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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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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最引以为傲是十九岁那年成为祖父钦点的接班人。老塞弗特对独子失望,对长孙女失望。父女二人一个钻研法律;一个钻研音乐,他缔造的商业帝国将面临后继无人的风险,正当苦恼之际,塞弗特家迎来了继承人。
她和祖父最像,都认为人生要万众瞩目、轰轰烈烈。平凡地活着,在她看来非常痛苦。
战斗的代价愈来愈高昂,人们已充满不信任。他们家人的安危,以及强制进行的粮食分配制度都带来了严重困扰。
为了鼓舞人心,音乐厅门前聚集着乐队吹奏口风琴。人们会花钱买季票,甚至在下雪时前往音乐厅举行的音乐会。
1944年3月
她收到一张照片,海面风平浪静。
这个青涩的男孩完成了两次战斗巡逻任务,在他收获荣誉的同时,她也会担忧,因为这是危险性极高的任务。
近来,雪莉着迷于从杂志上探寻霍夫曼的趣闻,她挑选了腕表和方巾作为礼物奖励他。
国内再次迎来霍夫曼的热潮,他在信中透露将于六月返回柏林。
月初,苏军兵临华沙城下。
西方盟国虽夺取莱茵河暂时受阻,但仍持续向第三帝国边界稳步推进。
礼拜五下午,雪莉像往常一样穿过走廊。
霍夫曼在默默的虔敬中站着,慈爱地抚去镜面上的灰尘。他摘掉了丝巾,开始大大方方地露出瘢痕。
树梢间泻下的夕阳,透过窗户,在他身上一闪一闪地跳跃。
他递过鲜花,柔声说:“许久不见。”
看着蝴蝶形状的瘢痕,她柔声鼓励:“您是一个勇敢的孩子。”
霍夫曼垂下眼睛,轻抿嘴唇。
他总担心被看穿木讷,其实不然,他只需静静站在那里,就能赢得所有人的芳心。
霍夫曼经常学习鲜花搭配技巧,雪莉却不迷恋它的传说。浪漫、忠诚、荣誉,她都想象不出来,但不得不承认他眼光很独特,这束花色彩鲜艳,原以为他会偏爱冷色。
“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
战争没有将他打磨成精锐,虽然完成了战斗巡逻任务,但他并没有改掉腼腆的习惯。
雪莉把他带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张通行证。
“下次走员工通道,这样会快些见到我。”怕眼前人拘束,她慷慨解围,“如果,您愿意的话。”
他受宠若惊地点头:“谢谢您!”
霍夫曼摒弃了英雄主义,会假装身体不舒服博取她关注,哪怕她真的不待见自己,起码会出于礼节关心。
“还好吗?”雪莉蹲下,柔情蜜意地握住他的手。
从前,她是以“您”相称。
“有点困。”霍夫曼很羞耻,像个犯错误的学生。
她看着他,黄昏之际的余晖映在眉宇间尤是温情。直到熄灯时,手上还残留着他的香水味,她轻轻嗅着,连身体也有了奇特的感觉。
◎
六月中旬,雪莉成为副董事长,再过两个月就能继任董事长统领腾威了。
塞弗特夫人欣喜之余,多了一份担忧,女儿的征途越来越远。
“第三帝国一定要赢,这样我才能站在世界之巅。”
雪莉躺在摇椅里,悠然自得。
“在妈妈心中,你永远是最棒的。”
“姐姐什么时候来?”
“晚上到,她要陪弗兰兹去趟汉堡。对了,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蛮出色的,他负责的子公司净利润增长了15%”
“亲爱的,你看过季报了?”
“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他。”雪莉合上眼睛,用掌心抚弄着斯黛拉。
这年盛夏,霍夫曼见证了雪莉的辉煌,他是狂热者中最缄默的,每次都站在最后随着欢呼声鼓掌,以至于常常被遗忘在片场。
雪莉身边围绕着各种精英,那些和腾威有过合作的军人纷纷登场,比如王牌飞行员,王牌坦克手,王牌□□,王牌艇长。霍夫曼这位名不副实的帝国英雄显得格外渺小。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霍夫曼坦白了那段经历,讲述他如何被诬陷,如何被平反,如何获得帝国的赏识......
