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即安》杨家老大

11、山神

　　“这天都黑了，我大哥咋还没回来啊。”
　　潘大龙时不时地向外张望，语气中充满了对自己兄长的担心。
　　“你别太着急，可能过一阵就回来了。”
　　潘二龙也听说了村子里的有关山神的谣言，所以一整天，潘二龙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整个人的心都像是飞到北边的山上。
　　“但愿老天保佑，可别让我大哥受伤了。”
　　潘二龙双手合十，一脸虔诚模样，一边在门口踱来踱去，一边拜着心中的神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潘二龙的话说中都带了微微的颤抖。
　　“我当时就应该跟我大哥一块去，总比在这坐着强！”
　　潘二龙气恼着，而李小满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相劝着他不要担心。
　　“大龙哥是个好人，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十多个人跟他一起上山呢，不会出事的。”
　　“对，你说得在理。”潘二龙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李小满所说的话。
　　“吉人自有天相，我大哥不会有事的。”
　　又过了一阵，一片亮光从远处渐渐靠近李小满的门口，当那片灯光停留在李小满家的院门口时，潘二龙立马就捕捉到了。
　　“啊，我大哥回来啦！”
　　潘二龙兴冲冲地冲出房门，李小满也是紧随其后，等他赶到门口时，才发现回来的不仅仅是潘大龙，还有一天不见的葛即安。
　　“大哥，你怎么了！”潘二龙拉着潘大龙的左臂，大声叫着，“你受伤啦！”
　　李小满闻言，急忙凑到一旁，去看潘大龙身上的伤势。
　　就见潘大龙的露着左侧肩膀，大臂的外侧似乎是被伤到了，外面裹着一层纱布，离得近些，还能闻到上面淡淡的药水味。
　　葛即安见潘二龙十分焦急，就立马解释起来。“大龙受了点皮外伤，我已经包扎好了，应该不会妨碍行动的。”
　　“对，不打紧，我看我这还能动呢。”说完还在他们面前摆动了一下胳膊。
　　潘二龙立马对葛即安感谢道：“安子，真是谢谢你了。”
　　葛即安微微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你还是先带大龙哥回屋吧，好好歇着吧，毕竟大龙哥明天还要上山呢。”
　　“什么！”潘二龙闻言震惊了，一脸生气地看向潘大龙，“不是，哥，为什么还要去山上啊！”
　　潘大龙拧紧眉头，“还能因为啥，村长没找到呗！”
　　潘二龙忍了一天的火气，终于在这一刻被潘大龙的一句话给点燃了，“不行！不要再去找他了，他是个什么混蛋你不知道吗！啊！”
　　“你个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潘大龙一脚丫子就狠狠地踹到他的屁股上，估计是用力太猛，潘二龙差点就扑倒在地。
　　还是李小满在旁边及时拽住了他，这才避免他摔倒在地。
　　潘二龙好像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同意他哥的话，所以就一直别着头，赌气一样不再说话。
　　他的声音太过响亮，好像都传到了张大叔那边，然后就听到张大叔的声音在那边传来，“干啥呢啊，吵架啦？”。
　　李小满怕事情闹大，立马回应道：“没事，叔，我们闹着玩呢，没事。”
　　“那就行，有事好商量嘛，大龙回来了就好了嘛，有啥好吵吵的，这个天也黑了，赶紧回家吃饭吧！”
　　“好嘞，大叔，我们知道啦！”潘大龙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就对李小满他们说道：“真是闹笑话了，安子，小满打扰了啊，我们先回去了。”
　　潘大龙讪讪地笑了笑，就要把潘二龙拽回家去。
　　而一旁的葛即安突然开口道：“大龙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山上吧。”
　　潘大龙的脸上好像闪过一丝疑惑，就这么片刻的异样，站在一侧的李小满正好看见了。
　　“那我也去！”潘二龙与李小满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俩对眼相视，似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潘二龙又是开口，“我们这还不是担心你们，这不是人多力量大嘛，一起去一起回来呗！”
　　但很明显，潘大龙并不吃他兄弟恳求的这一套。
　　“不行，你们去干嘛啊。”
　　潘大龙看向李小满，用着对待小孩的口气说道：“小满，你也跟着胡闹。”
　　“可是……”
　　李小满还是想尽量说服潘大龙，同意他们的加入，“但我们不想等着，也想出一份力。”
