此阴狠之毒！究竟何人——”太医突然止了话头。因为他意识过来六道轮回是宫廷秘药，那么下药之人……说不得啊，还是保住小命要紧。于是他轻咳了下，岔开话题，“王爷不是有解药么？为什么……”
“她后来又误服了雪蟾丹。”
“雪蟾丹？这可就麻烦了啊……”太医皱紧了眉头，“雪蟾丹取自天祈山顶千年雪蟾的内丹，可解百毒，却又不是所有的毒性均能解。它至阴至柔，可以中和六道轮回一部分的毒性，可又与剩下的毒性相冲，所以它一时保住了夫人的命，但同时也害了夫人的命，这个……”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微臣没有十成把握。因为雪蟾丹至阴，所以只要找到至阳之物与之中和便可化去，但是化去后夫人身上的余毒会不会发生毒性变化，原先的解药是否还有用微臣就不得而知了，只能说，这一着险之又险。”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恕微臣愚钝。”
祁烨垂眸沉思良久，“那至阳之物为何？”
“首先要找一个修炼纯阳内功的人每日为夫人输入真气，然后佐以微臣所配之药给夫人服下便可，只是……”太医犹豫起来。
“说！”
“夫人现在身子虚弱，体质特殊，但微臣所配之药药性较烈，恐夫人承受不住，所以不能让夫人直接服下，而需由他人先服下，再运功将药性催化进血脉里，用自己的血液喂夫人服食。而且最好这供血之人与输真气之人为同一人，这样所得气血更纯，对夫人的身子也更加有益。”
祁烨靠着床柱，整个人都沉到了帐帘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才传来祁烨低低的声音，“本王明白了。那她现在要多久才能醒来？”
“微臣开上一副方子，服下后应该暂时就无大碍了。只是夫人心绪不稳，要休息一宿。”
“好，你下去吧。记得明日把所配之药送到王府。”
“是，微臣告退。”
祁烨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盯着沈婧芸昏睡的面容出神。
这张脸是精致柔美的，他一直都知道，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收了她们三个舞姬留在自己王府中。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张脸，会给自己不同的感觉呢？
以前这张脸上满是骄纵，眸子里透出来的也是一股子庸俗的势利，当真以为她的那些小动作自己不知道么，要不是看在她对自己还有些用处，早就解决了事，省得将来给自己带来麻烦。
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呢？
对了，就是在赐她自缢后。他不否认当时自己确实起了杀心，因为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就坏了自己的大事。可是前脚下了命令后脚就收到赤勒来的线报，再加上那个穆雅儿那个女人为她求情，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清白，虽然其动机可疑，但不啻为一个台阶，于是顺情放了月姬一马。
再然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也怀疑过，派了人私下调查，却一无所获，回报告诉他这个女人确实是月姬。可是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以前那个狠毒刁蛮的月姬呢？除了面容身段一样，其他没有一点相同，哪怕她竭力摆出烟视媚行的样子，仍然不对，她没有那股风尘味，少了沧桑。她的灵魂是干净的，悠然独立。而且她很聪明，心思剔透的很，这是以前的月姬所没有的。以前的月姬只会忙于算计他身边的其他女人，想着如何独占他的宠爱，想着如何满足她对物质和权力的欲望。
他知道，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是不该留在自己身边的，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因为她会看穿自己的意图，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堂堂天朝硕亲王轩辕祁烨，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看透？况且倘若有一天她背叛了自己，那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灾难，这都是自己所不能允许的，所以他必须将她扼杀。可是，当面对死亡时她怎么还能坦然地微笑？甚至让他觉得，她一直都在等待、在憧憬着自己的死亡。这多么荒谬！
于是他想，不如让她活下去。他想看看，当她艰难地活在世上的时候，她会怎样？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
“所以，你要活下去。”祁烨仿佛自言自语般，然后向外扬声唤道，“小贵子。”
随着一串轻促的脚步声，一个尖细的声音应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在王府里找出修炼纯阳内功的人，把名单交给本王。”
“是。”小贵子应诺着退了下去。
祁烨继续盯着沈婧芸，蓦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她苍白的脸颊，呢喃着，“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活下去。”
“王爷，药煎好了。”门口传来宫女小心翼翼的声音。
祁烨滑至沈婧芸唇边的手顿了顿，“端进来。”
他起身让出空位给宫女喂药，自己负手踱至一旁看着。
本来给昏睡的人喂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在硕亲王的紧迫盯人下。可怜那个宫女哆嗦着半天没能把一勺药灌进沈婧芸的嘴里，一看黑黑的药汁顺着沈婧芸嘴角往下流，宫女的手就更哆嗦了。恶性循环。
祁烨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夺过宫女手里的药碗，“本王来。”
宫女吓得扑通跪在了床边，拼命磕头喊恕罪。
祁烨还是记得太医说过月姬需要好好休息的，于是冷睇了那个宫女一眼，沉着声说，“再吵本王割了你的舌头，下去！”
