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刀了他的白月光》九野汀

5、我制的香您还满意吗

　　沈霁坐的位置刚好能从窗外向下看到偌大的楼厅，制香榜贴好后人们立马围在了跟前。

　　小桃眼睛贼亮，嘴里鼓囊囊地边吃边念：“……能制出所需香方者，琼玉楼可应此人一个合理条件。”

　　有人当即跳上前方大呼小叫自己能做，身着金襦红罗裙的婢女便引着那人去了后方。

　　沈霁眯起眼若有所思，左手撑在桌上捧着脸颊，纤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点着耳垂，忽而起身道：“我得去一趟。”

　　小桃点点头，嘴里的鼓囊囊好不容易咽下去，擦了擦嘴放下碗道：“公子需要我跟着吗。”

　　“你回客房等我消息。”沈霁转身出了包厢，对在外值守的婢女道：“劳驾小哥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在下对制香略懂一二。”

　　那婢女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引路带他离开了前楼。

　　黎沅刚让人放了制香榜，便听人来报有三人揭榜来制香，他抬手一挥，一道纱帘从顶上降下来将他遮住，隐隐绰绰只看得清些许水红色的轮廓。

　　三人被带出前楼站在一处，还未等沈霁打量清楚，眼上便蒙了一块黑巾，身后的人还用力紧了紧，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三人露出视线。

　　有人领着头，其余几个搀扶着这三个蒙着黑巾的人，七拐八绕停在了一处地方。

　　沈霁四下嗅了嗅，有水气的湿味。

　　三人被分别引入三间耳室，沈霁眼上的黑巾被摘走，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适应光亮，再睁开，面前是一张矮几，其上放着一副笔墨纸砚，一套制香用的工具，矮几旁是一个半人高的竹筐，里面放着许多瓷瓶装好的材料细粉。

　　“公子，制香所需的材料都在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让婢子们去寻来，需在半柱香时间内制好，若是主人留下您的香便会答应您一个条件。”身侧婢女道。

　　沈霁弯腰翻了翻竹筐里的瓷瓶，发现这些配料委实齐全，香粉也数上乘，任他一个擅长制香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你们主子身体可有暗疾。”沈霁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婢女皱眉思索道：“以前好像听刘管事说过，主子之前似有头风病，经常头痛。”

　　沈霁点点头，坐到矮几旁，凭着记忆写了一张香方，从竹筐里找出所需的香粉瓷瓶放到桌上，有条不紊的挨个拿起瓷瓶打开，两根手指并拢轻轻在瓶口处朝自己的鼻子扇了两下，遇到好的就留下，稍差的就放回筐内，按照香方将香料粉依次配好。

　　不得不说这琼玉楼是有些实力的，就算是稍差的香粉也比市面上那些自诩上等的香粉品质高不知多少倍。

　　沈霁拿起桌上雕着一朵牡丹的铜制香炉，香炉下有半炉浅白色的余灰，取出羽扫将炉壁上的灰清理干净，又用长柄香压将香灰压紧抹平，将一朵莲花篆模轻轻置于香灰之上，用香铲少量多次的向篆模内倒进配好的香粉，一手提起篆模，一手向下压，力度相反垂直提起，一朵完美的莲花盛开在香粉上。

　　沈霁动作不急不躁，前世娴熟的制香经验与烂熟于心的香料配方让他在半柱香未到就已做好。

　　“公子请稍等，有一人已制好呈到我家主子面前。”

　　沈霁诧异，竟然还有人能比自己制得更快。

　　纱帐内，黎沅看向跪在厅中的女子，那女子垂眸看地，双手端着一炉香，献宝一样高举过头。

　　黎沅朝身旁婢女使了眼色，婢女上前将香炉端至他面前。

　　黎沅打开香炉，伸出二指在香炉上方向自己鼻翼扇了两下，他停了一下，随即嘴扬起点评道：“这炉香你用了川穹，柏子，佛手柑，背阴草，龙脑，辅以元参，松仁和丁香，有安神醒脑，补气养血之功效。”

　　女子瞳孔一震，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袖口。

　　黎沅将香炉盖住，缓缓坐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只是最重要的一味，是你自己带的香粉。”

　　女子面色苍白，干涩开口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黎沅消瘦冷峻的脸平静的说着，夜明珠的光照在脸侧银白面具打下阴影，蒙在另外半张秾艳瑰丽的脸上，犹如一头猛兽潜伏于黑暗中。

　　“意思就是，你还用了极乐妖兽的内丹磨成粉末，加入了这炉香中，只要香粉遇热散出气味，内丹粉就会顺着香气进入我体内，杀我于梦魇之中。”

　　极乐妖兽，生活在辰天大陆东面的毒林里，擅长引动猎物心底内最美好的记忆，最渴求的欲望制造梦境杀死猎物而闻名，但因其罕见而且见过的人大半都死了，所以知晓此兽的人并不多，知晓此兽内丹可做香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女子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纱帐后那一道水红身形，瘫坐在地失声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黎沅闭上眼重新靠在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咯吱咯吱地转着那两个黑色圆球。
　　“杀了喂狗。”