　　潘大龙只觉得他们不懂事，“胡闹，潘二龙你跟我回家，这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转身就走，见潘二龙一动不动，就回头喊道：“走啊！”
　　潘二龙面露难色地看向葛即安与李小满，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顺从地跟到潘二龙的后面。
　　“让他们去吧。”
　　葛即安的这一句话，并不响亮，但也就这么一句毫无威胁性的话，让潘大龙停下了脚步。
　　潘大龙挑眉看向葛即安，疑惑地看向他，“你是认真的吗？”
　　李小满和潘二龙两个人好像被他们的视线夹在中间，根本不敢插上一句。
　　他们久久不言，李小满感觉自己整个人在一刹间都僵硬起来了，他甚至还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不能打起来吧。
　　李小满紧张地看了看两人僵持不下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那就去吧。”潘大龙耷拉下来肩膀，摆出一副我不管了的样子。
　　同意了！
　　潘二龙立刻搂住潘大龙的右侧肩膀，兴奋地说道：“哥，那么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嗯嗯。”潘大龙不耐烦地点点头，而后回头又对李小满他们说道：“那就明天七点见吧，今天早点睡，记得准备好要吃的东西，明天估计要在山上待一天。”
　　“知道啦大龙哥！”
　　葛即安见他们已经进了院子，而后他就拉着李小满走进院子，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紧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李小满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道：“怎么了，今天很累吗？”他羞涩地别过脸：“你怎么这么肉麻啊……”
　　葛即安将额头轻靠在李小满的肩膀上，回答道：“没有，就是一天没见你了。”
　　不过一个白天没见，怎么像只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立马凑过来要贴贴。
　　李小满却笑了：“什么嘛，怎么这么黏人。”
　　葛即安抱着李小满，轻轻晃着，用着撒娇的口吻说到：“嗯，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两个年轻人，在这片无人打扰的片刻中，肆意地享受着拥抱的快乐，贪婪地感受着恋爱的甜蜜。
　　“你该回去了。”
　　李小满抚摸着葛即安的脸庞，缓缓下滑直到伤口结痂的地方，“好好休息，这样伤口才能好得快。”
　　即便心中有所不舍，也不能再让葛即安住在李小满家了，两个都是气血方刚，万一擦枪走火，做了什么事……
　　李小满拍了拍葛即安的后背，“要不然姑奶会找你的。”
　　葛即安贴着李小满的左侧脖颈，闷闷地回了一声“好。”
　　李小满就像是哄着孩子一样，柔声说道：“明天还要见面呢，我给你煮苞米吃。”
　　“那我给你拿白薯，明天七点，在村口见面。”葛即安的眸子中盛着满满温情，恋恋不舍地松开自己的双臂。
　　李小满很无奈，连连将他朝外面推去，“安哥，你快走，不要以为用那种眼神就能让我心软。”
　　上一次就是没有抵抗住葛即安那种柔情似水，仿佛会深陷其中的双眼传递过来的视线，所以李小满就鬼使神差一样同意葛即安抱着他亲了好久。
　　人到底是要吃一堑长一智的，总不能一直顺着他，不然葛即安就会得寸进尺。
　　这一次李小满打定主意，不能让葛即安留在这里。
　　葛即安终究还是妥协了，只不过临走之际，还是偷偷地亲了李小满一口。
　　就这样，李小满捂着自己的脸颊，目送着葛即安的离开。
　　#
　　又是一个艳阳天，那连绵不绝的山脉，就像是一条俯卧在地面上长眠不醒的巨龙，即便是久居在长坪村的村民也从未真正地探索过山的另一侧。
　　人们总是会被山林之中的迷乱景象而干扰视线，若是不做好准备就茫然走进，的确容易迷失方向。
　　白天里还是生机盎然，活力满满的山林，一旦没有光亮的照射后，就会快速陷入一片诡秘且幽深的景象，张牙舞爪的怪异树枝，不知名的鸟类鸣叫，无时无刻都在加深着下一刻的危险。
　　现在刚刚到了下午两点，两只毛发蓬松的小松鼠，正盘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时而用“吱吱”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流。
　　突然下方传来的一阵嘈杂声，惊扰了它们的交谈，纷纷朝着树枝的另一侧跑去。
　　“咱们这是走到哪了呀？”
　　“应该是……”常年上山，比较熟悉山形的赵大爷环视了一下四周，沉吟一会后，说道：“咱们这是到了坎谷了。”
　　“这附近有条河，咱们一会到河边休息休息。”
　　赵大爷今年已经63岁了，但身子骨却还是十分硬朗，即便是在杂草乱生的地方，也丝毫没有阻碍他的前行。
