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五部分 ...
-
我没有主动透露过伊万斯的事,只是在闲聊中顺便提到他是我的朋友,就像我提到马尔福和其他人一样——当然,提到他们的时候,我只用了一些模糊的名字。然而,维克多凭借他不可思议的直觉,意识到伊万斯这个“朋友”与我的其他朋友完全不同,对我来说似乎很“特殊”。
我不明白他是如何发现这一点的,但他的确拥有一种不寻常的能力,能洞悉人心,可我并不希望他来洞悉我的内心(和我不一样,他会把这种能力用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所以很难让我产生警惕)。联系我们之前的谈话,我越来越觉得我好像在被他操纵,在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领域里,所以,我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好在那之后不久,他们在信中承诺我的“学术会议”总算开始了,所以我庆幸不用和维克多彻底翻脸。可当我终于到达现场时,维克多却告诉我,他的老师“接到了意外的研究任务”,不会出席。他说他会像这几天一样安排好一切,他也会把关于我的一切如实转告给他的老师,叫我不用担心,但他过于随意的语气,还是让我产生了怀疑。维克多表面的轻浮下总是带着深思熟虑的算计,所以我一度怀疑他的老师是否真的打算见我,但我的怀疑很快就被会议本身打消了。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他们所谓的“前沿”学术聚会——来自整个欧洲魔法世界的专家在巴黎齐聚一堂,讨论他们最新的理论和发现。会议的主题乍一看和灵魂无关——是关于时间旅行的。
很长时间以来,时间旅行一直被归为魔法界的禁忌领域之一。到目前为止,只有短期的时间旅行是安全的,而长期时间旅行则不受控制、有生命危险,所以只停留在理论上。但维克多却带着一丝自豪的神情提到,我的公式——我给他们的来信——给了他的老师和同僚许多新的启发。通过将时间魔法的传送对象从□□转移到灵魂上,他们觉得找到了新的思路,甚至很快就可以付诸实践。
所以,几乎每一个人都见了我一面,其中不乏我从课本或是教授那里道听途说来的名人。我一开始对他们会议的内容非常感兴趣,因为我觉得总算可以和一些聪明人在一起,讨论一些真正的“学术问题”,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的确,他们的讨论内容很深奥,技术性很强,但又空洞得令人难以置信。等我熟悉了那些名词、理论和公式以后,我就发现,一切又是平庸的大脑堆砌时间运作的结果。剥开那些唬人的概念,里面什么也没有。
维克多似乎看出了我的无聊(他已经学会了解读我的微表情,真是令人忌惮的家伙),他建议我们两个一起逃离会议——如果我愿意的话,这次他可以带我见见巴黎的小伙子们,我当然拒绝了。
最后,我只能从会议中汲取一些灵感,而不指望有什么现成结果了,比方说关于灵魂的问题。
我开始思考这一切的意义——我的生命在整个宇宙中的意义。我一直把制作魂器——灵魂的分裂——看成一个孤立的行为,但如果它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更大框架的一部分,一个普遍的真理呢?比方说,灵魂本身能超越时间和空间,不受身体的限制吗?那么我的永生是否在整个宇宙层面拥有着不同的概念呢?这个想法令人陶醉,我决定回到英国后再进一步研究。
另外,对伊万斯的来历,我也有了更多的猜测——这场会议算是最后一块拼图。
那天晚上——在法国的最后一晚——我独自在巴黎的街道上徘徊。维克多一如既往地喋喋不休,而在我明确表示我需要独处之后,他总算离开了。
夜晚的巴黎就像是另一种存在,像一头在黑暗中沉睡的野兽,阴影缠绕着大街小巷,仿佛有生命一般安静地、掩人耳目地移动着。
走到河边的时候,我慢慢转过身,目光扫视着空荡荡的街道,然后,我让她出来。
从路灯的黄色光芒下走出一名女子,她穿着雾霭一般的长裙,长发盘在脑后,脸半隐藏在阴影中。
“你跟了我很久,从我到巴黎的第一天开始。”我冷冷地说道。
她不为所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带着一种微妙的嘲讽。“怎么发现的?”