　　身旁的婢女霎时暴起冲向女子，一掌震碎其心肺，女子眼里燃着滔天恨意，口吐黑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这魔头……我在地府……等着……你……”

　　婢女脸色不好看，她拖起尸体从偏门撤了出去，另一个婢女急忙上前施了一个清洁咒将地板擦干。

　　“下次再留尸体说这么多字，你们一起跟着去喂狗。”黎沅冷言道，眉心黑气隐隐现出，身体内细细密密的痛感又开始噬咬他的骨缝。

　　婢女急忙下跪：“掌座饶命。”
　　“下一个。”黎沅不耐烦挥挥手。

　　沈霁端着香随引路婢女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行至一处厅堂前，婢女回身立在一旁恭敬道：“我家主子在里面等您。”

　　沈霁点点头，刚一进去便闻见一股熟悉的香气，他停驻片刻朝着香炉的方向仔细闻了一下，然后向帘幕后那个隐隐绰绰的人影行礼，举着香微微一鞠道：“见过贵人。”

　　黎沅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球，他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问道：“在你之前已有人来过，都没让我满意，你又有几分把握。”

　　沈霁道：“不敢夸口，但求一试。”

　　“你可能将我厅内这炉香的香方写出来。”
　　黎沅抬手挥了挥，一旁站着的婢女心领神会：“公子可写在此处，这香炉里的香气便是公子需要品出的香方。”

　　沈霁坐在桌前，闭上眼再次品味着香炉里的略带着熟悉的香气，耳朵自动屏蔽帘幕后那咯吱咯吱的响声，随后提起笔不慌不忙写下了几位香料，写完后拿起纸张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痕，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婢女。

　　那婢女双手接过香方仔细看了一遍，将方子放在桌上，绕到幕帘后弯腰俯身对着黎沅不知耳语了什么，再出来便道：“公子，请呈上香炉。”

　　沈霁抬手递给婢女，婢女双手捧着那炉香粉送至屏风后，黎沅揭开香炉的刹那，香气四溢扑鼻直入心脾，体内痛感瞬间轻了大半，修长的手指啪地松开，盖子严丝合缝又盖住。

　　“有意思。”黎沅垂眸，眼神里的阴郁散去许多。

　　沈霁在帘幕外看着里面那人，只听他懒懒地说着：“你制得香甚合我意，我这厅内的香方你也写对了。”

　　沈霁面上笑眼盈盈，心里腹诽，当然了，辰天的香方大半都是我创的啊。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或者说，什么愿望，只要合理，我都能答应。”黎沅漫不经心地将香炉放在一旁。

　　沈霁道：“在下听闻贵人这里的牙行有追魂珠的消息，可否请贵人将追魂珠帮我保下。”

　　黎沅闻言睁开了眼，他坐起来饶有兴致地透过幕帘观察着沈霁。

　　那人青衣白衫，相貌平平无奇，身材也平平无奇，整个人都平平无奇。

　　黎沅顿时兴致缺缺：“追魂珠的消息明日就送去你客房，你走吧。”

　　沈霁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再怎么样也得讨价还价一翻，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了。

　　看着他愣在原地，黎沅挑眉道：“怎么，还有事？”

　　“没了。”沈霁眨眨眼，行礼后转身就走，快要出去时，背后突然冒出一句，“你这香可有名字。”

　　沈霁顿住，睫毛如蝶翼微颤垂下看不清情绪，片刻后答道：“山雨铃，此香名为山雨铃。”

　　黎沅目送沈霁离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一扭头冲着身边婢女道：“让青烟放下所有事情，速归。”

　　沈霁回到客房，刚打开门还未进入，小桃突然从背后蹦出来，她的房间紧邻着沈霁的房间，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家公子回来了。

　　“公子，怎么样呀。”小桃眨巴着眼问。

　　沈霁进了房，从桌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追魂珠的线索明日送来。”

　　“哇，我就知道公子出手绝没问题！”小桃喜滋滋地拍了拍手。

　　沈霁无奈摇摇头，他将手中杯放下，沉吟道：“那人大概是琼玉楼背后的主子，此次揭榜，加上我共有三人制香，我是第二个呈香之人，虽然他们燃着香能遮盖一部分味道，但是我能感受到前一个制香的已经死了，而且怨气浓郁，此人喜怒无常生杀随意，不是个良善之辈。”

　　血腥与怨气，是用什么香料都遮挡不了的东西。

　　“那他不会反悔吧，会不会给了我们线索又将我们……”小桃抬起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随后吐出舌头翻了个白眼。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快休息去吧，”沈霁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她推出了自己的房间，关住了门。

　　人声散尽，黎沅半倚在榻上抬头望向那轮明月，寂寥人独照月，月一轮，人一影。

　　“点今日新制出的香。”他撩起床榻帷帐轻声吩咐。
　　婢女：“喏。”

　　香气缱绻飘散，纱帘层层放下，塌中人阖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