　　赵大爷的儿子赵强，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略微丧气道：“也不知道村长在哪呀，搜山真的有用吗？”
　　其实不只是他，这七八个村民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沮丧，漫无目的地搜山不仅耗时又耗力。
　　他们不仅需要防备着山上的野生动物，还得注意猎人们曾经摆放的各种陷阱，这种小心翼翼地行走，真是容易造成人们身体上与精神上的双重疲劳。
　　葛即安这时候站了出来，对他们说道：“等到了河边休整之后，就在附近搜索一下，要是没有线索的话，咱们就往回走，去和潘大龙他们会合。”
　　赵大爷也同意他的说话，“现在这天也黑得快，过了四点后不往回走的话，就容易困在山里了。”
　　长辈都这么说了，这些年轻的村民也不好计较什么，总不过就在山上再呆一个小时。
　　大概又走了几分钟后，所有人都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朝着水声走了一会后，所有人的眼前就立马显现出一条小溪流，水质干净清澈，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
　　“到地方啦，大家都歇歇吧。”
　　赵大爷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朝着小溪快步走去，每个人都到溪边畅快地喝了起来。
　　李小满也不例外，将水壶装满水后，也是痛快地饮了起来，“这水真好喝。”
　　在他旁边的葛即安喝过水后，点点头道：“应该是山泉水，看水质应该还算不错，但也不能喝太多，有些东西是肉眼看不到的，要是喝到肚子里很容易生病。”
　　一侧的村民，听到他这么说，突然就不敢喝，“啥？安子，你说这水里有鬼啊！”
　　葛即安立马解释道：“不是的，是一些很小的生物或者细菌可能会在这种生水里，在野外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喝烧开的水比较好。”
　　刚才的村民听完他的解释之后，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赵强也听到葛即安方才所说的话，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到底还是大夫爱干净啊，咱们这种汉子真是没注意过啊。”
　　葛即安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些什么，不过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个水有啥可怕的，要我说啊，还是最近村里的传言比较靠谱。”
　　“那个山神是吧。”
　　“你们都说什么山神，我在村子里活了这么久，都没听说过什么山神啊，也不知道是谁瞎传的。”
　　靠在树下休息的赵大爷，本来是在慢悠悠地抽旱烟，听到那群人地议论之后，就插了一句，“这山上的确有过山神，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传言了，几十年前突然不让搞封建迷信，所以村子里也就不敢说什么山神了，所以你们这代人基本就没听过。”
　　一个村民好奇地凑到赵大爷地身边，问道：“大爷，咱们这也没什么外人，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对啊对啊，大爷，我们绝对不传出去。”
　　赵大爷架不住一群年轻人地起哄，只好对他们讲起了长坪村里的传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着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反而使得声音变得更加悠长起来。
　　“那时候我还小着呢，山上啊有一群土匪啊，时不时就下山来咱们村子里抢东西，女人，粮食，还有钱，他们什么都抢啊。”
　　“没人报官吗？”李小满问道。
　　赵大爷嗤笑一声，“报官？官都跑了，哪还有官啊。”赵大爷敲了敲烟杆，接着说道：“那时候真是生不如死啊，我是家里最小的，我上面本来还有个姐姐，但被土匪抢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啊。”
　　又一个村民出声问道：“那后来呢？”
　　“当时村子里也组织过，想反抗那群土匪，可到了那群土匪下山的日子时，一直都没人下来啊，然后那天晚上，天上突然落下了好多闪电啊，我娘说，半边天都被照亮了。”
　　赵大爷将烟斗再次装满，点燃后又是吸了一口，“所有人都说是神仙发怒了，后来村长领着几个村民去看，发现那群土匪消失不见了，别说人影了，就连尸体都没看见，那里就立着一座白石。”
　　“他们下山的时候，就扛着那块石头下来了，村民们以为是山神显灵了，就将它立在村口的河边用来祭拜，结果有一年下大雨，发了大河，石像就被冲走了。”
