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之域》闲时sorting

23、第 23 章

　　奶奶家一共有四个小孩儿，两男两女，其中属源域的年龄最小。
　　你以为源域会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吗，并不会。
　　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十分严重，三叔家的孩子中也有一个女孩儿，但是她的情况和源域又不太一样，三叔是爷爷奶奶的心头肉、掌中宝，又怎么会让他的孩子吃苦呢。
　　所以在看不见的角落，源域动不动就会挨打挨骂。
　　难道源域就没有试图反抗过吗，当然反抗过。
　　但她也只是一个小孩，反抗的方式无非就是哭闹。
　　对于喜欢你的人来说，哭闹会让他们不自觉怜惜你，但对于一直不喜欢你的人来说，哭闹只会让他们更加厌恶你，用更恶劣的方式对待你。
　　所以她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源域虽然有哥哥，但他上了初中，一周也只能回来一次，对于源域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就是在回来的时候多陪她一会儿。但源泉也爱玩儿，每次回来后，他都牺牲了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时间来陪妹妹，但妹妹每次都是在他面前哭一通，这让他很是心烦。渐渐地，他也忘记了他的承诺。
　　再后来，源泉在学校打架，所以妈妈回来了。
　　但小小的源域当时并不知道，下午放学她独自回到奶奶家，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奶奶说：“你妈都回来了，你该回你家吃饭了。”
　　她并没有因为妈妈不来接她而难过，她只是单纯地高兴妈妈回来了。
　　源域迅速背上自己的书包，开开心心迎着夕阳踏上回自己家的路程。
　　又过了两三天，妈妈终于忙完了源泉打架的事情，将源泉送到学校后，她又要走了。
　　她说：“乖乖，妈妈要出去一下，你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次源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眼睛瞬间湿润。
　　“妈妈不要走！”
　　她哭喊，“奶奶她根本不喜欢我！还经常让我干活，冬天和奶奶一起睡觉，我的脚太凉了她还会踢我……”
　　源域抽泣着，絮絮叨叨的说着，源域的妈妈听不太明白，但大概明白是女儿在诉说委屈，她有些心软了，但是不走不行，来接她的车按着喇叭一直催促，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源域的妈妈把心一横，将源域往后一推，自己转身就上了车子，关上车门，不再去看源域，她上车的动作潇洒极了，没有任何的留念。
　　源域没有想到妈妈会动手推自己，理所当然地摔在了地上。
　　她立刻就爬了起来，这时车子已经启动了。
　　源域不想妈妈离开，于是她用力追赶汽车，大声地喊着妈妈，汽车扬起的灰尘洒在她的脸上，她继续追着。
　　但是人怎么可能跑的过汽车呢，源域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她追不上了。
　　妈妈又走了，我又被抛弃了。
　　这次源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她先是回到自己家，用清水洗了把脸，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眼睛红彤彤的，扎好的头发也散开了，本来干净的衣服也因为被推在地上而变得脏兮兮到了。
　　“像个疯子，像个流浪的小乞丐，像个没人要的傻子。”她这样评价自己。
　　然后她不等奶奶来过来，她就又重新背上了自己的书包，一步一步挪回了奶奶家。
　　她这次学乖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惹他们讨厌呢，还是乖一点，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划过，突然有一天，大人们发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源域不再哭闹，但同样也不再大笑。
　　于是，他们欣慰地笑了，她终于学会懂事，学会听话了。
　　现在，他们也愿意施舍给她一点笑脸。
　　源域是突然发生变化的，像是在一瞬间，大脑清明了起来，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好无聊，好没意思。
　　爷爷奶奶不疼不爱，唯一的哥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能渐渐感觉到他的耐心即将告罄，这里没有人喜欢她。
　　她不希望哥哥最后也抛弃自己，现在她只有哥哥了。
　　但现在她是哥哥的累赘，如果不是她，哥哥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他能在这里过得开心一点。
　　小小的源域想，要让哥哥不抛弃自己，只能让自己不是他的累赘，让他没有理由舍弃。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她要将所有的情绪都伪装起来，在心底筑起厚厚的堡垒，把所有的软弱都隐藏起来，要让家人开心，要让自己永远做那个不被抛弃的人。
