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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鬼蜮横行【02】 ...
生死轮回,天道常事。
凡尘俗世三千,人如恒河沙数。凡人死后必过忘川河奈何桥,往孟婆处讨一碗汤,洗去前尘再去转世投胎。这事绝大多数人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但传说故事毕竟经过几百手,内容走形是意料之中。真实情况要稍微复杂一些。
幽冥位于三界交接处,是一片非常大的区域,忘川河也好奈何桥也好,只是幽冥的入口。至于一碗孟婆汤洗前尘这一说,事实当然不完全如此。须知每日生死魂魄如过江之鲫,真让孟婆一个人拿汤水解决问题大概只能把老婆子累个半死,因此才有阎罗殿设“布衣”一职,协助魂魄转世投胎。
魂魄分为两大类,一曰生魂,顾名思义是活在阳间凡人的魂魄;一曰死魂,又称亡魂,指已经前来幽冥准备投胎或上阎罗殿受审的魂魄。这条没往布衣入职手册里写,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常识。
彭幽想到此节不由得咬了咬牙:谁说这他娘是常识的,现在上岗都敢这么没门槛了,还不赶快重新编手册!
周不春倒是挺淡定:“我见习两年不假,但这帮人平时不给我派活。我就是个坐办公室打发时间的闲人,没人跟我说这些,想知道点东西全靠入职手册。”
“啧。”彭幽翻了个白眼,“有些东西确实不好放台面上说,都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口耳相传,没个师傅带着确实容易抓瞎,但也不能草率成这德行……算了。小子,知道布衣两大来路是什么吗?”
不到两小时之内被喊了无数次“小子”的周不春摇头,并且隐隐觉得有点不爽。
彭幽竖起两根手指:“一条来路,有缘法的生魂被生请入幽冥,以凡人身份在人间协助度化魂魄;另一条来路,有的魂魄生前罪大恶极,死后要上阎罗殿受审,只要不是被处以灰飞烟灭这种极刑的,可以成为‘亡魂布衣’赎罪,需要通过魇偶伪装成人,以便来往两界,相当于人间的劳动改造,刑满可予通过转生申请。所以你小子是哪种?”
周不春停了两秒,消化了一下大混混的掉书袋环节,随后果断给出回答:“我是生魂。”
“呦,这可巧了。”彭幽放下马克笔,抽出张餐巾纸擦手,“咱俩一样。”
彭幽第一次以生魂身份入幽冥,是在她十七岁那一年。
当时她以为自己是熬夜打游戏打多了,开始做起什么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看见一条湍急的河流,过了一座窄窄的木桥,河边有个小小的屋子,屋子里有个老太太在煮什么汤水,冒着一股冰冷衰败的香气。
她刚想往小屋的方向走,忽然衣角被拽了拽。彭幽猛一回头,看见一只头戴纸折帽的木偶。木偶和她差不多个头,品相不大美好,脸上刷着惨兮兮的白漆,眼珠子也是惨兮兮的死黑。彭幽打量了它片刻,觉得这木偶格外适合在头上贴张黄纸符,去恐怖片客串僵尸。
“生魂入幽冥,贵客这边请——”
彭幽打小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寻思着反正是个梦,真跑出鬼来咬她,来一个她揍一个。故此根本没半分犹豫,转身就跟着僵尸木偶走了。
阎罗殿高大威仪,看着跟电视剧里拍的皇宫不相上下,可惜里面的货色和这外观实难匹配。彭幽跟在木偶身后进门时,十殿阎罗分成三桌坐在正殿,两桌搓麻将一桌下象棋。第一桌披了个红袍的阎罗刚好胡了牌,兴高采烈一抬头,正对上彭幽的眼睛,他抚掌大笑:“小姑娘这么年轻,以生魂下幽冥却毫不见惧色,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既如此就拜我座下,可成布衣之首!”
