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黑》半片蚊香

19、第 19 章

　　经过大半天的追逐，道纳本好不容易在一处密林中追上了麦克黑。

　　大约是因为伤势沉重，麦克黑已经从马上跌落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道纳本勒住了坐骑，翻身下马，面无表情地盯着麦克黑。

　　沉默良久，他终于拔出长剑，一剑砍下了麦克黑的脑袋。

　　鲜血喷了道纳本一脸一身。

　　他神情木然，伸手拎起人头，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仰面朝天，高举人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慢慢转成了嘶哑的哽咽，渐至无声。

　　泪水与鲜血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脸庞。

　　他艰难地爬上了马背，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任由马匹带着他走远了。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麦克黑留在地上的尸体一阵扭曲，竟变成了一只缺了首级的鹿。

　　树后人影一闪，白须白发的通天教主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麦克黑。

　　看他精神奕奕，受的剑伤应该已经被医好了。

　　通天教主说：“你在这里的因缘纠葛已然了结，还有什么话想说？”

　　麦克黑双膝跪下，说：“经老师指点，弟子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对这世间也没太多可留恋的，只有最后一个心愿，希望老师成全。”

　　通天教主“嗯”了一声，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转头对着旁边空处说话：“既然来了，就赶快现身吧。”

　　他话音刚落，轩辕洞三女妖显出了身形，一起跪倒磕头，口称：“通天教主在上，受我姐妹一拜。”

　　“老实说吧，你们处心积虑地想找我，到底有什么打算？”通天教主虽然语气和缓，无形的压力已经让三姐妹感觉如泰山压顶。

　　“三界上下谁不知道，只有通天圣人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诸多弟子虽发身底层，却能修成无上的神通。我姐妹虽然资质鲁钝，不配入圣人法眼，但是早有对圣人的仰慕之心。”狐狸精勉强抬起头说。

　　“嗯，”通天教主点点头，“这会儿上赶着溜须拍马也没什么用的，赶紧说你想干什么？”

　　“是。”狐狸精又嗑了个头，“我们姐妹听闻宇宙浩渺，有万千世界，就想求圣人帮我们渡一下，去一个全新的世界，重新开始。”

　　“你知道倒还不少啊！”通天教主扬了扬眉毛，“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就看你们的所作所为，蛊惑人君，毁人国家，造成万千生灵涂炭，真是万死不足惜。女娲娘娘饶你们一命，已是极大的恩德了，你们还敢有非分之想？”

　　“圣人此言差矣。”

　　听狐狸精这么说，雉鸡精和琵琶精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姐竟敢反驳通天教主？

　　“你说什么？”通天教主语气微怒，三妖顿觉身上压力倍增，蜷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圣人息怒，请听我解释。”狐狸精挣扎着发出声音。

　　“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三妖感觉身上一轻。

　　“圣人，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该如何解答。倘若有一强人持刀伤人，那旁人是应该怪这强人凶残，还是该怪他手里的刀快？请圣人指点。”

　　“你的意思是你们只是那把刀？”通天教主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狐狸精。

　　“圣人圣明。天下妖族俱归女娲娘娘统领，只要招妖幡一晃，一时三刻以内，榜上有名的大妖怪就都要到位，哪个不到立杀无赦。既然如此，一旦娘娘发话，我等小妖除了全力而为让娘娘满意，又哪有第二条路可走？”狐狸精侃侃而谈，“圣人觉得我三姐妹罪大恶极，其实便没有我们三姐妹，殷商的天下又能保得住多久？西岐兵强马壮，野心勃勃，又岂是甘居人下的？历来改朝换代，哪次不是杀得血流成河，死尸盈野？劫数来了，便是大罗上仙也逃不过去。我们三姐妹奉令行事，不过是代诸位圣人们推上一把，天下棋局纵横变化，又岂是我们这三个小妖所能左右的？”

　　“巧言令色。”通天教主哼了一声。

　　“圣人，哪个身居上位的尊者不是盼着自己手下都能忠心不二，竭力用命。谁也不会嫌自己手中的刀太快。我们作下属的，倘若无力替主上分忧，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难道圣人当年布下大阵与阐教周旋之时，不是盼着诸弟子大展神威，克敌制胜吗？”

　　听狐狸精提到当年之事，雉鸡精和琵琶精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惹恼了通天教主。

　　出乎她们意料，通天教主并没有发怒，而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我问你，这把剑你是怎么得来的？”