“你不应该选择蛇。”我简单地回答道。
她笑得更灿烂了。“真聪明。”她停顿了一下,微微歪着头,一头黑发映着灯光。
她自称纳吉尼。
我仔细地观察着她,手握紧藏在袖套里的魔杖。她很美,但我向来不会被这种表面现象动摇,美丽的女人,只象征着更多的威胁。
“你想干什么?”我问道,“你为谁工作?”
她的笑声很轻柔,几乎带着安抚,她用一种年长女人对待男孩的姿态对我说:“里德尔,你喜欢直截了当,我并不讨厌,不过,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没有主人,没有目的,我只是……对你感兴趣。”
“对我感兴趣?”我冷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想信就信,不想信就不信,”她走近了一步,不知为何她的这种态度令我联想起了伊万斯,“但如果你希望,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我握紧了魔杖。她的冷静令人恼火,而自信令人不安。她要么是个傻瓜,要么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人。也许两者都有。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因为,汤姆·里德尔,”她说道,然后她的声音变了,变成了蛇佬腔。我不禁变了脸色,手指抽搐了一下。「我們知道你的過去,你的来历,它們對我們來說不是秘密。」
她叫我名字的方式让我毛骨悚然。我举起魔杖,跨上前一步,魔杖尖直指她的咽喉。“你们?”我嘶声质问。
她没有回答。相反,她再次微笑,那令人恼火的微笑,然后等待着。她似乎能看到我脑海中浮现的想法,以及我没有问的问题。最后,我压低了魔杖,但没有完全放下它。
“问你的问题吧,”我说道。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光芒。“里德尔,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在这个丧失信仰的时代,你为谁而战?”
我一时愣住。这是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因为它太过荒谬、模糊,很接近一个谎言,因为它并不是在追问真实的东西。
“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因为我觉得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她轻声说道,“但你不敢承认。”
我盯着她,思绪万千。事实上,我不知道答案。或者也许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没有人,”我告诉她,“我不为任何人而战。”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我觉得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你不相信信仰?不相信‘更大的利益’?”
我笑了,声音尖锐而苦涩。“你们这些人的台词还真是千篇一律。信仰是傻瓜才会趋之若鹜的事。战争也是。那些觉得这个世上有东西比自己的生命还伟大的人注定会失败。力量来自自私,来自生存,仅此而已。”
她的笑容第一次变得僵硬起来。她看着我,仿佛看到了她无法理解的事物,然后,毫无征兆地,她开始变形。她的身体向后扭曲,四肢融化成光滑的鳞片——她变成了一条蟒蛇,体型堪比森蚺的巨蟒,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一动不动。不是因为害怕而僵硬,或者说,恰恰相反。
她向我滑过来,抬起头触碰我的手,冰凉光滑的鳞片拂过我的手指。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脏在颤抖。
她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理解和思考那种感觉就恢复成人型,略带好奇地注视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令我有点紧张的是,我不知道刚才她所看见的是什么。
“你看,”她说,“只有怪物才不怕怪物。总有一天,里德尔,你会为某人而战。”
“为什么?”我问道,眉头紧皱。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怪物的容身之地,”她叹了口气说。“你迟早会发现,唯一的胜利之道就是团结起来,为比自己更伟大的事业而战。”
“是吗?”我不屑一顾,发现人形的她几乎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只是叫我乏味,“有人派你来找我,是不是?告诉你的主人,怪物只为自己而战,而且怪物不需要人类的仁慈,从来都不需要。”
我没再说一句话,转身走开,没有回头。
第二天早上,维克多没有出现,但前台小姐递给我一封信,信的笔迹和邀请我来巴黎的巫师的笔迹一模一样。信上写道:“期待你的成长。我相信你有改变一切的潜力。你并非完全没有人类的温度。”
我什么也没说,把信撕成两半。改变一切?也许吧,但我没兴趣玩别人的游戏,也没兴趣按照别人写的规则跳舞。
登上了船以后,当法国海岸线在我身后消失时,我发现我的思绪飘到了她身上——纳吉尼。
当她作为人类时,她的思想无疑是浅薄不堪的,能力则是平庸的,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但她所变换成的怪物……
我再度感觉到那阵心脏的战栗。那感觉是入侵,是威胁。因为那一刻,毫无疑问,她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那个把我和其他人隔开的屏障,被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穿透了。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也不,所以回到学校以后,我的计划,必须马上开始。
但不久之后,事情却偏离了轨道,不再受我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