皮开肉绽的他被丢水牢,军医注射的针剂加速了皮肤溃烂。用家人的话形容那时的他是一团红肿的,可蠕动的怪物。
他说最怕鞭刑,它威力巨大足以把人的皮肤撕碎,将脂肪组织打成浆状;等到下一道刑具,又给出了不同的感受。最后得结论是:每种刑具都怕。
这时,她像是引领迷路孩子的温柔姐姐。
二人开启了一段地下情。不过,她很快就把他抛在脑后。
直到霍夫曼满怀深情看着她,她才意识到他们是恋人。
“您爱我吗?”他抬起头,目光直刺她眼睛里的瞳仁。
显然,她不打算理会这幼稚的问题,她胜负欲强,凡事必须争个高低。
“很难吗?”
“您不觉得无聊吗?”
在她看来这种行为非常幼稚,感情不过是消遣。
他尝试与她沟通,可她没有丝毫改变。碰了一鼻子灰的霍夫曼有些沉郁。
他沉不住气,下午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回,他没有选择乖乖闭嘴,而是可怜兮兮地追问:“在您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莫名其妙。”
问过同样问题的人,雪莉全让他们滚蛋了。不过,她愿意最大程度的包容霍夫曼。
霍夫曼猜测她可能是出于同情和礼貌才答应的,他向来宽容,宽容到连女朋友爱不爱自己都不在乎。很快,他又陷入患得患失,让他费解的是沟通起到了反作用,她比之前更过分。
雪莉经常当着他的面和异性调情,只要一想到这些行为会激怒他,就觉得非常有趣。
尽管很窝火,霍夫曼仍是浅浅一笑,然后默默走开。
等他信守承诺,她心中反而有种帐然若失的感觉。
◎
莫里茨提供一份文件,从发现他们频繁约会的那天就开始收集信息,多番努力下终于掌握了一些证据。他将上司视为登天梯,莫里茨费尽心思讨她欢心,想成为她的丈夫,分得股权。
但她是个转眼忘怀的人。最后,他得到只是一笔丰厚的报酬。更让他不悦的是二人只谈论公事,而哥哥却能随意出入她办公室。
“难道您不好奇他在日本时的经历吗?”
早已知道来龙去脉,雪莉准备从他嘴里套出更多消息,“他进修时很优秀。”
莫里茨把照片放在桌上,悻悻地说:“面无全非的‘帝国英雄’。”
霍夫曼的确坦诚,交代的经过和莫里茨提供的基本吻合,不过没提到学员围观受刑的细节。
“这是什么恶趣味。”她将照片反向放在桌面上,“你很开心吗?”
“我只是把真相呈给您,他没有那么光鲜亮丽。”
雪莉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将兄弟二人做了一番比对。
他们容貌相似,性情截然不同,她能够凭借走路声准确区分。莫里茨的脚步掷地有声,引得旁人分分侧目;霍夫曼非常轻柔,生怕惊动周围花草。
“我让你当我的眼睛,你却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看来,你财务经理的位置是待腻了。”
“您说过权力和荣誉才是永恒,可现在呢?”
“注意态度。”
“他配不上您。”
“出去!”
雪莉单方面扣押了文件,虽然把莫里茨臭骂一通,但并不是言行一致的人。
很早就计划驯服霍夫曼,但每每看到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小心、充满恻恻柔情,就不忍心,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再次看到现场照片,霍夫曼额头沁出冷汗,伤口也隐隐作痛,记忆将他拉回那个可怕的夜晚。
莫里茨知道雪莉不会放弃,还在暗中提供帮助,确保哥哥能收到照片。
看着脸色煞白的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上前,关切问:“出事了吗?”
面对弟弟的关怀,他收起信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昨天没休息好。”
他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拙劣,他长大了,扯谎这门必修课也略有长进。有时,甚至能瞒过父母,可依然难逃莫里茨的法眼。
他骁勇善战,更多时候是他保护霍夫曼。但面对父亲的皮鞭,莫里茨却像只鹌鹑,这时候哥哥会挡在他面前......
