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子的青春时代》谦谦者华

29、29 有病

　　天佳来到宿舍门口时，只见吴昊熙手提两只饭盒跟宿管大叔僵持着，双方仿佛在比赛谁的眼球能先吃掉对方。
　　“最后一次警告，”大老粗尖声尖气的，“你记好：我不是领导，不会惯着你！”
　　“哼！”吴昊熙有点哭笑不得，“我又没进去，不算违规！”
　　“你没长眼？”宿管大叔指着一张公告，一字一顿念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宿舍铁门及附近围墙’，你试试再靠一次，来，试试看？”
　　“这破公告就是你——为了针对我，自己写上去的吧！”
　　“那又怎样？”大老粗仰天一笑，“想不到吧，校长都没辙的人，居然栽在我手上，想不到吧，老哥专治各种不服！”
　　信不信我找人把你老窝端了！
　　吴昊熙明白这不过是一句气话，即便有这个能耐，为了雨轩他绝对不会干出此等蠢事，最终勉强还能按捺住自己的火性。他看到天佳向他走来，不觉眉开眼笑。
　　“这老鬼！”转头，他笑嘻嘻朝着天佳说，“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
　　“雨轩在睡觉，打什么电话！”天佳狠狠瞪着他，扭头向前方走去，“我有话跟你说！”
　　“睡觉？现在——”吴昊熙紧跟上去，“现在这时间，睡觉？”
　　“还不是你害的！”天佳呵斥着，“你这样搞，哪一个女生受得了？就算雨轩喜欢你接受你，就算你们是正大光明的情侣，你也不能天天这样胡搅蛮缠——”
　　“我这叫‘胡搅蛮缠’？”
　　“你以为雨轩喜欢你这一套？”
　　“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感动的！”
　　“哈！感动？感动你个鬼！”天佳近乎歇斯底里叫嚷起来，“你，死耗子——大错特错，知道吗？大错特错！你以为天天甜言蜜语，送吃送喝，人家就会感动？你有没有脑子？你这叫痴人说梦，懂吗！星期一到现在，整整五天，看你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
　　“你胡说什么啊？”
　　“我没说错，”天佳不厌其烦地说着，“是你把她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雨轩每天除了要应付老师的盘问，忍受别人的疯言疯语，还得面对你这张死皮赖脸，天天睡不好，提心吊胆过日子，神经能不衰弱吗？你知道她这阵子心理压力有多大？我告诉你，雨轩的理想是考上重点大学，你要是把她的大学梦搅黄了，这样说吧：不至于把你撕了，至少恨你八辈子！”
　　“我……”吴昊熙听得胆战心惊，仿佛从悬崖掉了下去，“我，这个，不至于吧？”
　　“行，那是你的事！”天佳突然向前，一手抓起吴昊熙的衣领，“还有，明天我要跟雨轩一起回家，你最好别跟着！”
　　“回谁的家？”吴昊熙又惊又喜的，“你跟着去？想干嘛呢，大姐？”
　　“你——真心喜欢吴雨轩？”天佳颤抖着问。
　　“当然，非常非常的喜欢！”死耗子决绝般地回答道。
　　“那，那你就不要做让她反感的事。”天佳进一步抓紧了他的衣领，“记住，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努力让自己成为跟她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人，懂吗？”
　　“你绕口令呢？”吴昊熙问，“为什么不能让她成为跟我一样的人？”。
　　“你个屁！”天佳松开了衣领，盯着他手中的饭盒，“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拔掉电话线。你这两个饭盒拿去给阿哲他们，我们自己会去食堂吃。你记住，雨轩并不在乎什么山珍海味，食堂里的饭菜对她而言已经够好的啦，她需要的是能够理解她和读懂她内心的男人！”
　　看着天佳远去的身影，吴昊熙第一次感觉到郭女侠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跟十八岁的年纪非常不相符，倒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老怨妇，同时吴雨轩的形象在他心底里也变了，逐渐模糊起来……
　　难道他真的完完全全不了解她吗？
　　是的，他对她一无所知，或者说只是他一厢情愿。
　　该怎么办呢？
　　看着空荡荡的操场，吴昊熙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来到食堂，他把饭盒往餐桌一扔，魂不守舍的，缩在椅子上发呆，阿哲“哇”的一声，和林奕瑀乐呵呵享用起来。
　　“托雨轩的福，”林同学笑着说，“我们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虽然凉了点，还是不错的。”
　　“嗯，”老大哥若有所思起来，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克新在就好了……”
　　吴克新，所有人不约而同想起他，他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跟他们聚在一起吃饭了。老大哥那点心思一目了然，好东西自然要跟吴克新同学分享，只要看着他吃肉，阿哲便心满意足了。