　　他伸出右手，被道纳本取走的那把宝剑出现在他手中。

　　“是万仙阵破阵的那天……”狐狸精讲述了当年救人的经历。

　　“那位上仙当时身负重创，自知无法支撑，便传了如何用宝剑召唤截教上仙的方法给我，让我替他打理后事。除了这把宝剑，他还传了这个给我。”狐狸精取出一只小小的玉瓶，双手举过头顶，“这位上仙兵解之后的生魂就沉睡在这只玉瓶中。”

　　通天教主闻言动容，把手一抬，那只玉瓶飞到他手中。

　　“原来是玉瑶仙！”通天教主马上认出了自己的弟子，“万仙阵破之后，我还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已经殁于阵中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重见到他。小狐狸，你所说可都当真？”

　　“句句当真，借我一万个胆，也绝不敢欺瞒圣人。”

　　“那你既然得了玉瑶的托付，为何隔了如此之久才来找我？”

　　“那时天下板荡，我们自身尚且难保，实在顾不及这件事，望圣人海涵。”狐狸精带头，三女妖都深深地拜了下去。

　　通天教主叹了口气，说：“也罢，千年之期，也不过是仙道一瞬。小狐狸，我们师徒今天得以重聚，算是你的功劳。如此，我便成全了你们吧。”

　　三姐妹大喜过望，连声称谢。

　　通天教主把手一指，平地里显出来一个两人多高、一人多宽的白色光门。

　　他说：“这便是通向异界的大门了。不过我先提醒你们，我也无法保证那边是什么景象，有可能是刀山火海，也有可能是鬼蜮幽冥，你们能接受吗？”

　　三姐妹小声商量了片刻，狐狸精大声说：“我们姐妹绝不后悔。”

　　通天教主赞了一声，把手中宝剑抛给了狐狸精，说：“这把剑你们留着吧，算个纪念。”

　　狐狸精大喜，谢过通天教主，三姐妹手拉手来到光门之前，相□□头示意，一起纵身跳进光门，消失不见了。

　　光门一闪，随即归于无形。

　　麦克黑一直在旁边看着，十分心动，低声跟通天教主说了几句。

　　通天教主在他手心画了一道符，麦克黑握紧拳头，给通天教主嗑了三个头，上马离去。

　　目送他远去，通天教主咳嗽一声，说：“道友在旁边看了这么许久，可有什么话要说？”

　　随着一声长笑，女娲娘娘显出了身形，说：“道友，多年未见，你可是风采依旧啊。”

　　“风采谈不上，衰气倒是不少，小心污了道友的金身。”通天教主对女娲娘娘一点儿也不客气，“这三头小妖多少有些背主之嫌，你居然就这样放她们走了？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

　　“随她们去吧，”女娲娘娘倒是不以为意，“她们跟我离心离德，便留着她们也没什么滋味。倒是道友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去群星之间游历，何必还要在这里留下这具分身，无事搅动天下，平添纷争？”

　　“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想来想去总是有些舍不得。这世间虽然愚昧无趣，却因此纷乱不休，总有些戏可看，也算是稍解我的无聊吧。”通天教主举起玉瓶，“还有，若非我留一具分身，又怎么能有今日的意外之喜呢？”

　　“那倒是要恭喜道友了。”女娲娘娘笑了笑，“只是，道友下次若要看戏，还是尽量去找别人吧。我娲皇宫的墙窄，你要是再送几个不相干的人来我这里乱涂，只怕要将我的墙涂满了，实在有失美观。”

　　“道友放心，此间事情已了，断不会再生波澜。”

　　“如此最好。”

　　两位圣人对视一笑，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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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麦克黑败走之后，马尔康大获全胜，此刻已经带人拿下了王城。

　　王后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免百感交集。

　　道纳本突然倒戈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生死未卜的麦克黑又让她没法不挂怀。

　　正在她柔肠百结之际，全身浴血、宛如杀神的道纳本出现在她面前。

　　王后最初的反应是要冲上去拥抱自己的儿子，随即她注意到了道纳本手里提着的人头，瞬间感觉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住了。

　　“妈妈，我已经给父王报了仇了，你看看。”道纳本根本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神态，森然一笑，举起了手里的人头，示意给她看。