寄信频率越来越高,霍夫曼试图保持理智。每当鼓起勇气凝视深渊,占据脑海的都是被吊在水牢中的场景。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下,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霍夫曼在医院五天,家中平静五天。旧疾复发,他需要终日拉上窗帘。
夏季阳光顽强,投下的光斑能在肌肤上剜起一道道伤口。
索菲亚为儿子重新缝上灯罩,对于多数人而言,上尉军衔和明星光环抵得过儿子遭受的磨难,也抵得过丈夫性命。
还不知道恶作剧伤害了他,当按下门铃的瞬间,雪莉潜意识里有些理亏。
莫里茨波澜不惊,还模仿起了哥哥的穿衣风格,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看见了吗?”他得意地展示杰作。
“够贱的。”
“您低估了我们的兄弟情。”莫里茨坏笑。
“但凡你眼里有他,我就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您真的喜欢他?”
雪莉更关心房间里的那位,她懒得辩论。今天,她竟担心霍夫曼疏远自己。
“您来的不巧,哥哥刚睡下,不过他交代过随时欢迎您......”
她蛮横地打断:“带路。”
那是个如黄玉般金光闪耀的下午,一切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唯独霍夫曼这里是例外。
房间里飘着乙醇味。
他熟睡着,遮阳窗帘为他干净流畅的面部轮廓蒙了一层阴影,安详的呼吸从胸部扩散到全身,两片嘴唇在梦中微微张启。
她拿起书打发时间,看见批注怜惜地瞥了一眼他。雪莉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一个温和、包容性强、偶尔带点羞涩的男孩,但并不等同于他会将包容带入工作中,他纪律性强,无法容忍分毫的无序。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霍夫曼就决定原谅她,他没气性,也不舍得生她的气。她到处都是优点,哪怕撒起谎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很羡慕这种定力,就连母亲也是她的崇拜者。
“等了多久?”他呆呆问。
放下书,雪莉打量着脸上红疹,温声说:“还好吗?”
“你已经看到了。”
“抱歉,我没能及时出现。”
他眉心轻动,随即又笑开:“没关系,不要耽误工作。”
雪莉听出阴阳,试探问:“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她可以掌控人心,总在他将要退缩时又心甘情愿登上“贼船”。
今天他要做个胡搅蛮缠的人,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霍夫曼默数了二十秒,告诉自己惩/罚够了,然后乖巧地掀起衣服:“快来。”
等她真的坐在身边,他反而不敢靠近。
金丝羽毛裙子衬得她格外娇媚,他想躲在她羽翼下,却被挠得遍体鳞伤。她很享受将别人的私隐丢在阳光下炙烤。
雪莉看穿拘谨,环住他的肩,将他的身体圈在怀里,“请原谅,居然才见识到您的英明。”
他眼睛眨了两下,苦涩地说:“我想,我的底细,你全知道了。”
雪莉打开包裹......
五彩斑斓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在透明的禁锢中,挣扎显得苍白,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霍夫曼心软且念旧,哪怕别人伤害过他。也会因对方的一个微笑,将恩怨一笔勾销。
他觉得苦尽甘来了,虽然摔过跟头,但她制造的惊喜足以抵消阴霾。
霍夫曼小心抚摸玻璃边缘,妄图用手掌将它们庇护。
雪莉揉捏起他的耳垂,不一会儿耳尖染上玫瑰色的红晕。
她笑吟吟地说:“真是乖孩子。”
“我已经长大啦。”尽管嘴上反驳,心里却很享受,他慢慢抬起头,接触到了她的眼睛,“我喜欢这样.....”
“上尉先生,我应该检讨......”
霍夫曼将手压在她嘴唇上,轻轻摇头。
他不好意思再谈及爱情,最后,还是忍不住向她求证:“您爱我吗?”
望着那双柔和清澈的眼眸,她悄声说:“闭上眼睛。”
在塞弗特夫人眼中,小女儿是世间最温柔的人,尽管总拒人千里。她的敏锐要归功于幼时的游戏。她喜欢用手拍蒙住双眼,站在窗边听着沙沙的风判断风向。
雪莉吮吸着那通红的耳垂,听着渐渐急促的呼吸。
“要我停下吗?”
“不,请继续。”
霍夫曼想改口用亲昵的称呼,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她一面安抚,一面攻陷,在他发出那声难以自控闷哼后收手。
这时,雪莉在他耳边,用示弱的口吻说:“我爱你,埃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