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你》笾豆静嘉mm

8、第 8 章

　　陆氏集团原称“陆家振兴酒店集团”，是S市最大的上市公司，旗下五星级酒店遍布全国，还兼营各种高端酒类产品。
　　陆涵周接手公司的第一大改革就是创新研发酒类产品。以往管理层并不把重心放在这上面，因此集团生产的酒类产品也只在内部酒店推广，收效甚微。陆涵周想认真做这一条线，把陆氏酒业的名头也打出去，正好和酒店发展相辅相成。
　　陆涵周刚结束一个产品研发的会议，正要往办公室方向走。
　　秘书艾丽小步子跟上，提醒道：“陆总，人事部门的面试已经开始20分钟了。您还要亲自过去把关吗？”
　　陆涵周低头看了看时间，最近的忙碌让他几乎把这件小事忘记了。艾丽这么一提才让他想了起来。
　　他点点头，把手中的开会资料交给对方，示意她带回办公室。然后调转方向，往面试的会议室去了。
　　本次面试采用的是圆桌式会议，即所有面试者和面试官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场所进行。面试官会面向所有面试者进行提问，面试者可选择自动发言也可跳过。
　　陆涵周刚一进去，就注意到了hr投来的目光，他朝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不要惊动的手势，然后轻轻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这次来并不打算亲自面试，只是旁听。
　　粗略扫了一眼来面试的大学生，大都穿着崭新得体的西装，梳着精神的头型，一个个面带微笑，正襟危坐，做好了随时发言的准备。
　　只有一个人比较例外，他的刘海有点长稍稍盖住了眼睛，因此表情也看不真切，不知是故意收拾的发型还是单纯没有理发。西装倒是合身，只不过有几处明显的褶皱和压痕，应该是直接从衣柜里拿出来就穿上了。
　　他的坐姿和别人也略有不同，别人都是把双手放在桌上合掌，端正之中又有点松弛感。而顾禾则是双腿并拢乖巧的坐着，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大腿处，一脸严肃的表情。前面的几个问题别人都抢着回答，只有他风雨不动安如山，愣是一句话没说。
　　这格格不入的样子不由得让陆涵周多停留了几眼。他想起了在中学时看到孔子和弟子讲学的画像，画像里的学生们正是这种传统的坐姿。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顾千郁”三个字，几次的偶遇足以让他记住这个人和这个名字。