　　王后只瞟了一眼，脚下一软，整个人就瘫倒在了地上，泪水夺眶而出。

　　“孩子，你怎么能杀他，他可是你的亲……”悲痛欲绝的王后几乎失言。

　　“亲叔叔又怎么样，叛徒狗贼人人得以诛之。”道纳本“哈哈”大笑，脸上却毫无喜悦的表情，如同带了一张玩偶的面具。

　　“妈妈，你先休息吧，我把狗贼的头拿去给大家看看。”他没再看母亲一眼，转身迈着机械的步子离开了。

　　王后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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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纳本出现在王城大厅中的时候，马尔康正在一众贵族的簇拥下，登上了王位。

　　“道纳本，你怎么来了？”马尔康一眼看到道纳本，脸色一沉。

　　道纳本也不说话，高举起手中的人头，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所有的爵士都面露惧色，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道纳本。

　　道纳本来到大厅中央，把人头丢在马尔康面前，大喊一声：“谋朝弑君的逆贼麦克黑已经被我杀死了。”

　　片刻冷场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爵士们都围了上去，纷纷祝贺道纳本立下大功。

　　马尔康坐在国王宝座之上，目光森冷地盯着道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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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后哭了很久，整个人都昏沉沉的，趴在地上几乎睡去。

　　恍惚中，她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扶在了她的肩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玛吉，别哭了，快起来吧。”

　　王后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之中，看到了麦克黑温和的笑容。

　　“你……我……这是幻觉吗？”王后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麦克黑的脸颊。

　　麦克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这不是幻觉。”

　　感受到麦克黑手心的温暖，王后猛地抱住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着他，幸福的泪水无声流淌。

　　或许只有在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人才能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可贵。

　　此刻，王后忘却了世间的一切俗物，什么权势、财富、荣耀，都比不过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他们俩相拥良久。

　　“你怎么还活着？”王后轻轻挣脱了麦克黑的怀抱，凝视着他的眼睛，“我明明看到道纳本拿着你的脑袋。”

　　“哦，那只是个小小的幻术，是上仙老师帮了我的忙。”麦克黑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王后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把脸转向了一边。

　　“经过上仙老师指点，很多事我都已经明白了，这一世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麦克黑微微苦笑，“本来我应该悄悄走掉才对，毕竟在大家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你，玛吉，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那……你想去哪里呢？”王后缓缓地问，先前被逐出脑海的俗物又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

　　“一个真正没人认识我们，也不会有人追杀我们的地方。”麦克黑很高兴，站起身来把左手一张，嘴里念念有词，旁边瞬间出现一道白色的光门，“只要我们穿过去，就可以重新开始人生了。”

　　看着麦克黑充满期待的眼神，王后觉得心里仿佛有小虫子在啃咬，她的心在剧烈动摇着。

　　她向麦克黑迈了一步，随即又停下了脚步。

　　看到她满脸的苦涩，麦克黑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小麦，我很想，可是我不能。你知道，我没法离开道纳本。”王后撤回了脚步，低声祈求着，“原谅我，小麦，我永远爱你，可是我真得不能去。”

　　看到麦克黑失望的表情，王后的心仿佛被撕裂了，她咬紧了嘴唇。

　　“原来真得是这样，故事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写好了。”沉默了片刻，麦克黑笑了起来，“玛格丽特，再见了。”

　　他不再犹豫，转身走进了光门之中。

　　（全文终）

　　小结：

　　这篇习作终于写完了。

　　写作本篇的主要目的完全是为了满足我个人开脑洞的恶趣味，情节安排基本上是比着原著《麦克白》来的，没太大改动，只是把其中的人物换成了我的私货。

　　所以这篇整体的结构大约还是个舞台剧的样子，情节是一幕一幕的，不能算太连贯，视角会在人物之间不断切换，同时依靠大量的对白来交代剧情，并不是小说惯常的写法。

　　如果换成小说的话，我大概会从少年麦克黑大破山贼、救了少女玛格丽特写起吧，那样就变成了通常的以人物成长为主线的剧情，内容也会丰富得多。

　　不过，那样或许就会少了很多恶趣味带来的乐趣。

　　作为一个情节缝合怪，我把封神演义、麦克白、哈姆雷特、亚瑟王、七龙珠等各种设定和故事都塞了进来，还挺好玩的。

　　本作开书的时候给分类成了无CP，因为我当时确实以为不会有什么CP的，后面小麦和王后的故事写成了这样，也不是我能预料到的。

　　下一篇准备写个女主的文，名字就叫《魔法灰姑娘》吧，还是开脑洞重新演绎老故事的路子。

　　最后，感谢能坚持看到这里的每一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