彭幽口没遮拦是老毛病,十七岁就能初见端倪,闻言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这红袍阎罗:“您刚就看了我一眼,打哪根头发丝看出来我‘天纵奇才’的?您是胡了牌心里高兴,看谁都乐吧。”
木偶的脸色瞬间更惨白了。这死物都被她大逆不道的言辞吓得遽然色变,红袍阎罗倒好像全没把她放的屁往心里去,还是笑呵呵的:“有趣,有趣——和幽冥有缘的生魂不多,现下阎罗殿有份差事,小姑娘可愿意做?”
彭幽摸了摸自己被迫天纵奇才了一把的脑门:“有钱赚吗?幽冥地府发工资给人民币还是冥币?”
“生魂还需在人间生活,天地银行有货币兑换窗口,记得自己注意汇率。”红袍阎罗的话术突然接上了地气,“至于坏处,大概会比旁人忧思多梦些,身上人气儿少些,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彭幽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并非身处梦境,可她依然没有半刻卡顿:“我干。”
红袍阎罗饶有兴致地端详她:“你都不问问要你做什么,只问一笔价钱,就这么答应了?”
“我家老人说过,人死以后下到地府,功过在阎王跟前无处遁形,但凡没一句实话就得拔舌头走刀山,更别提逆转阎罗殿判决。我既然被你们带了过来,就没有拒绝的余地,更何况你们给开工资,就说明是等价交换,不是敲诈勒索。来这绝地走一遭,能全须全尾回去已是万幸,从我下到幽冥一刻起,就已经没得选了。”彭幽像在说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八卦,语气异常平静,“除非你们让我杀人放火,但我想不至于。”
“倒是不傻。”红袍阎罗听完她这一番话,正色道,“阎罗殿在人间寻找有缘的生魂,接引到幽冥来见,是为了充实‘布衣’队伍,保障转世投胎秩序,有点像你们人间说的那什么……那什么‘锦衣卫’。”
“听着挺帅的,我喜欢。”彭幽半个字都没继续追问,“就这么定了,放我回去吧——哎等等,忘了个事。”
红袍阎罗挑眉看她。
就见那小姑娘毫无正形地一甩头发:“你主动开口要的我,以后就是我上司了,我好歹得知道你是谁吧?”
他丢给木偶一个眼色,示意它上桌洗牌,手里的琉璃骰子抛到半空,折射出诡谲明亮的弧度:“阎罗殿二殿掌事,楚江王。”
到三年前为止,彭幽作为生魂布衣,在人间度化魂魄从无败绩。可惜这一行跟卧底差不了多少,不能大大方方往阎罗殿墙上贴表彰公告,布衣之间连彼此真名都不知,除了偶尔几个人听说楚江王座下现有个功勋卓著的布衣叫彭幽以外,绝大多数人对她称得上一无所知。
彭幽一开始不懂“真名”的概念,曾经白费心思给自己想了一大堆入流的不入流的假名,最后楚江王全给她否了:“你用自己在凡世的大名即可。‘彭幽’不是你的魂魄真名。”
彭幽这次愣了:“什么意思?”
楚江王替他年轻单纯的手下扫盲:“小姑娘,稍微动动脑子。一个魂魄转世投胎能有无数次,每次在凡世的名字能一样么?要是父母给起的名字个个都是真名,唯一性体现在哪里?所谓真名,乃是魂魄降于三界第一世所得的名字,伴随此魂直到形神俱灭为止。你第一世不叫彭幽,犯不着费这么大劲给自己编假名字。”
彭幽依言动起了脑子:“那要知道真名,只有查宿命簿一个办法?”
“孺子可教。”楚江王看着彭幽的眼神活像老农民看地里长势喜人的大白菜,“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就是刁钻了点。”
彭幽没等他说完,直接抢答:“只要有别的手段能知道这人前世全部生平,知道他第一世叫什么,不就用不着查宿命簿了吗?”
