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蝶翼·旧火新薪》灵行幽骨

3、创造之神·阿斯卡尔

　　图耶托卡拉想辩解也想收回自己的话，却是无果。
　　他看着站在别处各自伤怀的神使伙伴们，素来坚定的褐色眼眸中闪过几丝挣扎。最终他叹了口气，依旧是平和的表情。
　　“我会送你回去，你本就不必背负这一切，因为你是神使存在象征的延续，只要你活着，即使我们与五百年前的神使们都已消亡，即使不再有任何神使出现，仅仅只需要你好好活着，就已经够了。”图耶托卡拉正欲抬起手打开阿斯卡尔到东珍的通行之道，粟京昭开口了。
　　“昂拓的人不会发现你们吗？”
　　图耶托卡拉看着她有些要强却又极力掩饰关心的神情，突然觉得很是熟悉。
　　“耶修特是我们永恒不变的盟友，放心，即使是如今，我们也能在世界各地找到许多可以为伴的对象——想来你也是清楚的，昂拓恶行诸多，早已有很多人想要推翻他们的统治。”
　　“也就是说，看上去昂拓是说一不二的霸主，实则已经有不少暗流将要聚在一起试图对它发起冲击，对吗？”提及这个，粟京昭倒是能理解一些了。她装作没好气一般：“既然有可能没法拯救五百年前的阿斯卡尔，你们就帮着那些暗流挫一挫如今昂拓的锐气呗。”
　　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多愧对那位拼死拼活也要把他们送来这里的长老呀。
　　图耶托卡拉看着她不加掩饰的对于昂拓的厌恶，觉得有些有趣。
　　其实她说的对，如果他们真的对于任何磨难都当做神赐而没有意见的话，也就不会来到这里试图寻求生机了。
　　他们肯定是有不甘心的。
　　虽身为神使，阿斯卡尔却也和人类的大家族这一概念没有太大区别，每个神使都有自己的亲族和好友，同时他们格外重视这些往来羁绊，会一改避锋芒之态出世迎战昂拓，是为了守护自身最重要的这一切。
　　如今，他们看着眼前破碎不堪的家园，说心中无恨吗？怎么可能呢。
　　图耶托卡拉用神力打开通道后拿出一只金环，金环上雕刻着一些动物还镶嵌了几块质感非常好的异色宝石。
　　“我是仁爱与护佑之神阿索西斯的神使，这是我珍藏的宝物——灼金环，我交与你作为信物，若有一天你遇到了危险，我会通过这个手环感应到。”
　　他没说的是，灼金环是五百年前那个他最为珍视之人赠予他的。
　　那人将这金环赠与他并告诉他：等他回到属于他们的原本时空后，她会告诉他一个惊喜，他来时就带着对她浓烈的守护之心，可看如今的景象，她也随阿斯卡尔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想到这个，图耶托卡拉的眼中才多了一些茫然。
　　粟京昭的性格和那人有些像，也算是一种缘分了，他因这机缘自然而然地就给出了他无比珍视的灼金环。
　　粟京昭默默记下神名，没多说什么就接受了这份赠礼。
　　她看着手心里的金环，不知为何有些鼻酸。
　　怎么会这样呢？
　　临走前粟京昭还是遵从内心的想法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作为回礼，以后你们还想要仿制神器或是……想要自己制作神器的话，带张设计图纸给我就行，我会给你们做的——只要能有机会打击到昂拓。”
　　她从来都无比憎恶昂拓，现在想来可能不止是因为昂拓在世界各地横行霸道的恶行，还因为自己流着神使的血液吧。
　　不论如何，昂拓与她，即是杀亲之仇。
　　从通道踏过去的那一瞬，粟京昭毫无察觉自己的一滴眼泪溅在了金环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低鸣。
　　粟京昭走后，图耶托卡拉开始正式研究起粟京昭仿制的神器。
　　令他惊讶的是，这些“仿制”神器里面的力量，竟是真正的神力，而这股神力来源于一位他完全陌生且从未接触过其神使的神明。
　　看来粟京昭作为神使的后裔，还是被一位新的神明选中了。
　　她终将成为一位真正的神使。
　　粟京昭连交通工具都不用乘坐，直接闪回到了东珍，她有些感叹这神力就是好使。
　　一回到自家工厂，还没又进大门，就看到殷纠和宋天勋急慌急忙跑过来，一边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支支吾吾胡乱比划着。
　　“干什么干什么，多大的人了，稳重点。”粟京昭神色早已恢复如常。
