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救赎[虫族]》藕尔有病

11、上药

　　尤安将药箱放在柜头，找出相应的药剂。自从开灯后，他就感受到明晃晃的注视。

　　他扭头看向雌虫，看见一双微润的蓝眸，眼眶泛红，宛如大雾里燃烧的蓝莓丛。

　　兰克斯就那般凝视着尤安，手指向他的手臂。

　　“您的手受伤了，需要及时处理。”
　　被折磨了一下午的声带有些沙哑。

　　尤安提起自己受伤的胳膊，大致看清了伤势。玻璃刺破了皮肤，流了一些血。

　　但从兰克斯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愧疚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明明这伤口与雌虫脊背上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要知道兰克斯背部的衣物已经被血色浸透。

　　“我的伤没你严重，先处理你的。”

　　“您的伤很严重。”兰克斯郑重地望着他，面上表露出不赞同。“军雌的身体承受能力远在您想象之上，不必过分担心我。”

　　初次对上雌虫的强硬，尤安难得有些微怔。最后在雌虫坚定的目光中，不得不扬起白旗，妥协道：“好吧，先处理我的伤。”

　　清洁、上药、包扎。
　　处理伤口的手法可以说是熟练。

　　雄虫与皮糙肉厚的军雌不一样，他们娇弱，愈合能力不强，忍受疼痛的阈值也低。常常受一点伤，就会闹得医院沸沸扬扬。

　　看着尤安的包扎动作，结合受伤后平静的反应，兰克斯只能找到一个原因解释。

　　——尤安曾经经常受伤，甚至受过很严重的伤。
　　因为早就司空见惯，所以不甚在意那些“无伤大雅”的伤口。

　　眼见着尤安因为单手包扎不小心勒着伤口，难得露出吃痛的表情，兰克斯急忙道：“我来吧。”

　　尤安也没推脱，坐在床沿，将手臂伸了过去。

　　兰克斯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尤安。跟对待一尊将碎未碎的瓷器似的，格外精细。

　　雌虫严阵以待的神情落入尤安眼底，让他想宽慰兰克斯两句。
　　车祸濒死他都经历过了，这点伤算什么。

　　但那些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用更惨烈的伤痛掩饰此时的伤口，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等兰克斯替他绑好绷带，尤安开始处理雌虫背部的撕裂伤。

　　脱掉血迹斑斑的衣物，狰狞的伤口暴露无遗。

　　脊背偏上的部位，原本已经结的痂脱落，血肉再次被撕开，留下一块块血红伤口。
　　而脊背下方，克莱因蓝的虫纹蜷缩在安全的地方。因为得到了安抚，不再紊乱失控。

　　血红与深蓝的极致撞色，创造性地连接了地狱的荆棘玫瑰丛与天堂最深邃的蓝海。

　　尤安的目光落在了翅囊周围。
　　因为没有了骨翼，这里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随着伤口的愈合，那里将封闭起来，成为一块平常的血肉。

　　当然，据莱恩所说，也不是没有办法长出骨翼。
　　不过，那属于兰克斯未来雄虫的职责，和人类尤安没有关系。

　　接下来，在处理雌虫伤口的过程中，毫无意外地，尤安将他的身体收入眼底。

　　胸肌紧实，伴随着有序的呼吸起伏，连绵若山峦。
　　身体的每一处肌肉线条饱满而流畅，散发着磅礴的力量感。
　　这无疑是尤安认知中的完美身材，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雪白的绷带缠过兰克斯的胸肌，尤安有种用手丈量辽阔土地的错觉。
　　不经意间，目光顺势下移，块垒分明的腹肌果不其然出现在眼前。
　　在灯色阴影中更添美感，勾人至极。

　　一种名为艳羡的情绪攀升心头。

　　纵然尤安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极力掩盖这种情绪，但兰克斯依旧从看似平淡的眸光中，寻到了一丝异常。
　　——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吗？

　　伤口处理完毕后，尤安几乎把兰克斯扎成了木乃伊。
　　他全然地扫了一遍雌虫，只剩下脖子处的红痕。
　　可见当时尤安根本没有留手，力气之大。

　　“兰克斯，抬点头，我给你颈处上点药。”尤安打开药膏的小罐子，指尖扣了一点乳白药膏。

　　兰克斯应言抬头，把最为脆弱的脖颈袒露而出。

　　“抱歉……”

　　由于头颅抬着，兰克斯看不清雄虫的神色，只能从话语声色拼凑出尤安愧疚的眼睛。
　　“原本就不是您的错，您是正当防卫。更何况，您因我遭受无妄之灾，该是我向您道歉……对不起。”

　　尤安把药膏涂抹在雌虫颈间，并未做回应，默然接受道歉。
　　毕竟事实如此。

　　抹药的动作难免会触碰到戴在雌虫脖子上的雌奴颈环。
　　这让兰克斯想起，当初尤安把颈环的自动防护惩戒模式改成了精神力控制模式。

　　明明在他扑倒雄虫时，他的行为举止就伤害到了雄虫，但尤安却并未让雌奴颈环降下惩罚。
　　他好像辜负了尤安对自己的信任。

　　但——这种“信任”的存在仅仅基于想象的虚假。
　　事实是，尤安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另外，比起希冀于雌奴颈环压制雌虫，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更具安稳性。

　　就在尤安收拾好药箱，刚起身，打算离开时，手腕被雌虫拽住。

　　“怎么了吗？”

　　“您颈处的伤还没处理。”兰克斯点了点自己脖颈。

　　“哦，没事，我——”

　　话还未说完，尤安便被兰克斯一把按在了床沿坐下，重新打开药箱，颇有些强硬道：“不能放任不管，要珍视自己的身体。”