　　再后来，源泉上了高中，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三叔家的两个小孩也被三叔接走了，奶奶家只剩下源域一个小孩。
　　源泉有天放学回来，买了一箱牛奶，放在了奶奶家。
　　源域想，这是哥哥买的，自己总能喝一点了吧。
　　于是她就直接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盒，细心品尝不易得的美味。
　　但是这被奶奶看到了，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源域，待源域喝完后，她在一旁阴恻恻的说道：“这是你哥给我买的吧？”
　　源域当时就蒙了，然后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她向奶奶道歉，说自己不知道，以后不会这样了，接着抬头就看到了奶奶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源域，“你不配。”
　　她不明白，平时的东西不让吃就算了，可这明明是哥哥买的，花的是自己家的钱，为什么自己还不能吃了呢，为什么总要这样子的对待自己呢。
　　她在心中憋着一口气，等到源泉放假回来，源域特意找到没人的时候，她说，“上次你买的牛奶我可以喝吗？”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寄人篱下，有些事情即便是哥哥也不太可能说，所以她选择在无人的时候告诉哥哥，她只想知道哥哥的想法。
　　源泉有些诧异，疑惑妹妹为什么会这样发问，于是他反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源域很是平静，她回道：“没什么，就是我之前喝牛奶的时候，奶奶说这是你给她买的。”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源泉，希望他告诉自己，就是给她买的，只不过放在了奶奶家，或者告诉她，并不是特意给谁买的，所以谁想喝都可以去喝。
　　但是回应源域的只有漫长的沉默，源泉只是不语。
　　源域的心也渐渐凉了下了。
　　她想要的难道真的只是区区一箱牛奶吗，她想要的是在这个环境中的偏爱，即使是无法表达的偏爱，即使这偏爱不能帮到源域一点。
　　可是他沉默了。
　　沉默了是什么意思？
　　是认为她小题大做？还是认为她不可以擅自喝牛奶？
　　“源域啊源域，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不要再自取其辱了。”她在心中嗤笑自己。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没人喜欢你！不要在奢望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又是一年秋天，她也要上初中了，妈妈特意回来给她准备住校的被褥。
　　妈妈问以后上初中，星期天放学想住自己家还是去奶奶家。
　　源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家，虽然等开学之后，整个家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晚上很黑，虽然一个人睡觉很害怕，但这和住奶奶家相比，这些事情也不是不能忍受。
　　于是，源域开始了一个人生活。
　　又一年，源泉高三了，为了儿子的学习，源泉的妈妈回来了，特意在桐城县里租了一个小房子，让源泉走读，每天给源泉送饭。
　　她说，源泉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学校的饭菜不好吃，自己的饭菜干净又好吃。
　　这一年，源域上初二，他们似乎遗忘了她，源域在乡下的初中，阴暗的生长。
　　后来，源泉高考失利，打算复读。源域也上了初三，两个孩子现在都面临这升学。他们的妈妈似乎并不纠结。
　　“小泉高考更重要，小域女孩子家家的，就算她最后上成学了，也是别家的人，我还是继续照顾小泉吧。”她这样说道。
　　结果和往年一样，哥哥和妈妈一直在县城，即使是星期天，源域仍然是一个人在家。
　　后来，源泉顺利考上了大学，而源域则没有那么幸运，她并没有考上桐城最好的高中。
　　源域的妈妈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就像她说的一样，女孩上不上学都可以。
　　此时源泉却站了出来。
　　他说，他知道一个环境的重要性，说什么也要妹妹上高中。
　　那源泉的父母会怎么做呢。
　　他们为了不让源泉闹下去，咬咬牙，还是掏钱让她去上学了。
　　“你看你哥哥对你多好，说什么都要让你上学。”
　　“你花钱可比你哥哥花的多。”
　　“我们愿意供你上学，你要学会感恩，你看隔壁家的初中都没有上完，都出去打工挣钱了，我们不仅不让你打工，还继续供你上学。”
　　“我们简直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你以后可不能白眼狼。”
　　“……”
　　诸如此类的话，源域听了太多次，以至于她都要相信事情确实如此了。
　　对于源域来说，高一、高二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在这里，她只需要一个月回去一次，不需要费心应付爷爷奶奶；在这里，同学都很友好，她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虽然性格有些孤僻，但毕竟处于青春期嘛，每个人都不太一样。而她只是内向了一点儿，不爱讲话了一点儿，她看起来真的就是很普通的、正常的女孩。
　　然后时间慢慢划过，源域要上高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