“然也,然也。”楚江王大为欣慰,“好孩子,总算长了点脑子。”
彭小混混没顾上理论顶头上司的无聊玩笑:“我的真名是什么?”
楚江王摆出一脸混账架势:“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魂魄不能自查真名,这是宿命簿的规矩——刚夸你两句就傻回去了,用了宿命簿也这些日子了,你查到过自己真名没?”
语毕叹息摇头,仿佛这大白菜时好时不好的,很让他焦头烂额的样子。
人年纪大了容易陷在回忆里出不来,直到听见周不春轻轻咳嗽两声,彭幽才猛然回过神:“啊,不过还好。小时候脑子搭错弦,动不动就想闹个大的,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谁……这三年来我无比感谢‘布衣之间互不通真名’这条规定,不然老脸没处搁了。”
周不春闻弦歌知雅意,丝毫不给她面子:“因为三年前那桩事,你没办好?”
她被这后生一句话掀了脸面,反常地没发作,顺着他说了下去:“三年前,我本来正常在人间执行任务,追魂印突然收到调令,要求我前往忘川渡口,追缉拔舌地狱外逃亡魂。”
“地狱里应该没有生魂吧?”没等彭幽往下说,周不春先插了句嘴。
彭幽略有些意外:“没有。你这什么话,生魂犯得上提前下地狱受罪?人间法度干什么吃的。”
一边说一边心想:转轮王面试的时候是输了象棋心里不痛快么?怎么招了个二百五进来!
周不春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闭嘴摊手让她继续。
“那次外逃起因是拔舌地狱的判官玩忽职守,光顾着和血池地狱的同僚斗地主了。斗地主就算了,还拿灵火烤栗子吃,一不留神让灵火燎了地狱门口的禁制——我早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十殿阎罗都带头打麻将下象棋,判官能好到哪里去,真该收拾收拾这帮——咳。总而言之事态严重,跑出来少说几十号亡魂,有窜得快的已经跑到人间去了,差点没把十个老头子吓晕过去。”彭幽不知从哪儿也摸出来一袋栗子,没心没肺地剥,“我作为楚江王座下布衣之首,肯定得积极投身一线。好在我和诸位同僚手快,基本上半天时间逮完了,正准备收工的时候,我的追魂印传来另一个布衣的消息,他跟我说,有个已经被追回的亡魂又跑了。”
周不春要是正儿八经读过书,应该能算个好学的学生,提问一针见血:“那些被追回的亡魂,你们当时是怎么临时处理的?”
彭幽抛给他两颗栗子,心说还好他不是什么时候都犯二百五:“普通任务追缉亡魂很难超过三五个,入职手册上写的是布衣需随身携带储魂壶,把逃魂临时收容至壶中,十二个时辰之内送回阎罗殿就没问题,你个掉书袋的小子肯定记得住这条。那次规模虽然大,但毕竟也拨了几十号精锐布衣,一对一逮一个都赶得上,照理也可以这么办。不过出发前为确保效率,我们是当场逮捕后直接从出勤的人手里抽调一部分,把逃魂押送回地府,没用储魂壶。”
她说着说着,霎时觉得遍体生寒:明明有更保险的方案,居然没一个人照章办事,稀里糊涂搞了个所谓的“事从权宜”,看着是效率高了,万一有家贼通了外鬼,这不就明摆着要捅篓子玩儿吗?
所以当时为什么没人照规矩办?
还没等她细想,“二百五”已经给她查漏补缺上了:“我记得手册上写过,储魂壶是灵器,魂魄放入其中自动触发限时禁制,只要没超过时限,轻易是出不来的,只有壶主才能自由开闭。你们既然是精锐,没理由不知道用储魂壶更保险——当时是不是有人要求你们不能用这东西?”
