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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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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夷之用脚摸索鞋子的动作忽地一顿,竟不知该如何接着水禾的话说下去了。
所幸水禾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裹紧身上的被褥背过身去,昂头轻哼:“谅你也不敢。”
“蜀南沈氏家大业大,动动手就能买下你们梅山宗了。”沈夷之添油加醋道。
水禾闻言,紧握被角的手略一用力,布帛撕裂的声音顿时在屋内响彻。
上天可真是偏心,有些人甫一出世便拥有这世间众多福祉,而她身为一条蛟龙无法畅游于天地间,却要入宫受尽人族的白眼。
沈夷之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要我说,我还是更羡慕你头上的角。”
“你再提!”
多说多错,沈夷之平生第一次希望自己没有长嘴,可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他只好继续扯些别的。
“沈家再多的钱财也跟我无关,我跟家族决裂,沈家现在正派人四处抓我,听说梅山宗没人敢任闯,我这才出此下策。”
“永巍老头儿管教起我来倒是严格,梅山宗夜半闯进一个大活人他竟毫无察觉。”水禾小声嘀咕。
虽然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躲过重重守卫溜进梅山宗,但水禾还是仔仔细细将沈夷之探查了一遍,他的身上仍然有着水禾无法勘破的类似妖兽的气息,可皮肉与骨骼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族。
“那方才我说的你可还记得?”
沈夷之一脸茫然,却见水禾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他回想起她之前所说的话。
沈夷之会意,立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水禾将拢在被褥中的拳头攥得吱嘎作响,并威胁似地在沈夷之眼前晃了晃。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躲沈家躲得急,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所幸沈夷之还算乖顺,水禾一下失去了与沈夷之交流的兴致,她怏怏地拢紧了身上的棉被,作势就要将沈夷之赶出门外。
沈夷之有心离开,但他衣衫单薄,又才受了冻,今夜大雪封山,他若是此时离开,就是真正地永远离开了。
他揺了揺脑袋,不肯从墙面的缺口出去。
水禾往前两步,一言不发地瞪着他,在清清山时水禾便听司岳说过人族最重礼节,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即便是她一条蛟龙也知道这是不合礼数的。
沈夷之进退两难。
若是走,明日梅山宗弟子们就能在扫雪时发现他冻得硬邦邦的冰雕尸体,若是不走,激怒了水禾他更是分分钟死在她的手里。
沈夷之向亲妹紧急求助:“翩翩啊,快救你哥一命!”
【你就说,你能帮她解开那只紫玉镯的禁锢。】
那紫玉镯是梅山宗长老永巍用尽半身修为打造而成,专门为拘住水禾的灵力。
至于永巍是出于什么原因,沈夷之不得而知,但既然亲妹系统都这么提示他了,沈夷之为了苟命当机立断。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你不能赶我走。”
因水禾总是绷着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瘫脸,沈夷之夜无法断定她此时心情的好坏与否,但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变成冰雕的样子,沈夷之还是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开口。
“我可以帮国巫大人解除紫玉镯。”
墙外漫天的风雪从缺口灌进来,燃了整夜的红烛仅剩半截发黑的灯芯在狂风中摇曳着,火光由长影化作一个小点,投射出的阴影不断地在墙面上缩短拉长。
水禾沉默了一瞬,竟毫不遮掩地在沈夷之面前露出了腕上那只清透的紫玉镯子。
她眯着双眼,眸子晦涩不明,“你怎么知道这紫玉镯?”