宫女惊惶失措地退了下去。
祁烨坐在床边，看看手里的药，再看看沉睡的沈婧芸，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好像自己给自己揽了个麻烦事。这给人喂药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月姬，本王为你可是开了先例啊。”他自我打趣着，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药汁，再口对口贴上沈婧芸，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把药哺到她的嘴里。
就这样仰头低头，喝药喂药。
药好苦，喂药好累。
祁烨发誓今后再不给第二人做这事。
至于这个女人嘛……
祁烨伸手刮去她嘴角残留的黑色药汁，不自觉地轻笑了起来，眼中荡漾着温柔。
算了，既然木已成舟，本王就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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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芸，我有男朋友了。”一个非常娇艳的女孩侧着头，眉眼含笑地望着沈婧芸。
“哦？真的啊！谁啊？难道某人终于想通了？”沈婧芸非常配合地双眼噌地亮了起来，一脸探听八卦的样子。
“不是他啦……”女孩转过头去直视前方，精致的脸庞闪过一丝忧郁，随即又喜笑颜开起来，“喏，我男朋友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漂亮的女孩跑过去迎来一个男人，“婧芸，就是他，怎么样？”
沈婧芸笑眯眯地将目光转了过去。恩，不错不错，挺拔的身躯，帅气优雅，黑玉般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挑，似笑非笑。
只是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呢？……
“啊！！怎么是你！！！！”
一生惨叫从思然阁传出，直惊起鸟只无数，拍打着翅膀，扑棱棱好不热闹。
祁烨强忍住额头突起的青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着刚刚醒来就一声惨叫然后沉入茫然状态的人说，“为什么不能是我！你希望是谁？”
沈婧芸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条件性地顺声望过来，表情严肃地看了祁烨半天，然后说，“不行！你不能当乐雅的男朋友！”
什么？这下轮到祁烨茫然了，“乐雅？男朋友？”这都是什么东西？
“对！因为乐雅喜欢于瑞，虽然于瑞对乐雅的态度很奇怪，但你也不能拆散他们！”
“……”祁烨完全无语，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沈婧芸半晌，琢磨着是不是该叫太医过来看看是否有何不妥。
“首先，本王不认识你所说的什么乐雅、于瑞，本王也不屑去拆散他们；其次，我的月姬，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能是本王，或者你可以说一下你希望见到谁。”
沈婧芸眨眨眼，再眨眨眼，努力消化祁烨的话。
原来……刚刚……是梦啊……
可是这个人竟然都跑到自己梦里来了！天哪……多么恐怖的事啊！
沈婧芸一脸惊恐地望着祁烨，直望得对方好不容易压抑下的青筋忍不住又抬头，口气也更加阴沉了几分，“月姬，本王在问你话。”
“呃，那个……”沈婧芸努力吞了下唾沫，“人家刚刚在做梦啦，所以我说的不是王爷，其实我很希望看到王爷，真的，我最希望看到的人就是王爷您啦，呵，呵呵……”
反正自己不是匹诺曹，又不会鼻子变长。
祁烨扫了沈婧芸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一脸不相信。
沈婧芸一看不好，赶紧转移话题，“这……这是哪里？”
好女性化的房间，到处垂着如七彩云锦般的重重帷幔，那流云般的轻纱随着风漫天飞舞。空气中，隐隐传来氤氲的香气，这香气慢慢地沁人肺腑。
“这是流霜所住的思然阁。”
这流霜公主肯定很憧憬神仙的生活，成天幻想自己是某个仙子，要不干吗把自己的寝宫打扮得跟个瑶池仙宫似的？
沈婧芸啧啧称奇，完全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就跟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本王会派专门人来指导你学习日常起居、形容举止、应对礼仪等，直到起程去北狄。”
“好。”沈婧芸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这么干脆倒让祁烨狐疑地看了她半天，却不知道现在的沈婧芸为可以住在这仙宫一样的地方而窃窃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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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不当时听到祁烨说让自己住下来学什么乱七八糟的礼仪的时候，自己怎么还会窃喜？天哪……这根本不是神仙的生活！是炼狱啊！
沈婧芸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浑身动弹不得躺在这里哀叹不已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祁烨的话听不得，他从来就没有过好话！
“疼疼疼，轻点……哎唷喂，我这把老骨头诶……”
四周宫女太监们一个个忍俊不禁地看着这个趴在贵妃椅上直哼哼的人。
“夫人，您看这把劲道可好？”一个替沈婧芸拿捏肩膀的宫女笑问道。
“好好，不错，你们都该向琉璃学学，看人家多有经验，捏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舒服。下一点，再左一点，左一点，恩，好……”沈婧芸直差眯起眼睛打个盹以示惬意，刚觉睡意上袭，一阵酸痛又让她直皱眉，“哎唷喂，我说阑珊，你那是捶腿吗，简直就是河边捶洗衣服嘛，虽然我是穿着衣服，但也请不要忽略我衣服底下的腿好不？”
