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救赎[虫族]》藕尔有病

23、春分

　　办公室内，伊斯将文件夹狠狠摔在桌面，茶色的眼眸里翻滚着怒火，无法息止。

　　“又被他给耍了！”

　　萨科安抚道：“至少弗利西已经失去了价值，皇室和旧贵族也受到了重创。”

　　“弗利西不过是替罪羊，谁都看得出背后主使，偏却找不到把柄。”伊斯握紧了拳，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今日殿堂内，斯温德勒对他的挑衅历历在目，为胸膛中燃烧的火焰添柴倒油。

　　“废了这么大的劲，结果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洗脱罪名。”

　　今日，B-HD347试验基地的肮脏全面曝光在神圣的殿堂，“主使虫”弗利西被褫夺皇室称号，贬为平民虫，在雄保会精神力疏导服役终生。

　　提起雄保会，提供精神力疏导可能是唯一值得认可的一点，但一次精神力疏导，往往被炒到了天价。

　　尽管实验基地此事明面上未牵扯到斯温德勒的家族，但仍旧涉及皇室与旧贵族。帝国的牌面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贵旧家族没落，新星崛起。

　　萨科在一旁道：“B-HD347试验基地被捣毁，让帝国的雌虫免受侵害。另外，这一次遇袭，我们抓出了第三军中潜藏的内鬼，也并非毫无收获。一切都是值得的。”

　　听罢，伊斯心下哂笑。
　　炮弹丢到了面前了，这才把作乱者揪出来。

　　他站在窗前，凝望鳞次栉比的高楼与蜿蜒的虚拟星轨。

　　他从来不甘心成为被圈养的可怜蠢货。他要站在高处，造就克林索森的辉煌与荣誉，成为划时代的存在。

　　此时，斯温德勒与伊斯俯瞰着同一片城市，看着渺小的虫庸庸碌碌。

　　一旁的虚拟光屏上，展示着雄虫的基本资料。从两寸的蓝底照片上，可以睹见其惊艳的容貌。
　　黑眸黑发，温柔有礼。

　　“根据调查，这只雄虫参与了第三军控制B-HD347试验基地的行动。”

　　斯温德勒饶有兴味地看着被掩饰过的身份资料，“想在短时间内摸清楚基地的巡防，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偏偏第三军却做到了。康纳棣柯，你猜猜这里面藏有什么秘密？”

　　康纳棣柯仅仅是站着，老牌贵族的优雅尽显而出。“其中关键应是伊斯带到普里星的雄虫。”

　　斯温德勒略带笑意，“这么与众不同的S级雄虫，还被伊斯护得那么紧，可比兰克斯有趣多了。”

　　病颓的身体感到一阵久违的兴奋，“继续查，我要他真实的信息。”

　　“是。”康纳棣柯从来不会拒绝斯温德勒。

　　-

　　白昼与黑夜在这天均分，春光无限，雨霁风光。

　　1314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在茶几前，全神贯注地用机械臂立着一颗蛋。

　　经过二十余次的失败，前后换了五颗蛋，它再次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颓废的小机器虫调出哭哭的可怜表情，“呜呜呜，是因为1314不够先进了吗？”

　　尤安摸了摸1314的脑袋，以表安慰，然后将就着小机器虫选的蛋，把它稳稳立住了。
　　见此，1314更伤心了，投入尤安的怀里要抱抱。

　　兰克斯见1314如此，开始尝试立蛋这项活动。

　　小机器虫从尤安怀里探出脑袋，豆豆眼偷窥着兰克斯的动作，芯片里生起恶毒的期望。

　　于是，当兰克斯失败五次后，1314泪汪汪的眼睛变成了狡黠的月牙，“嘿嘿，果然不是1314的问题！”

　　有被嘲笑到的兰克斯：……

　　他平淡地放下蛋，转移话题道：“怎么突然想起玩这个了？”

　　“因为今天是春分！”1314高举着机械臂，兴奋道：“立蛋是节日习俗。”

　　“春分？”兰克斯在脑子里搜索一番，并没有匹配到相关词条，“还有这样的节日？”

　　1314一时哑了声，身体转了一个方向，用行动委婉地拒绝回答。

　　尤安看着小机器虫的可爱模样，不禁有些失笑，“是我家乡的习俗。春分要立蛋，踏青。”

　　“那一会儿，我们去郊外踏青吧。”兰克斯露出些许笑意，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若是放在以前，兰克斯不会在意什么节日习俗，直到遇到尤安后，发现生活总需要些仪式感和趣味。

　　听罢，尤安顿了顿，“我和朋友已经约好一起去郊外了。”

