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灵狐传说》雯休

23、天山

　　“姐姐，姐姐。”
　　我被一声软绵绵的女童声叫醒，睁眼一瞧，原来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正趴在床边呼唤我。
　　“姐姐，你睡了我的床铺哦！”小女孩红着脸蛋，笑呵呵的对我说。
　　我被人忽然从睡梦中叫醒，竟一时有些恍惚，于是瞬间思索了一下前因后果——昨夜我留宿于无启国洞穴中，这里原本是在土中休眠之人的床铺，那身边这名小女孩应当是刚刚破土而出的无启民。
　　我惊慌失措的迅速从床上坐起，略显尴尬的对小女孩说：“对不起啊，我占用了你的地方，对不起……”
　　我边说边将身上的衣饰打理整齐，顺便摸索了一下随身携带之物，一样不少。
　　“姐姐，我这样称呼你应该没错吧，”小女孩笑靥如花的从一边的桌子上拿来一只烤鱼，“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叫你起来吃饭，你们兽族应该会喜欢吃这个吧！”
　　我接过她手中的烤鱼，见她如此天真烂漫，于是想起了儿时的我似乎也如她一般这么无忧无虑。我咬了一口烤鱼，细细咀嚼并吞下，然后对她说：“谢谢你啊，真的很好吃。”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又跳出几个孩童，有男孩模样也有女孩模样，纷纷从手中拿出不同的瓜果递给我吃。
　　“我太幸运啦，一睁眼就能看到外来人士。”
　　“原来兽族和我们长得没什么区别。”
　　“你胡说什么，她肯定是变化了咱们人族的形态。”
　　一瞬间无数个声音不绝于耳，无数双小手纷纷向我投递来水果，甚至有更甚者直接跳上床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递到我嘴边。我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顺从这些小友将他们赠予的食物一一收下。
　　直到昨日捕鱼的那两位成年无启民出现在他们身后，我才终于“得救”。
　　“尊者教你们的礼数都忘了？好不容易有外族来咱们这里做客，你们别再吓着人家，”那位女子模样的无启民将我身边的孩童驱散，然后坐到我身边说，“你别介意，我们无启民很少外出，所以看到外来人会略显激动，而且他们听说你要去北边天山寻那怪物，都敬佩你勇气可嘉，于是便想着拿些食物来给你。”
　　我见这些无启民十分淳朴，心中不禁有些愧疚，方才我还小心谨慎检查随身之物是否丢失，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谢你们，”我怀中抱着满满当当的食物看着眼前这些善良的无启民，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谢谢。”
　　心中万分感激无以言表，只好用不停的道谢来掩饰我对这份热情的手足无措。
　　“你用这个包袱将这些瓜果都带上，天山寒冷，我们无启民几乎不用食，也只能为你送上这些了。”她边说边将我怀中的食物装进包裹中，我也赶紧帮忙一起收拾行囊。
　　片刻后，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出现在我手上，于是便又到了告别的时刻。
　　昨日将我带来的两位无启民今日又引着我离开洞穴，与先前不同的是，离开之时身后一众无启民老老少少纷纷拱手相送。我怀揣着无启民们对我的美好祝愿，眼含热泪独自离开无启国，原来没有尔虞我诈的种族是如此一番祥和之景象！
　　离开洞穴后，我变化成一只灰羽灌灌鸟向北方飞去，直到太阳游荡到身后的天空，不远处一座银光闪闪的雪山终于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我昂首振翅直冲云霄，然后向山腰处眺望，只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在皑皑白雪中脱颖而出，想必那里应该就是关押怪物的地方。我一鼓作气向那里飞去，不到半个时辰便飞至洞口前。
　　天山真不愧是终年积雪之山，刚一进入其领域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我平稳的落在地面并变化回人形，从包裹中拿出几个果子匆匆吞下。
　　先前从空中看此洞口如唇口般渺小，但如今站在洞前却发现其之大如数十头巨象凭空堆起。
　　我小心翼翼的走进洞中，一股冰冷感从脚下钻入身体，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如无数利剑悬挂在顶端，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将我刺穿。我沿着洞中的道路快速向深处前行，耳边时不时传来似人声的低吟，起初我以为是风穿过洞穴所发出的声响，可越向深处走去这低吟声却愈发清晰。
　　“又来了……”
　　“没用的……”
　　“别再靠近我……”
　　“别过来……”
　　“你们令我恶心……”