　　“老，老大……隼啸，隼啸……”
　　一听到大宝贝的名字，粟京昭才有了些正色。
　　“我的宝贝隼啸怎么了？快说呀。”
　　“它，它，它……他变成人了！”
　　宋天勋终于把这惊世骇俗的消息成功说了出口。
　　粟京昭一脸问号，往工厂里面走去。
　　一个全身光溜溜的俊俏白毛少年正堂而皇之站在他们工厂里，而她的隼啸宝贝却已不见踪影。
　　白毛少年的身上似乎还发着光，他毫不在乎自己光着的身子被一个少女看得一干二净，反而打量起粟京昭来。
　　“……”
　　“……”粟京昭一脸坦然地和少年大眼瞪小眼。
　　终于。
　　“就是你，恭恭敬敬把我唤来此世给我取了个难听的名字，最后却违背神使之责，将我当做赚钱的工具——你，可恶的粟京昭！”白毛少年从面无表情到咬牙切齿的转换只用了一秒。
　　粟京昭的大脑飞速运转。
　　“我可是伟大的创造之神，本来以为你那么虔诚的许愿让我降临人间是想让我护佑你，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还没恢复真身的期间，我的神力一直被你压榨，好不容易等你离开了这么些天，我的神力才渐渐回来了……你有一点良心吗？！”白毛少年又花了一秒把自己的表情变换成幽怨，好像是一个可怜的弃妇。
　　？？？？？？粟京昭听得晕头转向。
　　这都哪跟哪，啥跟啥啊？
　　她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浑身冰冷又饿得不行，可也根本死不了的绝望，绝望之后她许是有些神志不清，就向着天空不断的许愿。
　　“如果天上有神明的话，来救救我好不好？”
　　她也不知那时为何这样许愿，但念了足足几千遍愿望后，一个大机器凭空出现在了她面前。
　　不，不是，隼啸难道真的是她求来的神明吗，可是为什么五百年前那么多神使都没能成功唤来过神？
　　再说白毛这边，他的心情非常苦闷。
　　当时的他，还只是个才诞生了几万年的新手神明，在此间时空之外的神域矜矜业业经营着自己的神业，偶尔偷个小懒也无伤大雅，谁知在其他神明都失去和人间使徒的联系五百年后，不曾拥有过神使的他却第一次听到了来自自己神使的声音。
　　虽然特别啰嗦，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句话，有点吵，但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妙的挂念感。
　　在神明与神使无法联系的情况下，神明根本不可能成功降临人间，也不可能知晓人间之事，其他有些担心自己神使的神明便催促着他快快降临人类世界看看怎么回事。
　　这五百年对神明们来说不过一瞬，但却是从人类世界被创造出以来祂们与人类世界毫无联系的唯一一段空白。
　　人类世界创造之初，众神便已遵循神不可过多涉世的规则，于是唯一和人类世界存在的联系，只有神使。
　　在这五百年的空白里，人类世界对他们来说，已是完全脱离了控制与视线，祂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神明也是有情感的，尤其是和自己的神使之间——神明与其神使，是在命运之神的编织下自然选择的关系。
　　可一夕之间所有的神使不再同神域有任何联系，也不曾有过任何来自人类世界的呼唤，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为了搞清楚状况以及前来护佑他的神使，来到了这个神明在此至多只能发挥出五成实力的人类世界。
　　谁知道，他以器械之身降临，还未能有力气恢复真身之时，他那一开始可怜兮兮求助的神使开始一转人设，竟然用他来制造各种东西，然后把那些有着他神力的产物全拿去卖钱了！
　　卖就卖吧，还卖那么便宜……
　　白毛气的半死，越想越气，白皙的脸上尽显红瘟。
　　粟京昭看着他气成这样，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于是她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那个，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我向你道歉哈，神明大人？”
