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城》笔名难取

5、寂寞

　　陆延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一双安静的眼睛，不见了锋芒，没有悲伤，没有怜悯，没有讥讽。
　　只是安静，干干净净，像湖水。
　　“你哭了。”
　　她语气很平淡，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延没有回答，只是问：“饿不饿，小宋买了粥和汤包。”
　　她看着他，他在她的目光里无处躲藏，这种目光让他感到无力和脆弱。
　　“嗯，我饿了。”她哑声道。
　　他松了一口气。
　　给她调整了枕头，让她能比较舒服地半靠在床头，食物放在桌板上，吊水的是左手，右手是自由的，不影响吃饭。
　　她吃得很慢，也很艰难。
　　吃了一小半，她吃不下了，便放下了勺子。
　　他问：“不吃了？”
　　她摇摇头：“没胃口，嗓子疼。”
　　他便给她收了，扔到外面去。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他顿住了脚步，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说话，走出了病房。
　　他出去了有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加热过的矿泉水，给她拧开了递给她：“喝点水润润嗓子。”
　　在递水的瞬间，她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
　　许傲喝水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处理手机里的消息，神情不辨喜悲。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彼此之间也并不熟识，没有什么非交流不可的必要。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一滴过去，陆延做事妥帖，全程看顾，不出一点差错。
　　吊完水的时候是晚上10点，她看着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陆延说：“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看你，手头还有点事处理一下。”
　　许傲点头：“好，我已经好多了，不过来也可以的。”
　　陆延语气平淡：“没事，起码我放心一点。”
　　“麻烦您了，回去早点休息。”
　　他点点头，穿上外套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你一个人确定可以吗？”
　　许傲笑了一笑，不甚在意：“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去医院的，您不用担心。”
　　陆延默了片刻，神色复杂。
　　“我明天过来。”
　　说完，便离开了。

　　许傲住的是单人病房。
　　临近深夜，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寂寞和冷清。
　　人在寂寞的时候，总是容易回忆往事。
　　回忆是个好东西，让你模糊了时间，模糊了现实，只需一点点美好的回忆，便支撑人度过一个又一个苍白贫乏的日子。
　　和陆绪相遇，是在梅里雪山，9月份，她自驾游。
　　他们相遇是在观景台，那天天气很好，早上可以看到日照金山，她很早便爬起来去占一个好位置，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陆绪是阳光开朗的性子，在等日出的时候，便自来熟和她搭上了话。
　　他是摄影师，各个社交平台都有账号，粉丝数量近百万，他邀请许傲做他的模特。
　　他说，如果她愿意，他愿意按照最高标准付她薪酬。
　　许傲觉得这个人不讨厌，有人免费拍照还能赚点钱，便答应了。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后来发现两人的行程安排很相近，陆绪便蹭上了她的车，直到许傲假期结束。

　　这次结束了，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联系，有一天许傲突然收到他的消息：“我来昆明了。”
　　许傲并不热衷社交，便道：“我不在昆明。”
　　陆绪一个电话打过来：“真的假的？”
　　许傲：“嗯。”
　　陆绪在那头咬牙笑：“骗子，这么不想见到我？”
　　许傲：“你觉得呢？”
　　陆绪无语：“你这样很伤人啊。”
　　许傲嗤笑：“你自找的。”
　　“不管，我知道你在昆明。”
　　“行吧，知道就知道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这一顿饭后，陆绪在昆明驻扎了很久，其目的不言而喻。
　　许傲感情一向淡漠，对爱情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和标准，觉得陆绪人不错，就相处着看看。
　　他们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段时间，那时候陆绪社交帐号上发布的作品，几乎都关于她。
　　已经有粉丝在猜测他们的关系，陆绪没有回应。
　　许傲已经不是单纯的少女，陆绪虽然未明说，但看得出来他的家世非同一般，所以对于未来的结局，她并不执着，只当作人生的一段经历和体验。
　　若是有一天她孤独终老，也有一段青葱岁月足以回味。
　　许傲不执着的原因，也是在于她认为的爱情，应该比这个要更深刻一点。
　　如今这段感情多了生死的深刻，从此刻骨铭心。
　　只是这个结局，太过荒诞。

　　许傲翻了个身，压住左心房隐隐的痛。
　　这种痛感已经不强烈，只是依然不可忽视。
　　于是想到了今天埋头低泣的男人。
　　“我爸是我见过最有担当的人。”
　　这是陆绪对他的评价，那么，陆绪在天之灵，是否看到他心目中最有担当的父亲，也会落下泪来呢？
　　如果看到，他该会如何？
　　陆绪，保佑你的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