围伺的宫人们终于忍不住一个个扑哧笑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说出来也让本王高兴高兴。”随着一道低沉男声，一个挺拔的身影跨进了门槛，原本围在沈婧芸周围的宫人们纷纷排开下跪。
哼，德行。沈婧芸心里暗暗嘀咕，非常不爽祁烨这种嚣张的气势。
“咦？月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祁烨站定，一脸戏谑地打量着某个可以跟霜打的茄子媲美的人。
沈婧芸暗暗翻了个白眼，“托王爷鸿福，月姬正在这享受神仙般的生活。”只是“神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原来一个公主有那么多规矩，坐站行走、吃喝拉撒，样样都要追求皇家体面。偏偏这个流霜公主还是个格外优雅的主，“优雅”知道不？就是跟她沈婧芸完全绝缘的两个字。天知道这段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那经历简直可以够她开一次百家讲坛，给人民大众讲一讲这封建社会对人的迫害是何等残忍。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到北狄去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沈婧芸想死的心都有了。
祁烨抱臂好整以暇地欣赏沈婧芸时而厌恶、时而悲愤、时而迷茫、时而唾弃、时而绝望的表情，整个就跟在那演戏似的。
“不知王爷造访有何要事？”沈婧芸终于意识到这个快被当成背景色调的人的存在。
“本王还以为你想不到这茬了呢。”没戏看了，祁烨颇有些惋惜，然后示意周围的下退下，自己则找了个椅子来坐，“我们明日起程去北狄。”
“这么快？！”才只在宫里训练了七天而已诶。
“时间不多了啊……”祁烨的神情严肃起来，有些喟叹地望向窗外。
“呃，月姬斗胆有一事相问。”
“恩？”祁烨收回目光，眼神示意沈婧芸说下去。
“上次在御书房王爷也是跟皇上说‘时间不多了’，月姬很好奇，到底什么事如此紧急？应该不单单是和亲那么简单。既然如今我也牵扯了进来，我就有权知道事情真相。”
“事情真相？”祁烨嗤笑了下，“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相存在。不过你要知道，本王也可以告诉你。”
于是沈婧芸对这个世界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块大陆分为六个国家，天朝处在正中，北接北狄，东临东沿，又与西南方的甸国共同接壤赤勒，另外东北角上还有个察自尔。原本大家也都相安无事，可偏偏就在前一阵子，东沿突然派兵攻打察自尔，硬是把人家整个国家吞并了。天朝震惊了，北狄震惊了，整个世界震惊了……（-_-||）东沿原本就靠海，物产丰饶，土地肥沃，国力甚是强盛，如今一吞并察自尔，气焰更加嚣张，蠢蠢欲动，直接威胁到与它相邻的天朝和北狄。于是天朝和北狄两国一合计，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
祁烨闲闲端起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不说了。
沈婧芸气结地瞪了他半天，突然嘿嘿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表面和亲，暗地合谋，想先下手为强，把人家东沿给瓜分了呗。看你把东沿说得那么玄乎，我估计你们才是披着羊皮的狼，故意等他们一仗消耗不少国气后趁虚而入。至于和亲嘛，其实是为了互相牵制，或者说是人质抵押，防止有一方毁约，不知道北狄抵给天朝的是什么？”
祁烨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凝眸看了沈婧芸半晌，然后竟然也笑了起来，“聪明，真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
喂喂喂，是人家托马斯举荐的我，不是你好不好。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祁烨瞄了一眼一脸笑容的沈婧芸，“你只要扮演好流霜别让他们怀疑就好了。”
“这么简单？”沈婧芸不太能相信竟然如此easy。
“就这么简单。”
“真的不需要我做其他什么特别的任务？”
“不需要。”
沈婧芸抚着下巴沉思起来。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小说上不是都要冒死借机窃取什么机密文件或者偷听人家秘密谈话的吗？
突然祁烨扬声喊“进来”，一下把沈婧芸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疑惑地望向门口走进来的两个宫女。
“他们两个将跟随你到北狄，帮你打点日常，另外……”祁烨故意顿了顿，充分调起沈婧芸的好奇心，“帮你变成流霜的样子。”
变成流霜的样子？沈婧芸满脸惊奇，“易容？！”这种手艺竟然真的存在！沈婧芸忍不住又多看了那两个人几眼，“这是他们的真实样子吗？”
祁烨扬了扬眉，没有回答，只是另外说道，“本王还有一礼相送。”
“哦？”他也会送人礼物？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沈婧芸一脸狐疑地等着祁烨拿出所谓的“礼”。
祁烨垂眸喝茶，轻唤了一声，“出来吧。”
然后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就冒了出来，单膝跪在一旁。
太神奇了！沈婧芸嘴巴张成了“O”字。
“这是本王送给你的死士，他会暗中保护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
看着眼前这三个形形色色的人，沈婧芸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剩下了一句话——这个世界真奇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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