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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二十八岁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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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窗飘起,冷月入室,床上人,身心浸到了过往岁月。
大抵是周六在外面逛了一天的缘故,那晚唐明睡得很沉。
“消息也不回,忙得人都见不着。”回那么几个词,应付谁呢。
李上野都不知道这人在忙什么,那人忙起来是不在意他的。
对于被爱人忽视,即使情有可原,但这么些年,还是没有习惯。
这怎么可能习惯啊!
自己是恋人,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好像都是他。
在唐明那里,他很重要,但是又没有那么重要。
病人,报告,客户,实验对象,哪一个都比他重要。
去年秋末的一个周三,外面飘着雨,晚上十一点半,唐明到家。
这是唐明在所里工作的第二年,很忙。
“怎么不开灯?”唐明出声问道。
今天是霜降,唐明的生日。
空空荡荡的房子里,黑暗中,李上野出声:“回来了,桌上有姜汤,我去热给你喝。”
这么些年,天气转寒,家里总是常备着姜茶的,那人体寒。
“嗯”唐明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视线越过桌上的蛋糕盒子,看着沙发上起身的那人。
她感觉到那人状态不对,语气不对,若是光再亮一些,人再靠近一些,女人便能发现李上野眼睛泛红。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唐明很快地接了一句,准备低下身子去换鞋。
“没事,就想多看看你这个大忙人。”女人换鞋的动作顿了顿。
唐明抬手关上了客厅的灯,只留下玄关的两盏孔灯。
橘黄的光照着摆的齐整的一双皮鞋,一双玛丽珍鞋,和一旁只有男人鞋子的柜子。
哒哒哒,后脚跟着地的声音响起,她走到沙发前,弯下身子,手绕到男人的脖子,捧起他的脸。
李上野闭着眼,躲开了。
明明说好早点下班,李上野刚打开手机,正发消息说要去接她。
结果对面先一步通知了自己。
-临时要开个会。
-阿野,我会晚点到。
接着是一句,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
他看到之后表示自己想去接她,这人直接拒绝了。
-实验体突发情况。
-我觉得改变历史的时刻就要到了!
后来,无论李子野发什么,对面都没有后续。
唐明结束出了实验室,看了看手机,知道自己回什么消息也没用了。
那人生气了。
“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她半个月没有见面,疏忽了自己的爱人。
女人眼角是掩不住的疲惫,最近,脑部生物电抓取实现图像转换有了新的研究角度。为此,唐明他们组每个人都在加班加点地赶报告。
“多谢我们家阿野体谅”这半个月,唐明干脆直接住在了研究所。
唐明膝盖放在沙发软垫上,跪坐在上方,额头抵着刚坐下的男人。
长发从耳后落下,罩着两人,房间本就昏暗,但现在连窗外的灯光都照不进二人之间。
离了我,谁还这么被你这么欺负。
你明明知道你勾一勾手指,我就会眼巴巴地跟你和好。
但,李上野这次真的很累。
“……我俩”在感情里无往不胜的李上野升起了退意,他撩起眼看着那双秋波荡荡的眼。从初见他就觉得女人的眼睛甚是好看。无风亦无月,只是不见红尘也没有我。
之前,在医院二人还能见上那么几面。
至少,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同进同出的一对。
现在……有时连视频都接不到,即使接到了,也是各自忙各自的。
摸不着,看不到,镜中花水中的她。他真不知道自己……在谈什么。
没有头的等待,一直忙碌的两人。没人愿意让步,但都不舍得,他还是喜欢她的傲气,她依旧喜欢他的耀眼。
还是没有说出口的分手,带着叹息,他垂下了眼,不看那双眼睛,那双总是淡淡上挑的眼睛。
还没有等他说完,他就感到自己脸上传来湿湿的热意。
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总是很坚强的女人,哭了。
“对不起”还是这一句话,呜咽声传来。
实验失败了,小组夜以继日地测试,分析,找实验体,疏通关系,最后一切都白费了。
绿幕上一串串代码排列着,众人围着成像器,乌青的眼下,瞳孔光彩熠熠。
滋滋啦啦的感觉似乎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中传递,电子显示器前,电信号变化,音符般跳跃。
黑白雪花噪点出现。
呲呲啦啦的电流一直响着,但期待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又一次,一年的心血,打了水漂。
“宝宝,你怎么了?”李子野慌了。
“没事”如出一辙的回答,礼节上就应该如此回应,就像唐明安慰同事时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唐明抽泣声下是掩不住的委屈失落。
她想收起眼睛里的泪水,但它违反她的意志,又在她那隐隐约约的眼眶中闪烁着。
唐明头窝在李子野的颈窝,吸气,消毒水味下肉桂的辛香传来。
青春朝露,一瓶香水,性感辛辣。
是她一周年纪念日送他的礼物,后来李子野身上就总带着这味。
当时,二人都还不是这般模样,那般年轻,还没有开始互相折磨。
“我太忙了”高兴冲昏了头脑,甚至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课题突破的希望让她兴奋,全情投入。
自己明知道你会在意,知道你想要立刻得到反应。
但知道你生气,自己还是逃避了,拖到了最后回到家再面对你。
唐明没有什么特别深交的朋友,她过生日多是几个人一块过,没有多大张旗鼓。
麻烦是其一,还有一个就是她不喜欢被人那么围着,视线全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过生日,这是很私密的事情。
可是这么辜负那人的心意,她觉得自己在践踏别人的心意。
她觉得自己做人,真的很糟糕。
她带着怀疑进入这段关系,在一起这么些年,她一直在怀疑自己真的能保持好这段关系吗?
毕竟,无论是她的友情,还是亲情都不那么和谐。
这么些年,这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唐明觉得在感情上很对不李子野。
在一起这些年,李子野从来没有忘记重要的日子。
那人,很张扬。
纪念日,生日,捧着大丛的花,送给自己。
梦里碎片交织着,裹挟着唐明,床上的她辗转着。
这人带着唐明走出了舒适圈,做了很多自己原本不在意的事。
两人一起养了桃酥,一起做饭,一起去散步,去见他的朋友,听他讲他的故事。
他们之间有很多瞬间。
比如,那年夏天,她即将大四,骑单车通宵去海边看日出,二人在日出前接吻。
比如,那人在草坪上唱着情歌,自己做他唯一观众。
比如,在赛里木湖二人踩着细盐,奔向日落。青藏高原上的风,见证着他们的爱恋。
李上野在人际交往中有游刃有余,和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他见过很多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他家境好,待人接物也比自己强。
她自卑过,真切爱过,所以看到现在二人的样子,她不禁落泪。
那人很热烈,但是,靠太阳太近,她的心总是在灼烧。
她觉得自己怎么都回应不了对方,在爱上总是缺那么一分。
可能自己真的不会爱人吧。
“别憋着,想哭就哭,我在呢。”李上野轻拍唐明的背,哄着她。
她的泪水断了线,滚落进他的脖颈里,留下了一串串水痕。
“抱紧我,我难受”积压了两个月的压力,爆发了,唐明在爱人的眼前啜泣着。
“我难受,我不想分开,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对工作是这样,对感情也是这样。
唐明二十八岁的生日那晚,她丢盔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