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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孔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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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脱离入定状态,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门外,师父娄乐成给她传音。
“徒儿,准备下,妖羽宗快到了。”
“我知道了师父。”林鸢回道,睁开眼,将搁在膝上的逐月剑平放在手中,又挽了个剑花,满意地点点头。
在飞舟上三天没有练剑,她的剑术没有退步太多。
她利落地将长剑插回剑鞘,挎在腰侧走了出去。
房间外,是一片装饰素雅的长廊,两边是一模一样的一扇扇雕饰精美的木门,而在这条长廊的尽头,是飞舟的甲板。
林鸢缓步走到甲板上,一瞬间眼前大亮,高空极寒的风如无形的小刀向她刮来,耳边呼啦啦直响。
林鸢将真气包裹全身,走到栏杆边,向正极目眺望远处的娄乐成问安。
“师父。”
娄乐成并不言语,林鸢也不多言,扶着栏杆向下方俯瞰。
“这里就是北山,妖羽宗所在之地。”娄乐成面色深沉,“感觉怎么样?”
林鸢扶着栏杆细细看了圈,北山是一重叠一重的无尽山脉,此时山间浓雾涌动,几乎将整个天地都淹没,耳边听不见一丝鸟鸣,间或露出点点绿色。
“……山雨欲来风满楼?”林鸢试探着解答。
娄乐成倍感欣慰:“还是徒儿懂我。”
林鸢:“……”
娄乐成神色一正。
“这次十二宗大会,确实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徒儿,你的任务重大呐。”
林鸢道:“师父您放心,只是辨认一个可能的穿越者而已。”
娄乐成却凝声道:“那不是普通的修士,是妖羽宗少主,未来的妖羽宗掌门。”
娄乐成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她,总是带着不正经的笑容的脸上难得地严肃起来:“连妖羽宗本宗的高阶医修都认不出来他的破绽,所以这次才让你出马。”
林鸢目光沉静颔首:“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穿越者,也不会错认任何一名本世界的修士。”
“徒儿,对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
娄乐成放下心来,林鸢心中却是心事重重。
师徒二人此行任务繁重。
这件事还要从数天前说起。
近段时间,就是修仙界最顶级的盛会,十二宗大会开幕的时间。
十二宗大会,顾名思义便是十二个顶级势力齐聚一堂共商要事,五年一度,不可谓不重要。
他们师徒二人既然要前往大会,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娄乐成乃是凌剑派的掌门,林鸢作为其弟子自然是凌剑首徒。他们如今正在前往这届大会的地点——妖羽宗的路上。
妖羽宗,修仙界顶级三上门之一,与凌剑派并列,也是修仙界所有妖族的领导者。
然而就在这骨节眼上,办会地点妖羽宗却出了事。
妖羽宗沉睡十年之久的少主,化神期大妖白风行醒了。
白风行十年前魂魄受损,自此陷入沉睡,然而就在半月前忽然苏醒,这本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他醒来后却性情大变,简直判若两人。
若是在穿越者大规模入侵修仙界前,性情变化会被归咎于生死之间顿悟,但在如今的修仙界,却不得不考虑到一个极大的可能性。
就是被穿越者夺舍肉身。
所谓穿越者,穿越世界之人。他们依靠未知的力量,因为未知的目的从其他世界而来,占据本世界之人的肉身,吸取气运。
穿越者占据身体后极难被发现,修士只能从其初入修仙界出现的行为习惯纰漏,或是魂魄与身体间几不可察的不协调中发现穿越者的身份。
妖羽宗的修士们左思右想,难以确定他们的少主究竟有无被夺舍,于是只好向林鸢求助。
因为林鸢,是全修仙界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确定穿越者身份的人。
——
飞舟在空中平稳行进,穿过一片片浓雾,最终前面一片浓如牛奶的云遮住了来者的视线。
娄乐成掐诀发了道讯息去,不多时,云雾向两边散开,露出其后的真容来。
那是一片掩映在云中的大山,高耸入云。
与凌剑派的奇峰怪石不同,这山宽而厚重,自上而下是无数鳞次栉比的楼宇,翠绿藤蔓垂下,无数各色飞鸟在其间盘旋翻飞。
这就是妖羽宗主峰。
飞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妖羽宗主峰范围,在半山腰的位置缓缓降落。
妖羽宗宗主白韬迎过来,待娄乐成一下船就过来乐呵呵行礼:“娄掌门,许久不见。”
妖羽宗宗主一脉都是白孔雀成妖,上千岁的老怪物看起来面相只有四十来岁,一头白孔雀特有的如雪的长发,眼角带着几丝笑纹,风流儒雅,只是眼中难掩忧色。
两个掌门相互寒暄了一会儿,直奔主题,说到白韬的儿子,也就是少主白风行。
白韬摇头叹气,强行露出难看的笑道:“他现在每天在院中沏茶打坐,既不焦虑也不恐慌,像是我平白无故怀疑似的。”
按白韬的说法,白风行的一举一动中都可以见到过去的痕迹,记忆告诉他,这就是他儿子,可神识向他传递的感知又告诉他不是。
林鸢挑眉,渡劫期修仙者的神识已经初步地联通天道,与此界天地链接,是修士的第二双眼睛,甚至比肉眼更为可信。
所以白韬并非无故生疑。
这么一说,林鸢真想现在就去看看这位白少主了。
她说明想法,白韬正巴不得她赶紧过去呢,说:“你随我来吧,现在风行的居所一片已经禁止寻常弟子靠近了。”
谁也不知道穿越者会有什么奇怪的能力,不说别的,光是吸取周围人气运的力量就足够人们警惕。