　　——回去自己处理。
　　……

　　当雌虫拿着沾有碘伏的棉签向尤安袭来时，尤安的身体自觉地往后倾。
　　“其实，我可以自己照镜子处理。”

　　鉴于尤安方才有“逃跑”的前科，兰克斯的手轻轻扣住尤安的后颈，断了雄虫后退的道路，“我会很快处理好的，不会太疼。”

　　……

　　明亮的灯光渲染下，刻在尤安颈间的那个齿痕像宣誓主权的标志，明晃晃地提示着兰克斯发生在两虫之间的事情。

　　兰克斯越是想专注于上药，脑子越是控制不住。

　　不同于精神力安抚，精神力交融类同于精神层面的做/爱。他们方才的那场酣畅淋漓，与脱光了在床上负距离交流没什么两样。

　　一想到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兰克斯的双颊就忍不住发烫。

　　于是，尤安眼见着雌虫在自己面前逐渐红温。

　　？？？

　　“兰克斯？”

　　“嗯？”兰克斯固定好无菌纱布，退开一点距离。

　　“你又……”尤安斟酌了一下措辞，“要再来一次吗？”

　　“一次……什么？”兰克斯的指尖微蜷。

　　尤安打量着雌虫的状态，声音平淡如水地点明：“精神力交融。”

　　那双黑色的眸子虽然蕴出几分关切，但里面没有多余的情绪，波澜不惊，像永远也鼓噪不了的渊潭。

　　兰克斯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只是医患关系。
　　他如待宰羔羊一般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曝光着他赤/裸的躯体。而尤安作为医生，戴着无菌手套，尽职尽责地用精神力的刀锋，切掉病痛的毒瘤。

　　“不，不用了。”兰克斯的眸光黯淡一瞬，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沮丧。
　　明明自己才是既得利益者。

　　“身体不舒服，记得及时叫我。”
　　那种医患的错觉更重了。

　　“好。”

　　正当尤安打算离开，无意瞥见角落里的黑金封装盒。
　　因为当时突然被雌虫掀翻在地，盒子就滚到了角落里。

　　尤安捡起，打开，检查了一遍里面的电子产品。
　　幸好没有摔坏。

　　连带着封装盒，他一并塞给兰克斯。
　　“新的光脑。”
　　跟随手送出一块黑巧克力一样。

　　相比于尤安的平淡随意，兰克斯的内心要汹涌澎湃得多。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光脑封装盒上的品牌名，牙关被咬紧，眼眸里复杂的情绪几乎快盖不住。

　　雄虫知不知道一只光脑可以做多少事情。
　　更何况，这一款还运用了新型加密技术。

　　他凝视着手中的光脑，任由某些情绪牵丝成线，织罗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兰克斯声音有些低哑，仿佛是在压抑什么，“为什么给我光脑呢？”

　　“嗯？”

　　雌虫微微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情，入目的全是霾蓝的头发。

　　“以后如果我晚上不回来吃饭，可以通过光脑联系你啊。”尤安说：“我先下楼看看1314晚饭做得怎样，顺便让他上来打扫一下。”

　　等房间被关上，按在封装盒上的手指撤了力道，兰克斯齿尖紧紧咬着唇，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失笑。

　　巨大的庆幸与无比的纠结缚山填海，胸腔被滚烫的心脏撞击到发疼。

　　附带信息素的花，书架低排他可能感兴趣的书，楼梯间早早安装上的斜挂式无障碍轮椅升降平台……
　　一切都润物无声。

　　明明相处才没有多久，他最坚实的防线就快被无声的春击溃。
　　铁栏刺网被藤花缠绕，失去了危险可怖的模样。

　　他想，他应该重新去认识尤安。
　　既然发现不了虚伪，那就去寻找真实。

　　-

　　“阁下，因为上将身体里残留的违禁药物，导致这次发情期异常凶猛。不过不必担心，等这次发情期一过，就会恢复正常。”

　　“这次发情期间，还需要阁下多担待，以上将现在的状态，离不开您。”

　　“信息素安抚和精神力交融虽然应该足够，但这边更建议实质性的肉/体接触，性/行为会更有效果。”

　　莱恩走后，两虫默契地忽略掉医生最后的建议，待在同一间房间里。

　　水生调的雌虫信息素，通透湿润。类似于轻盈的湖泊气息夹杂着一丝薄荷的气息。

　　而尤安的信息素闻起来是一种花香，但具体是什么，兰克斯不知道。

　　此时，尤安正坐在书桌旁，处理数据资料，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被雌虫信息素影响。

　　按理来说，发情期的信息素附带一点调/情引/诱作用。接触过多，会让雄虫陷入情/欲，甚至当场进入发情期，更何况兰克斯是S级。

　　但尤安自从吃过晚饭后，就一直坐在那。

　　大概九点多，尤安按了按太阳穴，数了数自己看了几页资料。

　　雌虫发情期的目光格外灼热，让他无法忽视。本想通过工作来逃避现实，但现在这种状态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是受到我的信息素影响吗？

　　在虫族，雌虫与雄虫紧密结合后，会对雄虫产生生理上的依赖。
　　研究人员对此给出了解释，说这是雄虫自我保护的进化表现。

　　不过，在尤安看来，无论是信息素还是发情期，都是一种生理束缚。
　　身体依赖上安抚对象，情感也会受到影响，甚至产生错觉。

　　数据资料大概是看不下去，尤安打算看点轻松的书。
　　他去书房挑了一本书，然后坐回原处。

　　过了一会儿。

　　“雄主……”
　　声音听起来像是犹豫了挺久，终于有勇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