　　“又过了好些年，村里不让搞封建迷信，不让说什么鬼啊，妖怪啊，要是说出去，就会有人来家里砸东西啊，那村子里哪还敢说什么山神啊。所以啊，这件事就很少人知道啦，即便知道也不会随便跟外人说啦。”
　　赵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皱着眉头说道：“可我听说，那谁是惦记着山神的宝贝才不见的。”
　　可能是怕忌讳吧，赵强没敢直接说出那个人名字。
　　赵大爷干咳了两声，“当时村里有两种传言，一个呢是说那群土匪烧杀抢掠，山神可怜老百姓，这才收拾了他们，另一个呢说是那群土匪挖到了山神的宝贝，所以山神才动怒了，让他们消失了。”
　　这一说完，好几个人便开始议论纷纷，嘀咕着什么一会要早点下山。
　　“行啦，再问我什么，我也不会再说了，再休息一会，咱们就搜山，找不到村长就下山。”赵大爷抽完了烟，便将烟杆收了起来，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而听完这个故事后，李小满便觉得这山林隐隐透着一股邪气，就连水都不想喝了，就拉着葛即安坐在地上，好好地歇了一会。
　　“安哥，你觉得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山神吗？”
　　李小满碰了碰身侧的葛即安，想听听他的看法。
　　葛即安却反问道：“那你呢？”
　　“不信。”李小满低声说道。“我没见过，所以我不信。”
　　他冲着李小满笑了笑，“那我也不信。”
　　“真的？”
　　“真的。”葛即安轻声一笑，“我相信你的直觉。”
　　额，看他的表情还是很认真的，应该不是骗人的，但怎么总觉得他说得太随便了，有种忽悠人的感觉。
　　不过李小满还是接受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大家都休整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在附近开始搜索。
　　葛即安与李小满两人一组，朝着另一个方向进行搜查。
　　可寻找许久，也没能发现有关村长的任何踪迹，所以他们打算原路返回。
　　李小满摸了摸着枝条上被葛即安系好的麻绳，“幸好你一路上留下了记号，咱们应该很快就能和大家会合了。”
　　“就是有些可惜，没能找到村长。”
　　对此，葛即安也略表遗憾，“的确，但是天色不早了，咱们不能因为找他，耽误了自己下山的时间，个人的安全远远要比他人重要。”
　　葛即安走在李小满的身后，定睛扫了一眼那根绳子后，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李小满也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感觉他像是看见了凶猛野兽一般，原本温情的眼眸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他立马用力拉拽着李小满，迅速地远离那棵树，“小满，我们赶紧走，这里不对劲！”
　　李小满不明所以，但却很相信葛即安的判断，并没有多问，而是紧跟在葛即安的身后，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可半响之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周边静悄悄的，除了轻快的鸟鸣和他们的呼吸声，就没有其他可疑的动静了。
　　李小满紧紧地拽着葛即安的右臂，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有什么危险吗？你怎么突然这样？”
　　葛即安皱了皱眉头，“有人动过我的绳子，那棵树上的绳结和我平时系的绳结并不一样。”
　　李小满不由得心中一惊，微颤地开口道：“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迷路了？”
　　话一出口，李小满才意识到，刚才的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有人要害死他们。
　　如果顺着绳子的记号走的话，肯定找不到大部队，可要是朝着反方向走的话，恐怕会离家的方向越走越远。
　　“小满，你相信我吗？”葛即安眺望着他们的一侧远方，像是观察着什么，而后盯住了某一点便不再动摇。
　　李小满眨了眨眼睛，眼眸轻颤，“我信。”
　　他抬眼一笑，“就像你信我一样。”
　　葛即安低头与他对视，一扫刚才的紧张之势，声音坚定且富有力量，“我们肯定会走出去的。”
　　“走，我带你回家。”
　　两人之后并未言语，但却胜过千言万语，葛即安坚定不移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走，而李小满也寸步不离紧紧追随。
　　但很快，他们留下的脚印就被另外的两双脚覆盖了上去。
　　这场危机尚未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