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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不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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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枝头的花注定了无法恢复如初,纵然今晚没有发生什么,也改变不了沐念无法再与鲛人族携手共进的结局。
第二天的早上和昨天一样明媚,但偏偏人却不再是昨天的人了。
在镇民们发觉之前,沐念强迫着自己离开了。对这里,她也是留恋而向往的。
与离开相比,这次还带了两个拖油瓶回来。饶是心里有所准备,可她还是小瞧了消息的传播速度。
在踏入石碑的那一刻,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月亮在天边留下了浅浅的痕迹,风过草低首,周围的一切还很安静。
街道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摊贩开始了沿街叫卖,浓稠的白粥,热腾腾的鱼片粥,酸爽下胃的酱菜还有鲜美的假蟹和水鸡。
锅子在炉火上轻微晃动,不一会儿,就有浓郁的香气从锅炉中蔓延开来,模糊掉你的理智,让你不自觉地围在小摊前,不想错过它出世的第一眼。
香气飘得足够远还会引来觅食的野猫,在你周围兴奋地来回走动,不停摇摆着自己的尾巴来表达自己的期待。
沐念从进村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劲,明明大街上的人还不算多,可她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有种夜间行走时群狼环视的微妙的不适。
不知道那些目光来自何处,可每行一步,就能听见轻微的惊呼,再看看一旁的弥月和陆焰。
小的还是那副不谙世事的乖巧模样,见到谁都是笑意盈盈的。另一个也是笑得温柔明烈,只是一和她对视就多了几许害羞,好像从脖子到耳根都泛起不自然的红。
联想到昨日,沐念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不用耳坠就知道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于是,加快速度到了家,好像不是错觉,家门附近的人也比往常要多上许多。
平复下心绪,要表现得合乎自然,不紧不慢地敲门,在开门前展现出恰到好处地微笑,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让弥月先把自己的眼睛变成黑的,同时有意无意地把身后两人盖住。
在听到门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大门终于开启了。开门的是管家,在门开启的那一刻,沐念把自己的一切都表现的合乎仪态,但还是低估了对方。
在对视的那一刻,她就看到对方只是敷衍地看了她一眼,就努力踮着脚把目光投向她的身后,而她也尽力让对方的瞳孔中只有自己的身影。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沐念实在忍不住了,明明脸都笑僵了,可眼里仍然有期待:“江叔!我回来了。”
江叔听到这儿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惊喜,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连笑容都吝啬给予:“是二小姐呀。”
然后以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速度快速掠过她,充满慈爱的对她身后两人看了又看:“这就是姑爷和孙小姐吧,欢迎欢迎。我们老爷已经在大堂候着了,快请进吧。”
然后沐念眼睁睁看着管家亲热地把两个外人带回了家,单单把她落下了。
这一次,终于不是错觉了。身后的村民们已经毫不掩饰地在她身后指指点点,眼里放出的是恶狼般兴奋的光,人招来了更多的人。
沐念僵直着背影,没有回头就用力关上了大门,快速进入了大堂。
临近午时,沐月村所有人都知道了沐念成婚的好消息,纷纷前来恭喜,明明并未好全,沐老爷还是亲自出马,给每个前来道贺的人都备上了一份大礼。
临近深夜,众人见沐老爷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就借口改天再来道贺,沐老爷也在沐念等人的规劝下高兴地领着新得的孙女回房了。
沐念寝房,这次少言寡词的成了陆焰,从大堂里阿念开口的第一刻,他就被惊住了,但又不想拆穿,就一直配合到了现在。
可看着沐念眼前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真的有种他们已经成婚多时的错觉,虽然隐隐猜到了答案,但还是隐怀着期待发问:“为什么要承认?”
沐念还是以陈述利弊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门假婚的承认:“这样做,你和弥月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家里,我的婚姻大事也不会成为谁的把柄,爹爹也能高兴,不是很好吗?”
陆焰反而有些担心: “万一被你心上人知道了...”
被阿念投射过来的目光吓得一激灵,这才发觉刚才失言了,更失态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
沐念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似是最近经历的离奇事情太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无法让她惊讶了:“无妨,我没想到你们尘缘连这个都查到了。”
陆焰低低应了声,笑容中尽是苦涩。
沐念到比陆焰洒脱多了:“放心吧,他会理解的。当然,他不理解也没办法。我这次去京城不只是受鲛人所托,也有自己的目的。
我想要和他有个孩子,只不过父亲我要另寻他人,人选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有意外的话,我这时候都已经怀有身孕了。”
陆焰“他..不同意?”