沈夷之正要将那镯子看个仔细,却不料水禾倏地又将手臂缩进了棉被里,她裹着一床厚厚的被褥,只有一颗头露在外头。
沈夷之支支吾吾:“我虽然比不得国巫大人有卜算的能力,在普通人中却也算得上能人异士。”
拥有金手指系统,可不就是这小说世界里的能人异士。
水禾闻言往前走近几步,沈夷之识相地往后撤步,两人你来我往,敌进我退。
见水禾无动于衷,沈夷之为了活命连脸面也不要了,他当即拽住水禾的衣角,哭天喊地道:“求求你了,让我避一避风雪吧。”
水禾既答应永巍以身入局,那镯子取不取下对她而言也已无关痛痒,水禾望着痛哭流涕的沈夷之,忽地觉得他很像族内吵闹的小蛟。
银色的月华不知何时悄然落下,天将明,雪将至。
水禾懒得多费口舌,裹着厚厚的被褥淡然离去,转身时天边将将好落下天亮后的第一片雪花,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她的肩头,实际上,水禾一点也不喜欢雪。
隐约听到身后沈夷之收敛了假哭的样子,声音里带笑,“翩翩,这个女主看起来很好攻略嘛。”
系统:【拜托大哥,母单二十年的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好嘛。】
沈夷之站在温暖如春的墙这边,透过墙面的破洞望着水禾的背影渐行渐远。
烛芯,残墙,初雪。
新国巫入朝。
因水禾磨磨蹭蹭耽误了许多时间,待她换上朝服,收拾妥当后,梅山宗外负责赶车的小太监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小太监端起尖细的嗓音催促水禾:“国巫大人的旧乡不比容国,在容国只有圣上让旁人等的份儿。”
水禾不悦地眯了眯眼,没有与小太监争辩。
其实水禾一点儿也不喜欢容国的人族,他们个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分明是没有灵力且生命力极其短暂的存在,却还能高高在上地瞧不起清清山的妖兽。
若是搁在清清山,水禾早就一拳过去教他做人了。
但小太监说的没错,这里不是清清山,司岳和永巍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一定要与人为善,切莫在宫里生了事端。
通往宫城的路很远很远,远到水禾误以为这是回清清山的路。
但下了马车,眼前矗立着的却是巍峨宏伟的容国宫城,宫墙上的灯似乎是才熄灭不久,一缕缕白烟从明黄色的灯笼里钻出,闻起来略微有些冲鼻。
水禾站在宫门之外,手脚皆是冰凉。
是紧张,使惶恐,是她知道逃不过的,却又翘首以盼的最终去向。
下了雪的缘故,一眼望不到头的御道变得极其滑脚。水禾轻轻搓了搓手,跟随着小太监向着重重红墙内走去。
寂静无声的朝堂之上,群臣垂首而立,年轻的帝王正襟危坐,阴沉的面色掩藏在帝冕之下。
水禾一步一响,不卑不亢。
王座上的君王看清了水禾的脸,忽而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声,道:“国巫大人养在清清山多时,今日终于得见。”
满朝文武百官闻言哄然大笑。
一个“养”字,将水禾比作是家养的宠物,君王的对妖兽的蔑视不加掩饰,满朝大臣乱作一团,他也丝毫不加以阻拦。
血气方刚如水禾,一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经外奇穴开始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纤细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理智告诉她要听司岳和永巍的话,忍一时风平浪静,但不断往脑子上冲的热血却一直挑唆着水禾的神经。
极致的忍耐使她开始有些头晕目眩。
“文武百官们误会了,新任国巫乃是同你我一样的人,而并非妖兽。”
一道清亮的声音自人群之中传来,犹如一把利剑,划开了遮天蔽日的云雾。
水禾闻声回首,见一身穿玄色暗绣宽袖长袍官服的男子姗姗来迟,他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濡湿了肩膀及后背的衣料。
还未等水禾看清他的眉目,一大腹便便的文官闻言踏步上前,他无礼地凑到水禾面前,遮蔽了室内本就不明亮的烛光。
“又是宋暮你这毛头小子,你可知历来国巫皆是妖兽,你凭什么大言不惭地说这个女子不是妖兽所化啊?”
那个大臣口中唤作宋暮的男子忽而轻声笑了起来,如环佩叮当,洋洋盈耳。
他说话时并不看那个大臣,只是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水禾,他在水禾面前停下,背对着她,好似一堵保护她的高墙,他道:“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大臣嗤笑:“笑话,众位大臣且说说看,要如何验妖兽的身份啊?”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王座上的君王却玩味地看着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宋暮冷笑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赵大人该知道,我也是一只妖兽罢?”
水禾哑然,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所幸她无法自如控制面部肌肉,因此在旁人看来她始终不动如山,安然处之。
在来到容国之前,她一直以为人族与妖兽水火不容,就连梅山宗也只允许身为当朝国巫的妖兽才能入内,她竟不知,原来容国的朝堂之上还正大光明地存在着另外一只妖兽。
朝堂之上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却始终不见一国之君主持公道。
水禾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朝堂内各位大臣权贵的反应。
有以宋暮为首的一众文武忠臣屹立于他的身后,有簇拥在王位左右以君王马首是瞻的权贵,还有的朝臣藏匿于不易察觉的阴影之中一言不发地静观其变,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