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雪色回望1999》祈衡

1、七彩祥云？

　　那年，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里杨峥和文慧让人唏嘘的恋情，持续去年的热度，仍旧是北方高中生之间的话题。
　　而陈明《等你爱我》这首歌，更是如同夏日的风，吹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那年，乔家有女初长成，很多人说乔雪竹高挑清冷的气质很像徐静蕾。

　　那是1999年，距离乔雪竹见到徐静蕾本人还有八年。

　　那年乔雪竹刚考上重点，还处在对高中生活的新鲜感中。

　　也是在那年，她和金晓，周英男一起去影碟店，看了《大话西游》，那句经典台词深深印在了三位情窦初开的高中女生心里：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到这结局…..句子里宿命与悲情的力量，让懵懂少女们痴迷。

　　就是在那年，乔雪竹认识了朱霁月，一位爱打篮球的体育生。
　　他的出现如同催化剂，促使她的成长进程进入下一段生命周期。

　　~~~

　　学校旧宿舍翻新。刚分完文理班的乔雪竹，金晓和周英男同住进了，位置就在学校后身的同学白宇家。三人很自然地成了形影不离的死党。
　　尽管她们来自三个不同的初中，但中考的压力，让她们的初中生活都不会像高中这么自主和丰富。

　　每周四下午后两节是高一的体活课，不同于体育课，老师会带着进行各项运动，体活课是自由的。
　　学校提倡学生进行户外活动，甚至各班级的门是上锁的，以防止不爱运动的同学躲进教室。只要不离校，篮球，排球，羽毛球，踢毽子都可以玩，教务处也会提供一部分器材。
　　体活课时，大多还是各班级拆成的小队。文科班那五十分之十稀罕的男生，只要谦让着点，就能和女同学玩到一起。

　　这天体活课，伙伴们分成了两组对打排球。
　　对面的白宇力道大了些，乔雪竹这边没接住，排球越过她们，落到地面后，又滚到了旁边篮球架下，乔雪竹跑过去捡，没注意到头上掉下一颗刚被投进的篮球，正打中了自己。
　　她用手捂着头和颈，忍着那种闷闷的疼，没有出声，倒是站在球场四周的男同学，三三两两的发出”噢噢“的声音。
　　这时，一个高高的身影向她跑过来，一边把刚才她要去捡的那颗排球递给她，一边跟她道歉。
　　刚才替她疼的那些男孩，好似唯恐天下不乱，此刻更加来劲儿的起哄，两个长得像大马猴的家伙喊道：”朱霁月，这是抛绣球呢……”
　　另一个声音接着说：“互抛，这是互抛。”

　　乔雪竹又羞又恼，她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拿球打中她的“罪魁祸首”，此刻对方脸上倒是写满了紧张和担忧，这种负责任的态度瞬间让她的痛感消了一半。
　　伴着起哄声，敖远出现在了乔雪竹眼前，问了声：”同桌，没事吧“，乔雪竹摇了摇头。
　　金晓和周英男也赶了过来。英男接过乔雪竹手里的排球，和金晓一起领着乔雪竹回到刚才打排球的场地。

　　在这节体活课余下来的时间里，乔雪竹没有继续和同学一起玩，而是选择了一个角落静静坐着。
　　那是个视线很好的位置，既可以看到本班同学打排球，又可以看到敖远和朱霁月打篮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朱霁月吸引，他比敖远高一些，在场上很活跃，动作敏捷坚定，每一次投篮得分后都会露出阳光自信的笑容。

　　~

　　北方的四季，景象很分明。
　　冬天，白雪皑皑，北风呼啸。
　　春天，草木发芽，寒意料峭。
　　夏天，眨眼而过，短暂到可能女孩子还没来得及穿过裙子。
　　倒是秋天，是最实在的。

　　乔雪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最亲密的玩伴就是她的弟弟。
　　弟弟有两样本事，让乔雪竹难以企及。
　　一个是，秋季家里菜园子第一根长成了的黄瓜，第一颗黄了的菇娘，第一个红了的西红柿永远是他先知道。等乔雪竹在园地里看见可以直接吃的，跟妈妈炫耀时，妈妈永远说的是：你老弟已经吃好几次了。
　　另一个本事是，弟弟会带着她在野地里烤麻籽，烤刚捞上来的鱼。能烤的还有玉米和毛豆。

　　毛豆，多好吃啊！除了烤，还可以煮。

　　~

　　乔雪竹她们每天从学校回宿舍，要先穿过教学楼后面的操场，走过据说冬天要浇成滑冰场的一块荒地，然后跳过一道栅栏，再穿过一条黄豆地里的小毛道，才能到白宇的家。

　　这片黄豆地，打从来这边住，乔雪竹就已经盯上了，问过白宇，不是他家的，也不是他家亲戚的。
　　校园附近生明火，她们不敢，只有等待。