所谓气运。气数,命数也。
气运强者,哪怕生为乞丐也可成圣称尊。气运弱者,哪怕生于修士之家也无甚天赋,甚至少年夭折。
穿越者吸取气运,将旁人的气运吸纳到自己身上的能力着实令人胆寒。
渡劫期修士沟通天地,如白韬娄乐成,尚能抵挡一二。可普通的修士在穿越者面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气运就像是桌上的饭菜,伸手即得。
所以在洗清白风行被夺舍的嫌疑前,他必须与普通弟子们隔离开。
白韬爱自己的儿子,但同时他也是宗主,必须为宗门负责。
——
妖族好美艳,人族修士总把这种喜好归咎于兽性未泯,以为不耻。
妖族对这种奚落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不论在何处,妖族修士的打扮与居所总是最华丽的。
而在这其中,好美的白孔雀更是个中翘楚。
白风行作为妖羽宗少主,居所在靠近山巅的位置,这儿是一处园林,亭台楼阁,假山清泉,无一处不成画。
自院门踏入,走过数十步小径,内里别有洞天,灵气如雾飘渺,轻纱在树影间浮动,一山一水皆是巧夺天工。更不用说那争奇斗艳的各色鲜花,皆娇翠欲滴。
“……”
不愧是孔雀妖,除了剑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林鸢觉得,自己在这种地方一天都呆不下去。
无处不在的树和假山太占位置,视野都不开阔,影响她练剑修心。
林鸢跟着白韬沿着石板小路步入院内,白韬走在前面,口中柔和,真气将他的声音清晰传向远处:“风行,为父来看你了。”
这大妖还怪有父爱的。林鸢想着,真气汇集于眼,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小楼的门扉。
在她的神识感知里,阁楼中有一道陌生的真气波动,但她并未感知到穿越者独有的气息。
白韬嘴上呼唤着儿子,分心向她传音:“如何,能看出来吗?”
林鸢摇摇头:“再看看,还不能确定。”
正说着,小楼的门吱呀一声自内推开。
一道披散着白发,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身影站在门内,长身玉立,门外的一道淡金阳光照亮了他白皙的脸。
“父亲,娄掌门。”
他抱拳行礼,语毕又看向林鸢,眼中漾出一点清浅笑意,声如碎玉。
“林师妹。”
——
白风行引三人进了阁楼中,沏了茶。
林鸢端起抿一口,眼前一亮。
白风行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眯着眼笑道:“没想到林师妹也是爱茶之人,你若是喜欢,可以带一罐走。”
林鸢摇摇头:“多谢了,不必。”
白韬说:“正好最近是十二宗大会,娄掌门正好带林鸢来,就顺道来看看你。”
“让您挂心了。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修炼也重新开始了。”
林鸢不擅人情练达,坐在一边低垂着眼,听着对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小盏里的茶水。她无父无母,这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亲子之情,一时间心中不禁惊奇。
过了没一会儿,白韬便借着引二人前去落脚小院的由头带他们离开。
白风行正在禁闭,因此只送到院子口,最后林鸢看见他半身掩映在树下,嘴角带笑,向她挥手道别。
林鸢忽然意识到,这位白少主自始至终都噙着笑意,从头到尾,甚至不曾有一丝变化,就如面具一般。
出了白风行的院落,走出一段距离后。
白韬急切地看向林鸢:“怎么样?看出来什么没有?”
天知道,他强行和一个可能不是自己儿子的东西表演父子深情,真的很艰难。每次看到“白风行”的笑,听他喊自己父亲,白韬的鸟爪子就蠢蠢欲动。
林鸢颦眉思虑:“他身上很怪,没有穿越者的气息,但又不像是修仙界本土人。”
就像是两种气息混杂在了一起。这种情况即使对付穿越者经验丰富如林鸢从未见过。
但也不是毫无成果,她总结:“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就是白风行本人。至于其他的,还得再看。”
白韬长呼一口气,抹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没被穿越者夺舍就好。”
他的神情轻松了不少,说:“那我就解除禁闭,这段时间也苦了风行了。”
白风行作为少主,苏醒后却被软禁于院中,而白韬作为宗主,因为需隐瞒穿越者存在而无法将禁闭原因广而告之。
这样下去对白风行在宗内威望大有损害,即使有白韬以宗主身份压下宗内流言蜚语,但不可长久。
林鸢建议:“白宗主,我不推荐你立刻就彻底解除禁闭。毕竟虽然少主的魂魄就是他本人,但还是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我怀疑还是有什么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白韬思量了一会儿,同意了:“也对,那我先允许高阶弟子探望,一会让叫门派里的医修再来看看。”
林鸢和娄乐成前来妖羽宗并不仅仅是为了白风行一事,对娄乐成来说,聚集修仙界十二顶级宗门的十二宗大会才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
林鸢也有自己需做的事,之重要性,丝毫不比十二宗大会低。
娄乐成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看那些穿越者。”
林鸢疑惑:“您不去找其他掌门了?”
娄乐成道:“要找随时都能找,那又不差这一会儿。”
林鸢想了想,正好现在闲来无事,不如把要做的事先做了,于是道:“现在吧。”
白韬巴不得尽快呢,立马说:“好,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