沐念无奈地点了点头:“对,他不想让孩子也和他一样成为父母的工具。是我太心急了,忽略了他的感受。”
陆焰干巴巴地解释着,只不过站在他的立场好像并不怎么可靠:“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沐念意外从陆焰口中听到这种话,有些感激地笑了笑,笑容中有理解,有认同,有怀念,那是独属于她的美好:“是呀,他谁都能原谅,可唯独原谅不了自己。”
一个时辰后,鲛人宫来了位不速之客,可侍卫却毫不意外地进行接待并通传。
鲛人皇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接待沐念的是公主湘灵,大长老清宴还有湘月。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相同的话,说出来却是天差地别。明明没过多久,却像是已经走过了一生,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大家都各自找借口先离开了,只留下沐念和湘月两个对峙。
“还没恭喜您喜得良缘。”
“是良缘孽缘还要看湘月长老您能否高抬贵手了,你没有遵守承诺。”
“是”
“你现在连歉也不会道了吗?”
“我说抱歉的话你就会原谅我了吗?”
“不会。”
“那就没必要了。”
“湘月,我以为你至少是个合格的商人。”
“可我更想做个出色的商人。”
“合格不代表不出色。”
“可那要多走不少弯路,我没时间了。”
“所以就拿我们沐家给你当垫脚石吗?”
“你希望沐忆和沐府再无瓜葛,我希望那个女人一家不能再靠近月落海,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两全其美?我父亲呢?乐乐呢?锦江呢?他们要怎么办?”
“我无法顾全所有人。”
“好一个无法顾全,你连自己人都可以利用的彻彻底底。我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既然并非同道中人,那就此别过吧,我祝湘月长老今后能如愿以偿。”
话音刚落,她缓缓褪下了腕间那串从不离身的鲛链,将它轻轻放置在一旁的珊瑚桌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明沐念摘的动作并不快,她还是一眼不错的盯着,直到她转身那一刻,她都是不敢相信的.
此刻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慌乱,这比她当初预设的结果还要糟糕,见沐念这么干脆的结束掉两人的所有,她情不自禁叫出了声。
“阿念,你真的要这样吗?难道我在你心里连你姐姐都不如吗?”
说这话的时候,沐念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又一次凌迟:“纵然姐姐已经变了,可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是真的,曾经她对我的好也是真的,我是不想让她再和我们沐家有所牵扯,但绝不是这种不给人留活路的方法。湘月,你过界了。”
湘月激动到有些口不择言了:“我不留活路?是,我心狠手辣,我无情无意。那你呢?表面上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可是呢,从来没人进过你的心里,你爹你姐姐,都被你骗得团团转,甚至还包括我的弟弟,你的老相好。
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些年你私地里做的事,你觉得他还会认为你是个完美无暇的恋人吗?他会不会再次被逼的要出家避世。”
沐念都被气笑了,原来难过到极致真的会失笑,心里被刀割了千百遍,眼中失望的情绪不断蔓延,湘月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情绪变化,心底的悔意在蔓延,可还是在硬撑着不肯服输。
她已经不想再听到阿念再说什么了,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说了,两人的关系将真的无法挽回了,可她阻止不了,就像她之前阻止不了母亲的离去。
纵然被那些话伤到心碎,可她还是轻柔的将它们一片片拾起,温柔而耐心,只不过,却多了几分疏远客气:“阿月,我们已经认识快十年了,这十年里,我是怎样的人,你很清楚。你是怎样的人,我也很清楚。
你不喜欢我,不喜欢你弟弟,不喜欢人族,甚至你连你自己都不喜欢。
我是在演戏,可我知道是为了什么在演,我至少还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湘月,你呢?
你还是真实存在的吗?这个世上还有你留恋的事情吗?有你不想露出一点儿不好也要拼命挽留的人吗?”
沐念狠狠压下了翻涌的情绪,缓了缓继续道:“湘月,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羁绊。
之所以有弱点,是因为有所眷恋,有想要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我是喜欢绪明,所以我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我不否认对他有过欺瞒与利用,可这不是拿来让你攻击的,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了,就去说吧,哪怕他是这世上唯一对你没有任何杂念的人。”
月影厅中,又只剩下湘月一个人了,大长老早叹着气把湘灵拉走了,她一个人抱臂蜷缩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她把自己缩到最紧,想要以此来汲取些温暖,可周围一切都是冰冷的,连她也是冰冷的。
厅里不时传出若有似无的声音,是低泣?是喘息?还是在自虐?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