　　这一天机会终于来了，白妈妈中午出门不在家，她们可以偷偷用锅，按捺不住美味的诱惑，四个人开始行动。

　　提议的乔雪竹打掩护，金晓，周英男和白宇动手，几个人也是第一次干这事，虽然兴奋但还是慌的，不敢整棵拔，只能一个豆荚一个豆荚的摘，经验不足没有剪刀纯手动。
　　乔雪竹的工作不用动手实则决定成败，她在黄豆地前坐着，一直紧盯着教学楼那个方向。
　　正值午休期间，操场上没几个人，她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球场，那个打篮球的朱霁月。
　　而朱霁月也好像认出了她，边投篮边看向她。

　　乔雪竹开始紧张，但她还是抬头看了看天，那几朵惨淡的白云不是七彩的，然后她冲着黄豆地里努力工作的周英男轻声地递话儿：“那个朱霁月在打球，好像看见我们了，要不要停手回去？”
　　英男的镇定让乔雪竹知道了什么叫决断力，她的回答是：“他又不是老师，怎么也得够四个人吃一顿，不能白忙活啊！”
　　英男的话给乔雪竹吃了定心丸，胆子也大了起来。

　　至此，直到高中毕业，遇到任何紧急的事儿，只要有英男在，金晓和乔雪竹就都是有主心骨的。
　　而且英男影响的不只她们两个，高一一整年她们都在换班长，有男有女，在第四任班长辞职后，民主选举出了周英男，之后他们班长再没有换过。
　　北方学校各班级小帮派很多，但在文科二班，却都给周英男面子。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英男的妈妈是这座县级市辖下25个乡镇唯一一位女镇长。与英男朝夕相处的三年，乔雪竹和金晓都相信，一个人能当领导的本事是天生的。

　　当天没有被抓到，且美餐一顿后，他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结果第二天早晨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而且政教处主任也在。
　　那位善良未曾谋面的黄豆地的主人，发现了豆子被祸害的迹象，找到了学校，他没有要求赔偿，也没当面指责，只说黄豆马上成熟，让学校管管，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儿就好。
　　事情败露，他们四个认错还是非常诚恳的，但回到教室可就开始犯嘀咕，全校那么多学生，怎么就抓得那么准，知道是他们四个。研究一番后，他们共同认为是朱霁月告的状。

　　学校没有专门的自行车棚，平时骑行来回上学的同学，会把自行车放在大门口现在花已谢的丁香树那一侧。
　　这天她们三人从这边走，要出校门去校外网吧，听说现在有一个叫OICQ的新鲜玩意，也都想有个自己的号。
　　英男认出了停在外侧一辆男士自行车是朱霁月的，三人又有了主意，第二次干这种捣蛋的事儿，经验已经有一些，乔雪竹和金晓放哨，且用身体背对靠近自行车，英男去拔那辆自行车的气密芯，拔完顺手把那个小小的金色气密芯，给了自行车都不会骑的乔雪竹。

　　晚自习前的校园里，她们偶遇到了八班的王梅。
　　王梅是体育生，和乔雪竹在初中虽同校却不同班，两人之前并不认识。倒是到了高中，未分文理班前，乔雪竹也被分到了八班，军训时候乔雪竹都是和王梅在一起。

　　王梅说着在路上遇到了推着自行车回家的朱霁月。
　　乔雪竹诧异王梅认识他，聊天才知道朱霁月也是体育生，且初中时候和王梅同班。

　　与王梅同班，就意味着原来朱霁月也是六中的，要不然和敖远玩在一起呢，肯定初中时候就一起打球了。
　　我们有不只一位共同的朋友，但我们还不算朋友，乔雪竹想。

　　王梅继续说着朱霁月在初中时候就很出名，可乔雪竹却从未听说过他。

　　初中时候只知道要成绩，大榜前三十名的常客是谁她倒是明了，体育，美术和音乐这种特长还是到了高中受学校风气影像，乔雪竹才正视那也是一个学生的才能。

　　乔雪竹想着朱霁月推自行车走回家的样子，突然有点不忍心，尤其过了几天，班主任老师和她们三个聊了偷毛豆为何被认出的原委。
　　当天政教处主任有事儿回家晚了点，从三楼窗口清清楚楚看见了他们四个行动的全过程。
　　能干出这么幼稚行为的明显不会是高二学生，下午在高一各班级走一圈很容易就认出她们了。
　　所以乔雪竹她们是误伤了朱霁月，错怪了他。

　　之后的体活课，乔雪竹总是以打排球胳膊疼为由，坐在场边观战。
　　她选择的位置总是巧妙地靠近篮球场，反正朱霁月每节体活课都是打篮球的。他并没有像王梅那样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在跑道上训练。
　　也听说七班和八班踢足球，朱霁月做过守门员，那个场面，乔雪竹没有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