他没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彭幽大觉有理的同时,头也开始神经质地痛。再努力往下寻思,直接变成刀劈斧砍的疼,不得不偃旗息鼓。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警戒线凭空出现,就提防着她往这个方向想,哪怕代价是她神魂崩溃、粉身碎骨。
周不春看她脸色就知道不对:“三年来你绝对不是第一次怀疑过吧?每次都会有这种反应吗?”
“是。我怀疑过……就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彭幽手劲儿不小,愣是把一堆栗子壳攥了个粉碎,“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也是这样,但我倔,越不让我想我还越要想,最后直接把自己整晕了,没出大事也是万幸。醒过来之后再也没敢追究。今天是你问了,我才不由自主往下想。”
“好大的手笔。”周不春干笑两声,“这么清新脱俗的阳谋,幕后黑手就差直接告诉你们他耍流氓了。”
“布衣这名字好听,说白了就是一群打工的狗腿子。我压根没觉得那帮孙子有多光明正大,打从干这行第一天,我就当自己是被胁迫的,从来没把入职手册上写的冠冕堂皇的屁话当回事。”彭幽好像恢复了冷静,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剥栗子,“管他阴谋阳谋,跑了一个亡魂总归是我们失职,不是扛不住去油锅里受刑,主要是得扣绩效,我对这仨瓜俩枣还是很有需求的。再一个,我好说歹说是从无败绩的布衣,要是因为这个在逃亡魂破了我大满贯,比让我走一遭地狱还难受。阳谋戳不破,一个小小亡魂还是能处理的,没想到真让我发现了。”
“怪事。”周不春没特别注意她关于养家糊口和个人追求的一大堆屁话,“这三年你跟阎罗殿断了联系就算了,他们总不能一点没想过追查这个亡魂吧——亡魂又跑了这事难道只有你和那个布衣知道?”
彭幽咂摸了片刻,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追魂印私密度极高,十殿阎罗最多也只能知道是谁在用,做不到把具体内容解码。当然了,这事不用往太阴谋的方向考虑,依我看纯粹是他们三年来一直在找,但根本没找到。”
周不春表示不解:“难道这亡魂格外会隐藏,还是它已经提前预谋了出逃以后的去向,有人帮它遮蔽耳目?”
“再高明的隐蔽手段也会露出蛛丝马迹,全看你对手水平如何。”彭幽终于把最后一颗栗子埋进了嘴,“三年了,终于让我发现它在哪儿了。”
她嚼着栗子看对面坐着的男人:“天意啊小子,咱俩看来注定得搭个伴了。来都来了,考不考虑接了我这张招聘启事,咱俩干一票大的?”
“等等。”周不春惶急地一摆手,“你刚才说听完这事得下油锅滚钉床……疼吗?我能扛住吗?”
彭幽被该死的栗子屑挠了嗓子眼儿,正急着找水喝,听见这话一个没憋住,直接大喘大嗽地笑了起来。周不春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戳中了此人笑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那瘦瘦高高、像个鬼魅一样的女人。
彭幽喘匀了气,最终放弃了拿二百五开涮:“我逗你玩儿的,你有没有点幽默细胞啊!”
周不春放弃了,他大概知道自己在彭幽心里目前是个什么定位了:没幽默感还只会掉书袋的菜鸟。
无名火猛地一窜,他站起身就想走,腰间忽然一疼——彭大混混往他腰上弹了块栗子壳。
“相见就是缘分,更何况你听我说书似的掰扯了这么一大串,照旧时候的规矩,至少也得给点赏钱。”彭幽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赏钱就不用了,真能把这小崽子逮回去,他们欠我的三年工资咱俩对半分,怎么样?”
周不春手已经搭上了门把,闻言回头看她:“你来真的?”
彭幽两眼放光:“这能有假!”
“算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周不春也不由自主磨了磨后槽牙,拍了个破板,“成交。”
拔舌地狱:惩罚挑拨离间、诽谤害人的人,死后被小鬼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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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鬼蜮横行【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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