　　“什么朋友？”话脱出口，兰克斯才发觉自己冒昧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陪你去吗？我担心你遇到危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于是，收拾一番后，尤安叫了一辆飞行器，两虫便一同去了郊外。

　　尤安刚到约定的地点，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尤安哥哥。”

　　然后，一个小炮弹飞奔而来。

　　“慢点，别摔着。”尤安一把接住小虫崽，嘴角噙着笑意。

　　“小诺塔，不许调皮！”小虫崽的雌父罗顿走过来，跟尤安两虫问好。

　　尤安抱了抱小诺塔，手动称了称重量，“好像重了。”

　　“雌虫嘛，总要长得快些。”罗顿害怕小诺塔调皮踢着尤安，从雄虫怀里接过小虫崽。

　　如愿得到尤安的抱抱后，小诺塔这才发现一旁站着的雌虫，竟然是他最最最崇拜的虫。

　　“上将！”
　　青稚的声音贯彻郊野，小诺塔眼睛放着光芒，在罗顿的臂弯里激动得像一辆小坦克。
　　“啊啊啊啊啊啊啊！雌父你看，是活的上将啊！”

　　罗顿的神色有一瞬卡壳，抱歉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兰克斯没有在意是活是死，对小虫崽笑道：“你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好！”第一次见到偶像，小诺塔有点暂时性言语障碍，他化身为鸵鸟，将自己的头埋入罗顿的肩颈。

　　为了帮小虫崽明饰害羞，罗顿指了指方向，“我们去那边吧。”

　　罗顿走在前面，小诺塔抱住他的脖颈，时不时睁着一双黑葡萄大的眼睛，往兰克斯和尤安的方向看去。

　　尤安见小诺塔这不争气的模样，有些好笑。他听见那道童真的声音发问：“尤安哥哥，你和上将是什么关系啊？”

　　“好朋友——”

　　此话一落，兰克斯伸手揽过尤安的肩，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亲和的面容呈现出得体的微笑，声音足够让旁虫听见，“雄主，小心脚下的碎石。”

　　这般举动无疑暴露了两虫之间的亲密关系。

　　不出意外地，前方的小诺塔捂着嘴，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小脸露出吃到瓜的表情，还与罗顿耳语了几句。

　　尤安：……

　　“你是故意的吧。”

　　“对啊。”兰克斯回答地非常坦然。

　　尤安被雌虫踢来的直球撞了一下，在一瞬间，生出一丝兰克斯喜欢自己的错觉。
　　他看向兰克斯，瑰蓝的眼眸如剔透无杂的蓝宝石，澄澈却并不炽热。
　　可他却不敢久久直视。

　　兰克斯始终关注着雄虫的情绪波动，当他感知到尤安身上的波澜渐平，眸底涌起一阵晦暗。

　　尤安明明对心理情绪敏感，不论是先前及时察觉他的自弃，还是后来包容他的猜疑警惕，偏却现在迟钝得像只树懒。

　　风声穿透不远处的芦苇荡，却无法将心声带到彼此心底。
　　枯草蓬枝中生长出些绿条，调和着略显荒凉的色彩。

　　在萎黄与新绿杂糅的郊野，尤安牵着小虫崽到别处玩。

　　罗顿走到兰克斯身旁，看着第六军的上将注视着雄虫，那双蓝眸像灌满爱意倾慕的玻璃宝石。

　　“小诺塔很久没见到尤安阁下，所以有点黏虫。”

　　不远处，尤安用小野花做了一个花环，戴在小诺塔的头上。小诺塔得到了礼物后，高兴得手舞足蹈。

　　兰克斯眼底酝酿着无限的包容，嘴上却道：“也没多久，一个月不到而已。”

　　罗顿：……

　　咂摸了两下无语的余韵，罗顿骤然意识到，兰克斯竟然知道了医院的那件事。“您知道了！”

　　“今日一听见小诺塔的声音就知道了。”兰克斯深色平常，内里却表里不一，汹涌澎湃。

　　在他自我放弃、堕落之际，有虫提灯而来，在悬崖边拉他一把，带他重新找到正确的路。
　　而在获救之后，目睹了生命的绚烂，点燃了生息，胸腔里就填满了不可道尽的眷恋春意。

　　罗顿安静下来，看了看雄虫和雌虫幼崽和谐相处的画面，又瞧了瞧兰克斯温和的神情，心间生出绵长淡荡的酸涩复杂。

　　今日春天的气息将他们包裹，温暖又和煦。仅仅只从温度，就足以感知到其中声势浩大的生命力。

　　他站在离岸之上，凝望着连天的芦苇荡，沉声道：“您喜欢尤安阁下吧。”

　　兰克斯怔愣一息，手指轻颤。

　　在心声的掩映下，万物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