　　宋天勋和殷纠的嘴巴根本就合不上，他们俩对视一眼，完全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粟京昭没怎么怀疑白毛说的话。
　　嗯，没有任何理由她就信服了。
　　硬要找理由……这些年她可能确实是靠着压榨这位才赚了很多钱。
　　以及，她能感觉到她和眼前这人——或者说是神？有着一种奇妙而紧密的联系。
　　白毛见她这个样子，好像很受用。粟京昭在心底有了某种认知形成。
　　“算了，谁让你是我的神使呢，呵呵，不过，以后你得都听我的。”
　　“……那我的生意，您看这，还能有机会继续吗？”
　　宋天勋和殷纠不关注别的，唯一在意的也是粟京昭问的这个。
　　白毛环臂以观。
　　“不行——”
　　正当粟京昭三人失落之色尽显之时，白毛又缓缓开口。
　　“你卖的太便宜了。”
　　这下轮到粟京昭三人大眼瞪小眼。
　　“你还敢这个表情，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我给你造出来那些东西全是由我神力凝聚而成的，那么珍贵的东西你就按着仿制品的价格来卖，太亏了。”
　　在此之前，粟京昭幻想过神明，怨怪过神明，唯独没有想到神明不仅真的存在，还这么接地气。
　　但她听到白毛的话，也是痛心疾首。
　　可恶，她本立志做大奸商，没想到竟成了个败家子。
　　白毛见她一脸因为错过了更多收益而悔过与痛心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命运之神为他安排的神使会是这人了。
　　想他作为第十一位创造之神，虽然资历尚浅年纪轻轻，但他创造出的东西在神域十分的受追捧——就连几位主神都十分青睐，几番购买，不过出于商人心理，他连主神都敢宰，价高到令神发指。
　　没错，他们神与神之间也有交易，毕竟人类世界就是当初有几位神明按照相当于低配版神域的规格共同创建出来的，可以说是类似于玩具屋的存在。
　　不过，他始终认为自己最出色的造物，是用他名字命名的那一个……
　　“罢了，以前错失的，以后找回来——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创造之神阿斯卡尔。”
　　有些神明的神位可能相同，例如创造之神这个神位足有十一位，但神名是唯一的。
　　粟京昭的神色变了。
　　“阿斯卡尔？”
　　阿斯卡尔深以为自知她神色变化的原因，骄傲地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几千年前你们人类世界的神使居住地阿斯卡尔，就是由我亲手建造，是我为所有散落各地的神使创造了一个家。”
　　阿斯卡尔非常满意他创造的“阿斯卡尔”，因为这一产出，主神给他连升了好几个位阶。
　　阿斯卡尔一地被他打造得美轮美奂，不仅风景好基础设施完备非常宜居，同时也是全人类世界离神域最近的地方。
　　在加强了神使与神明沟通稳定性的同时，也大大避免了在更久远的历史上，神使诞生因神力或会被视作不祥而因各种原因在幼时逝去的情况。
　　可以说，阿斯卡尔就是神使们最好的庇护所。
　　“你应该也是在阿斯卡尔出生的吧，不过怎么没继续在那里生活？那里可是我为神使们精心打造的庇护所，我猜你那时吃不饱穿不暖就是因为离开了阿斯卡尔。”
　　阿斯卡尔说完才注意到粟京昭脸上淡淡的伤感。
　　这不像她。他虽然之前一直以机器的形式示人，但还是能感知到他的神使是什么情绪。
　　粟京昭一直都是个十分开朗还有点古灵精怪的人。
　　为什么在他提起阿斯卡尔时是这样的表现。
　　再联想到这五百年来所有销声匿迹的神使……
　　阿斯卡尔第一次表现出神明特有的威严之势，他向粟京昭靠近，随着一步一步靠近，一身与神使服装相似的衣物和金饰出现在他身上。
　　“阿斯卡尔怎么了？其他的神使呢，去哪了？”
　　粟京昭看向手中的灼金环。
　　“他们都在五百年前的一次战争中死去了，阿斯卡尔——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
　　阿斯卡尔的神情很不好看。
　　那是他最骄傲的产物，骄傲到让他直接以自己的神名做名字。
　　而面前的少女告诉他，不仅阿斯卡尔已破灭，所有的神使也都在这个原该是他们庇护所的地方被杀害了。
　　难怪神明们联系不到自己的神使足足五百年，因为他们都死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当初不向神明求助呢？
