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朝生》北江栀子

5、第 5 章

　　温澜到家时，天边已然翻起一片鱼肚白。
　　带着浓厚的妆容在昏暗中静坐在沙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媚艳的装扮，一身的酒气。
　　她起身把灯打开，在卫生间卸妆，冷水刺骨的凉，打了个寒颤，浇的人总算醒了几分酒，想了想，又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煮了一袋速食小馄饨。
　　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倚着壁橱想事情。
　　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发呆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
　　数分钟前喧嚣盈耳，欢声笑语，搂着小姑娘春风得意，笑意盈盈，耳朵已经习惯了那样超高分贝的声音环境
　　冷不丁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有些静的可怕，静的耳鸣，静的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可哪天不是这样呢。
　　一声长长的喟叹，长筷子伸进锅里，汤汁咕嘟咕嘟冒着大泡泡，热乎气冲着棚顶上去，冲劲和某个小姑娘挺像的。
　　一个一个盛到了小盘子里，散着热气，她又倚着壁橱站了一会，一直到馄饨变得温热甚至有一点点冷掉，才站在那里
　　端着盘子，一口一口吃掉。
　　温澜的家说不上简陋，一套偏市中心装修精致的小复三居，家里电器厨具一类的家具样式很全，什么都有，有时间的时候，就很喜欢采购一些厨房用具。但是她在家开火的机会却很少，几乎没有，电器也不经常用，放在那就是个摆设。橱柜里还摆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小杯子，带着小兔子图案的勺柄，心形的小饭盒。还有一些别的一些小物件，无一例外这些东西在家里几乎是从来没用过的，只是偶尔得空买来放在那装饰，不过她看见这些东西也是高兴的，她说家里不想死沉沉的，就自己一个人，也得有点人气儿，有点烟火气。
　　不然自己一个人真的是有点孤独。
　　阶级的优越体现在每一个享受优越的人身上，阶层的分化到什么时候都十分显著，有的小姐肯和人推销自己，低价贱卖，将尊严踩在脚下，卑微的讨生活。相对高级一点的，身价高一些，有一定的话语权，或许可以有自主选择客人的权利，再高级一些，例如温澜这种，就可以看心情做生意，圈子里也算是前辈了，喝喝酒的小费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这些年她已经攒下来不少积蓄。
　　苦吗。
　　有点。
　　拿着钱随便做点小生意，也比在这样一个穷极之地困其一生的好。
　　早就不想做了。
　　只是，长期居于阴暗中的人，所到之处所见之物都是灰暗肮脏，人怕是早就与阴霾混为一体，难舍难分。想要向阳，想脱离苦海，又谈何容易。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了，自嘲的摇摇头，困意上头，刷完了盘子回到床上，脑袋刚贴到枕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真的挺累的。
　　或许，差一个契机，或许差个人，差一个真正让她有想把自己从阴暗中剥离开来的念头的人，这些年来没谁让她真正心动过，逢场作戏的客，只是图个片刻快活罢了，谁又会在意自己的身份职业正不正当，在意自己是谁，爱好是什么，爱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音乐。因为没有让她在意的人，她自己也已经不那么在意自己，在焦虑自卑内耗对生活淡如水的敏感女人和自信大方美艳动人开朗潇洒的美人之间反复切换，昼夜交替。潇洒一天是一天，活着就该及时行乐。
　　但是如果，如果真的遇到那么一个人，一个极好的人，一个令她朝思暮念动真心的人，到那时，她或许会更加嫌弃自己的身份，或许她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冲进光明和她站在一起。
　　果然才过了一天，钟表转向零点时，卿相宜便风风火火推门而入了。