　　顾禾浑然不知幕后boss正坐在后面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昨晚到天光亮才隐隐有了睡意，还没闭眼一会儿就要起床赶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来面试。来了之后又等了好久才有人把
　　他们叫进会议室，等面试正式开始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了。
　　面试官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除了最开始的自我介绍，就没机会开口了。也不完全是他不会，而是每次等他听完问题想发言时，就已经有人抢先一步了。
　　难道别人的嘴都是开过光的？就自己一张小笨嘴啥也比不过。
　　别看顾禾表面淡定非常，其实已经汗流浃背。他虽然料到面试不会太成功，但没想到真的发生的时候如此尴尬，人人都回答了几个问题了，就他像个哑巴似的。
　　人要脸树要皮，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顾禾看向天花板，趁没人注意又用手撩拨了一下头发，努力想把两只眼睛都盖住：还好有刘海护体。
　　这一明目张胆的小动作自然被陆涵周收入眼底，他撑起下巴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大聪明？
　　面试官的问题还在继续，这个问题问到：“你对于陆氏集团有何了解？”
　　想不到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居然没有人抢答。在场大多面试学生准备的都是比较有深度的问答，像背景介绍一类的在求职意向里多少有点提及，谁也没想到会突然问一个这么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一时拿不定主意，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
　　这时，一道不急不躁的声音从最边上幽幽响起，这个人把陆氏集团的历史从上至下从头到尾都说了个遍，企业的理念和价值追求也是侃侃而谈，甚至把集团内部发生的几件大事和日期都记得一清二楚。
　　顾禾说完之后脸上终于有了神采，他撩开刘海，扬起眉毛，吐了口气。原来扬眉吐气是这种感觉。
　　面试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发言，没想到他能把陆氏集团的历史了解的如此清楚，而且说起话来不疾不徐，给人一种舒适的听感。但显然，只回答这个是不够的：
　　“你的记性很不错。但刚才你说的，都是大众可以了解到的。我想听听你自己对于陆氏集团的看法。”
　　众人没想到hr居然会追问，这在之前的环节里是没有出现过的，都为这位同学捏了一把汗。
　　顾禾稍加思索了会儿，开口道：“在我看来，陆氏集团的成功之处不仅仅在于它创造的经济效益，更重要的是它给社会带来的价值和正面影响。想必大家都知道，陆氏集团自创收之日起就积极投身公益项目，其领域涉及医疗、教育、还有文化事业等，这么多年来，哪里有缺口，哪里就有陆氏集团的影子。实不相瞒，我自己正是陆氏集团公益项目下的受益者。如果没有贵公司一直以来的资助，我不可能有机会专心上学读书，更不可能考进A大，现在还可以坐在这里进行面试。陆董事长不仅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更是一个有良心的企业家，他的这种大爱之举会影响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青年，而我也希望有机会回报陆董，回报社会。”
　　顾禾说到最后有些激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刚才的一番真情流露赢来了现场每一个人赞许的目光，他说的拒绝肺腑，更难得是，他愿意把自己底层的背景展露给大家看，这在一个人人追求华丽尊严的社会是很难得的。而一旦有人这么做了，愿意献出自己的真心，迎接他的不会是鄙夷，而是敬佩。
　　面试官满意的点头微笑了一下，和坐在后面的陆涵周对视一眼，继续问剩下的几个问题。
　　顾禾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没从刚才的回答中缓过神来。
　　他有多久没有体会到在人群中是焦点的感觉了。他只记得小时候他被所有人追捧着，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天大的事，那时候他会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围绕他转的。后来父母去世后，处境一落千丈，他才知道有时候云和泥的距离也并不遥远。为了减少麻烦，他学会了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好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而刚才这种所有人都看着他，甚至带着赞赏的眼神，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定了定神，脸上微微发烫，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陆涵周从顾禾讲话开始就在认真听，他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把陆氏集团的历史记得比他还清楚，甚至对陆氏抱有真实的热情。
　　听完顾禾的反应，他对对方的评价是“记忆力超群”和“真诚”，但是看到顾禾回答完一个问题又恢复了一开始巍然不动的状态，又默默加上了个“容易满足”的标签。
　　不过挺有意思一小孩儿。
　　陆涵周看了眼时间，觉得也听得差不多了，准备起身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集团内部有重大机密泄露，有领导怀疑是你，你将如何自证清白？”面试官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眼睛在众多面试者的脸上来回巡视，神情要比之前严肃许多。因而没有注意到陆总起身后又停下的步子，和明显不悦的表情。
　　陆氏集团两年前出过一起严重的商业机密泄露事件，导致花费大量心力竞标的一块土地落入竞争对手之手。这也使集团内部产生了信任危机，甚至有人直接上升到领导层面，那段时间陆振兴焦头烂额，也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这也是急于把儿子叫回来的原因之一。
　　熟悉陆涵周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翻旧账，在他看来把时间花费在过去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没想到今天的面试会有这个问题，因此第一反应就是不高兴。
　　最后一个问题在座的面试者们都挨个轮着开始发言，中心意思无外乎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没有泄露机密，只是在阐述方法手段的时候有所差别。
　　陆涵周没有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并且认为自己今天留给这个面试会议的时间有点太久了，真是不明智的决定。
　　“我不会自证清白。如果领导认为是我，那就是我吧。”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很轻很淡的语气。
　　陆涵周向对方看过去，顾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刘海垂下来了，他低着头并不看眼前的面试官。
　　陆涵周走到圆桌的正中间，hr见他过来了急忙站起来，点头示意。众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面试官的样子也猜到对方应该是某个领导之类的人物。
　　“为什么？如果你明明没有做那件事，为什么要承认？”陆涵周走到顾禾的正对面，问道。
　　顾禾闻言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
　　心想：怎么又是你？
　　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承认？”陆涵周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顾禾很想让他闭嘴别问了，他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明明答案就那么简单。
　　但是不行，他不能搞砸这个面试。不然就对不起自己一整晚没睡的觉，对不起自己一大早起来背的东西，也对不起……顾千郁。
　　他收拾好情绪，很认真的说：“为什么不承认呢？他们怀疑你，其实他们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比起真相，他们更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一个可以快速让丑事翻篇的结果。”
　　“你可以解释，只要拿出证据。”
　　“没人会信的。”顾禾苦笑一声。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有人会信。”陆涵周继续追问。
　　顾禾陷入沉默了，不，他是陷入回忆了。
　　他想起十五岁那年，顾大伯母的陪嫁首饰丢了，那是她母亲留下的东西。翻遍了整个家也没翻到，怀疑是家里遭贼了，闹到报官处理。
　　谁知官府很重视，势必要找出偷窃的贼人，见事情愈演愈烈，小偷自己像他母亲坦白了。没想到偷窃首饰的就是顾家夫人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声张。但是又得给官府那边一个交代，他们就把脏水泼到顾禾身上。
　　顾禾拼命的否认，说自己没有偷过任何东西，甚至他跪下来求官府彻查，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是没有人会信，他被官差用棍棒曲打时忍住不留一滴泪，但是看到自小照顾他的阿嬷挡在他前面，哭喊着“我的禾儿是个好孩子啊，他不会做这种事的。求求你们，别打他了，要打打我，是我偷的，是我！”的时候，他终于痛哭出声，承认是自己偷了首饰。
　　顾夫人见状又假意仁慈，请求官府网开一面放过自己的侄子，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不堪的回忆就像旋涡，好像要把他拉进去，然后吞噬。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有人会信。”陆涵周继续追问，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说了就有用吗？有人信又怎么样？如果她不能帮你，那不是眼睁睁让她也痛苦吗！”顾禾怒气冲冲，他好像一直充满气的气球，再不放气就要憋坏了。
　　“你怎么知道他帮不了你？明明是你自己选择了认罪。”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你能不能别问了！”顾禾拍桌子站起来，冲陆涵周吼道。他的脸已经红透了，眼梢红红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流出眼泪。
　　因为痛苦不堪的回忆、因为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因为自己又把面试彻彻底底搞砸了，又是在这个陆涵周面前。
　　陆涵周在看清顾禾脆弱表情的那一刹那，就停下了，他恢复了冷静，他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对不起。我们先冷静一下好吗。”
　　顾禾一掌拍掉他的手，粗暴抽走纸巾揉了揉眼睛。
　　周围的人都被刚才的场面定住了一样，甚至没有人敢大口呼吸。
　　平复下来的顾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景，暗自苦恼自己又把这个面试搞砸了，一瞬间只想破罐子破摔。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他没有看众人的表情，逃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