　　“他有意躲我们。”吴昊熙实话实说，完全不给老大哥面子，“你先别激动啊，我是说：我一看见他就倒胃口。”
　　阿哲扭过头，睁大眼睛盯着吴昊熙，两片干嘴唇微微裂成一条缝，横七竖八的，沾满好多白米粒，林奕瑀抓起一只勺子，往老大哥嘴里喂了一口汤。
　　跟轩子和克新一样，阿哲向来无法容忍糟蹋粮食。他咬住勺子，狠狠瞪了林大公子一眼，回头瞅着吴昊熙，骤然间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吴克新打小就喜欢吴雨轩，这在南朝乡六村可谓人尽皆知，连阿猫阿狗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而吴北哲竟然忘了，还反过来有意撮合轩子和这只死耗子？
　　他吴北哲的良心被狗叼去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眼看老大眼神不对，吴昊熙瞬间也慌了，“我一直当他是朋友，就和你一样……”
　　他站起身，两眼朝头顶的吊扇望去。
　　“行，你坐下。”阿哲说，“我的意思是：你在他面前，不要刻意表现，你已经知道，他的梦中情人是谁。”
　　“什么意思？”吴昊熙盯着阿哲坐下，“最近怎么了，你们说话都这么拗口？”
　　“阿哲说得对，不能捅破这层纸，”林同学插话说，“克新也不会打乱一桌好牌——人生的好牌。”
　　“什么牌？”吴昊熙越来越没耐心了，“你又想说什么疯话，林公子！”
　　阿哲刚要开口，林奕瑀忍不住抢着说道：“吴克新很喜欢吴雨轩，同时克新同学又不愿失去我们任何一个——朋友，你大概也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是不是这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吴昊熙无言以对，陷入一片沉思之中，而阿哲两只眼珠子仿佛弹珠似的，差点跳到林大公子脸上，林奕瑀悠闲吃着饭，一边哼着小曲。
　　“好，可以，”吴昊熙忽然说，“我当作不知道就是了。”
　　“还有，”阿哲嘱咐道，“你千万不要跟他扯什么——‘我要跟你公平竞争’这样的鬼话。”
　　吴昊熙冷笑一声：“要是他先跟我说呢？”
　　“绝对不会。”林奕瑀说，“他绝对不会。”
　　“说的你很了解他一样，林公子？”吴昊熙盯着阿哲，眼神闪烁，战战兢兢的，“老大，我问你啊，克新是不是追过雨轩？”
　　“那还用说——”
　　“闭嘴，我问老大呢！”
　　阿哲好无厘头地叹了一声，夹着几阵口吃，就把吴克新追求吴雨轩的几次失败经历和盘托出，吴昊熙听着听着又陷入一片沉思，紧接着心跳愈来愈快，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不知为什么，他有种预感：吴昊熙大概率要重复吴克新的覆辙！当然，他又安慰自己说，吴昊熙绝对不是吴克新，死耗子哪怕浑身碎骨，也绝不会半途而废，勇往直前迎难而上才是男儿本色！
　　瞅着前方熙来攘往的人群，他寻思着：礼物看来是送不得的，宵夜也应该到此为止。哪怕是再美丽和珍贵的玫瑰花甚至苹果手机，他想象得出雨轩同学直接扔进垃圾桶的情景，然后——
　　然后是，燕子老板娘哈哈哈的狂笑声！
　　天佳的话又在他脑际里萦绕着：你理解她吗？他并不理解她；你读懂她的心了吗？不，远远没有读懂，连看都看不清，何来读懂？
　　天佳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努力让自己成为跟她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人”。无论哪个方面，生活规则还是价值观念，亦或学习成绩，自己跟雨轩相比，两人的距离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想，如若要成为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得先理解她，知道她在意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比如雨轩同学喜欢看什么书、聊什么话题，可是从何处入手呢？
　　对了，还有天佳和阿哲啊！
　　他接过林奕瑀准备倒掉的饭菜，一口接一口的，认认真真吃起来，最后拿起阿哲吃剩的一点紫菜汤仰脖而尽，吓得林同学跳起来，满眼都是“你有病啊”！
　　吃喝完毕，吴昊熙义正言辞道：“雨轩说过不能浪费粮食，明白？”
　　两位同学目瞪口呆，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最后只能是哭笑不得。洗涮完毕，他们来到食堂楼下，一路上吴昊熙时不时踮起脚尖环顾四周：那个思思念念的人，连虚无的影子都捕捉不得……
　　他陡地抓住阿哲左手腕，使劲攥紧了，两眼直勾勾简直要把老大哥的魂魄勾去：“你要跟我说实话，帮我，可以吗？”
　　阿哲顶着黄昏里的余辉，深深叹了一口大气：“你要是比我先死，放心我一定给你收尸，说吧你要我干什么？”
　　林大公子转身望向天边的落日，血色涂满半个苍穹，眨眼间连空荡荡的操场都给染成一片红海了。他想，大家又要说他的老毛病犯了，忧郁王子嘛，打鸡血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