　　为了今晚能腾出时间，助理为她推了好几个商务饭局，相对重要的客户提到了今天白天见面，剩下几位零零散散的小客户安排到了下周，可算是给自己空出了点时间，这人在办公室里甚至就换好了衣服，浅颜色的裙装，很衬她。
　　助理敲门进来都被吓了一跳，相比平时穿着正式的卿总，穿上长裙的卿相宜简直像换了个人，助理感叹，虽然平时在工作上她有着与年纪严重不相符的老成，办事甚至比一般的老姜还辣，圆滑处事但细节里处处是棱角，对待竞争对手时手段更是老练，做事态度上常常让人有种她已经到了中年女强人那个年纪的错觉。
　　今天穿上漂亮的裙子，妆容也是偏温柔娇嫩风，才有了点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该有的娇俏可人模样。
　　小助理看着她一路远去上了车的背影，兀自感叹。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原来是这个相宜。
　　温澜猜到她今天一定会来，已经在那等她了。
　　进门无需打招呼，前台已经热络的称呼她卿小姐，柏小姐就在楼上等您。
　　卿相宜挑眉，笑意浅浅。
　　柏小姐。
　　这人还真会起名字，不过可比她本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温澜叫起来才最好听。
　　哒哒的走上台阶，推开小包厢的门，人已经坐在里面等她了，姿色依旧。
　　包厢里调成了暖色的灯光，静静地，温澜甚至手里端了一本散文集。
　　不同于之前几次来的时候，灯光既晃眼睛又乱闪。
　　现在这种很像是家里的卧室，临睡前，打开暖黄色台灯的感觉。
　　灯光下，温澜卷翘绵长的睫毛映射出倒影，看见她来，温温柔柔的笑。
　　“晚上好，柏小姐。”
　　卿相宜特意将“柏”字读的很重。
　　听出其中的调侃意味，温澜扭过头，小女人一般娇媚的不轻不重撇她一眼。
　　卿相宜坐了过来，一把合上了那本瓦尔登湖，不让她再看。
　　《瓦尔登湖》，她高中的时候经常读，品味还不错。
　　温澜见状，乖乖放到一旁，转过头，眸光似水。
　　今天她烫了卷发，漂亮的一如既往，穿上浅色系长裙，戴着珍珠耳饰，涂了一个浅嫩颜色的唇蜜，真像个小姑娘般朝气，明媚。
　　温澜心中笑自己愚笨。
　　想什么呢，她原本就是小姑娘。
　　离她近了近，将她落在耳旁的发丝撩到耳后，抚摸耳尖：“裙子很衬你。”
　　其实不是裙子衬的你漂亮，而是你穿上裙子，把裙子衬的更漂亮。
　　卿相宜感受着那人游丝般的动作，蓦地觉得自己耳朵有些发烫。
　　“怎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柏小姐，听起来确是不如温澜，不过硬想想，反倒与她沉稳内敛的人妻气质也有几分相符，
　　“我刚来那会，他们都用港星的名字取名，当时很流行，小曼，曼玉，青霞的，我就跟着他们随便取了一个。”
　　卿相宜挑眉：“张柏芝？”
　　温澜点头。
　　“不如你好看。”
　　头和半个身子窝到人怀里，找了个称心的姿势，隔着衣服听她不快不慢的心跳，舒服的长叹。
　　温澜一说话，卿相宜甚至感受得到胸腔震动：“卿小姐真会说笑。”
　　“为了来看我，挡了不少工作吧。”
　　“可不是。”
　　微微抬起头，温澜精致的五官放大，就在眼前，只要一探头，就可以吻到那个柔软的唇。
　　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温澜笑的柔媚，瞧着怀里的人。
　　眼波流转，停留在她的眉眼，发梢。
　　怀里的卿小姐眸色柔情蜜意，静静地望着她。
　　“你要补偿我的。”
　　屋子里温度仿若上升到三十几度，燥热难耐。气氛蓦地变得暧昧恍惚，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女人靠在一起，温澜数着她的睫毛根数，气氛旖旎，泛起一片暗味的涟漪。
　　卿相宜率先吻上了人柔软果冻一样的唇，双臂揽住温澜的脑袋，吻的动情。
　　很快便得到回应，温澜缓缓闭起眼睛，感受着口舌交织，感受着年轻姑娘的热情汹涌。
　　“我很贵的。”
　　卿相宜轻笑，最后唇角点了点那人的唇，蜻蜓点水般，结束了这个热情的吻。
　　她整理好的速度可以形容为匆忙，垂着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门卡，塞给温澜，眸色似水，起了层薄薄的雾。
　　下一秒已经风风火火的推门走了，仿佛刚才热情似火的不是她。
　　指尖摩挲房卡上凸起的房间号，自顾自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温澜坐在沙发上，笑意不减，小姑娘，今天真是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