　　我寻着这声音向前方走去，当周围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之时，一扇石门挡住了去路。我在掌心变出一团火苗将前方照亮，只见石门两边分别有一个低矮的石柱，石柱上面各自放着一根白色的蜡烛，我上前将两只蜡烛点亮。当我还在为如何打开石门而一筹莫展之时，石门却忽的一下自己开了，想必这应该也是无启民所做的机关。我细细观察了一下，石门似乎只能从外面打开。为了防止自己被关在里面不能出来，我在地上找了一块大石头将其挡在门边。
　　刚踏进石室就听见铁锁与石壁猛烈撞击的声音，这里与外面不同，虽然也有些寒冷但并没有那么刺骨，顶上也没有挂满冰柱。我又变出火苗将石壁边放着的几盏蜡烛点燃，整间石室忽然之间豁然开朗，而那发出低吟声的人也出现在我眼前。
　　石室中央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巨型玉石约一头巨象般大小，玉石上方两端分别钉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铁钉，铁钉头处的环形挂着一根同样粗细的锁链，一位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的男子被铁链紧紧锁着两只手腕，腾空吊在玉石之上，那人低着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你是谁？”我开口问他。
　　他听见我的声音，十分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我。我借着烛光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剑眉星眸、挺鼻薄唇，额边散落着几缕乌黑的发丝像垂柳般点缀在他那如画一般的脸上，身披一件破烂不堪的血红色长袍令他本正气的外表多了一分邪魅。他哪里是怪物，分明是一位面容俊朗的公子。
　　“你为何会被无启民关在这里？”我问他。
　　“你竟然不是无启民！不对，我怎么能听见你的声音？”
　　我被他突然的发问所哽住，莫非他先前听不见声音？
　　“哈哈哈哈，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听见我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在此之前你耳不能听？”
　　“自从我被无启民用巫术封印后，便失去一身法术，耳不能听，眼不识色，鼻口无味，身体也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
　　我心中一惊，师父的话在脑海中浮现——开七窍，通五感，则可悟真谛。难不成我此次出山历练之行与眼前之人有关？
　　“你刚说失去一身法术，那你想必应是兽族了。”
　　“是，我的原形十分丑陋，走到哪里都会遭人厌恶和唾弃。”他说着又低下头。
　　“所以你才保持着人形不愿变回真身？”
　　他听了我说的话似乎有些激动，双臂挣扎了两下然后又似被击破了的鼓般突然泄气。
　　“我哪里是不愿变回真身，如今我身无法术废物一个，就连自己的真身都没有能力变回。”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我又与他有何不同？纵使我已经十分熟练的掌握了变幻之法，可却依然无法变回真身。
　　“你认识神族蓐收吗？”我不愿再与他谈论真身之事，于是便提起正事。
　　“蓐收？三百年前我倒是知道他居于何处，但如今他还在不在那里我就不能知晓了。”
　　“可否告知？”
　　“当然可以，”他一改先前的颓靡，似乎忽然之间有了精神，“不过，既然老天安排你今日来此地，且能听我言语，只要你能把我从这里救出去，我必定亲自带你去寻蓐收。”
　　不出我所料，如此一个穷途末路之人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柳暗花明的机会。先有他突然能听见我的声音，后有他与我遭遇相同，或许冥冥之中注定我要将他带离此地。
　　“或许我真的能救你出去，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士，我既然即将成为你的救命恩人，那这些基本的消息总可以告知于我吧。”
　　“你说得对，三百年来，你是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既然你我有缘，那我自然会将自己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告知于你，也算是你我相识的第一份礼物。”
　　我将包裹中的果子纷纷取出放在地上，又将裹布层层叠起垫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之上，然后俯身坐下听他慢慢说来。
　　“在很久以前，那时的我还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奇兽，我与一好友居于钟山之上，一同修炼法术、修仙问道。那位挚友与我一样都是奇兽，我们因一场雷雨而相识……”
　　“等等，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我叫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