　　阿斯卡尔是离神域最近的地方，也是与神最近的地方，通俗的说，就是那里联系神明的信号是最好的。
　　粟京昭想了想又说。
　　“不，没有全部死，还有十三位神使，他们从五百年前来到了现在，他们现在就在阿斯卡尔。”
　　她想到那些神使身上无法抹去的悲伤，又想到她自己对神明的质疑以及图耶托卡拉和她说的一些话。
　　“为什么五百年前，他们向神求助了却没有任何神明降临来帮帮他们？”
　　“为什么五百年前没有任何神使联系神域？”
　　他们异口同声，问完却都沉默了。
　　果然像图耶托卡拉说的那些，这其中有奇怪的地方。
　　阿斯卡尔看了粟京昭一眼，决定和她坐下来好好说说这些事。
　　粟京昭在阿斯卡尔的告知下知道了很多，也知道了那些远在神域的神明因为联系不上神使而产生的担忧，听到这些她有些感叹。
　　还好，神使们的信仰始终并未破灭。
　　她想马上联系图耶托卡拉，但阿斯卡尔让她暂时别急。
　　“我在人类世界无法发挥出全部神力，你说那昂拓之人会使用叫神器的武器，那样被放大的神力，若是数量多了，单凭我无法应付，我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制造足以能够和他们抗衡的神器。”
　　他对昂拓也是同样的感到厌恶，不信仰神明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夺去神明赐给神使的神力来武装自己？
　　他听粟京昭说的那些关于昂拓的暴政恶行，听得连连摇头。
　　粟京昭想知道阿斯卡尔不再是隼啸的形态后他们该如何制造神器。
　　自从知道之前制造的那些都是正儿八经的正版神器，只是外观上可能涉及版权争议后，粟京昭三人对自己腰间别着的“赤律”都是非常的宝贝。
　　“阿斯卡尔大人，我们这些已经制作好的可以改变下外形吗？”粟京昭出于私心还是问了——她可不想自己拥有的真正神器和那些用夺去神使之力制造而来的东西一幅样子。
　　这样看来，他们拥有的是正版，而昂拓拥有的那些才是真正的盗版。
　　阿斯卡尔挑了挑眉。
　　“叫我阿斯卡尔就行……你说的当然都可以做到，不过你既然是我的神使，那你就得通过使用我赋予你的力量来做到改变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
　　粟京昭这才反应过来，她原来也是个正经的神使，只是她对如何使用神力一窍不通。
　　阿斯卡尔连着教了粟京昭几天运用神力的方法，在第七天，她终于可以成功制造一些小玩意并且可以改变她所造之物的外形了。
　　宋天勋和殷纠其间也没闲着一直在提高身体素质，他们虽不懂神使之类的事，但他们是早就下定决心跟着老大干出一番事业的。
　　而且跟着神明神使一起打倒昂拓这件事，虽然听着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但对于讨厌昂拓的他们来说，还挺热血的。
　　年轻人嘛，就是有这么好的接受能力，就是这么热血方刚。
　　第三十二天，粟京昭成功使用神力改变了他们三人所持神器的外形，顺带换了个名字。
　　宋天勋比较务实，他的神器被改造成一把朴实无华的黑剑，名为墨燕。
　　殷纠多少带点中二，他的神器被改造为一把大镰刀，名为死神镰。这一点粟京昭他们都只能扶额苦笑。
　　而粟京昭则是将神器改造为一朵可以散开可以重组的金花，当花瓣聚起她便戴在头上做装饰，当花瓣散开又可以重组为花瓣相接的鞭刀。
　　她到取名的时候，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轻柔地唤着她。
　　“莉其娅，我要叫她莉其娅。”她感受那些看似坚硬无比的花瓣在她的手腕上柔软划过后又重组于她的鬓间。
　　阿斯卡尔很满意她掌握神力的进度。
　　“等我见到他们的神器，我就会知道神力被他们激发到那样强的原理，到那个时候我们制作出的只会比他们强不会比他们差。”
　　区区人类的创造力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创造之神呢？
　　所以他最奇怪的，就是那个据说能激发神力上百上千倍的特殊物质。
　　与此同时，阿斯卡尔不太相信只靠人类能将神器做到这种地步。
　　他眯了眯眼，思索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