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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学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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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天已黑透。
张济挤进家门,见父亲坐在院里给姐姐妹妹们用马莲草编草马。
张济也走过去,掏出口袋里的粮食工分递到父亲面前:“大,今天挣了拾工分。”
“大”是甘肃有些地方爸爸的称呼。
张幸堂接过粮食工分票,折起来揣到衣兜里。女儿们盯着他的衣兜,幻想着从里面能掏出来糖。
手从衣里出来干净,什么都没。两只大手又开始操劳马莲草,大手很妙,不一会儿就变了五只莲草编马。
两个女儿手里一人捏着一只,剩余三只自然而然就是归张济所有。
“吃饭。”灶房的女人发话了。
哥哥和弟弟从写作业的炕头冲出来,直奔灶房。
吃饭要积极。
屋里很暗,像是置身黑洞,现在的农村还没有全面通电。饭桌不大,一家子两老加上五个孩子,将这屋子塞的满满当当。
女人点上挂在墙侧的油灯,一屋子又被灯装满。
黑面糊糊,一人一碗,两个女儿坚起筷子在碗里搅,女人瞅手就是两筷子:“端着碗,沿碗边喝,倒出来了我打不死你们!”
这么大点娃,哪经得起吼,吓的哇哇大哭。
张幸堂端起碗喝一口,温声:“凤英,你好好跟娃们说,让人听见了笑话。”
他们住在这片地,除了狗吠,就是娃娃的哭声。邻居们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大家有本难念的经,为了口吃的,争吵声矛盾声不断。也都习以为常。
郑凤英脾气暴,村里里出了名的,她拿捏着丈夫是个软文人,毫不客气回嘴:“笑话就笑话,看看人家人,当个大队里的,吃的喝的也就有,再看看你当了个大队头,没个球用。”
郑凤英觉得自己说话重了,立刻变闭上嘴巴。
张济肚里有食,一大碗黑面糊糊,愣是一口没动。老娘刚说完话,他才端起来像八辈子没见过饭,大口往肚里灌。
而他的两位哥哥就很文雅,端着碗小口抿着,慢慢的吃。
张幸堂没吭声,妻子怀着孕,临产在际,他也不敢气她,只端起碗慢慢喝着吃。
郑凤英把希望寄托到两个正在读书的儿子身上,她没念过书,说到底对文化学校什么的也不懂。
只问了问儿子们在学校近况。
大儿子张望龙先说:“学校没多大问题,就是转县了,学校说要换衣裳了。”
实则也不是学校说的,学生们有贫有富。张望龙大了爱打扮,又喜欢下学满城转,穿旧衣服,脸上挂不住,死要面子活受罪。
三儿子张望玉紧跟着也道:“娘,我也要换,我衣裳也旧了,同学都笑话我。”
一个学一个,一个比一个。
张济也眼神闪闪,却听郑凤英对丈夫道:“老大老三上学衣服就得换,老二不上学,改天我把娥儿那短衣服剪一块缝上。”
老三高兴的呲溜呲溜的往嘴里吸糊糊。
张幸堂也没吭声,又瞥了眼失落的老二,才道:“让老二也上学吧,娃也不大,我明天去找朱老师说声,让娃也去。”
郑凤英似乎很不喜欢老二,立刻回绝:“老二调皮捣蛋,你看他去年把那鞋磨的,上衣裤子的也就他穿的最费。念书又能好到哪里去。”
望着逐渐见底的黑面糊,张济陷入回忆。
去年冬季,腊月十二这天,天下了好大一场白雪。
第二日,清早。
张济穿着大哥的旧棉衣,还有娘给他做的新鞋,站在水坝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