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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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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顾文昭正开着车,赶着去江瑶家。城市彻夜明灭,恍如隔世,辉煌的街区和它的孤独拔河。两旁高大的树,枝叶茂密,遮住了天空。写字楼,餐厅,酒吧,居民楼,一闪到车后。
小吃街炒菜下锅的香味,在傍晚的空气中放浪,有时轻微,有时浓烈。不过顾文昭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这市井烟气。一方面是堵车,一方面是————
“顾文昭,你今天有时间吗?”
“有。”
“那你来我这一趟吧,我有话和你说。”
今天的微信聊天总共就这三句话,一句自己的,两句江瑶的。
在收拾完张扬后王雨琪就告诉了顾文昭她向江瑶“出卖”了顾文昭,江瑶知道了事情的开头结尾。
顾文昭对于王雨琪“告密”一事并不生气,虽然她不打算告诉江瑶,但是也没打算隐瞒江瑶,就主打一个随便,知道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
顾文昭此刻胸膛里好像有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不停的敲锣打鼓,她很忐忑不安,原因是———江瑶微信里没有喊她“昭昭”了,喊的是她的大名。
虽然顾文昭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她观察别人恋爱,知道这一般是对方生气了的表现。
虽然她和江瑶现在只是朋友,虽然她也猜到江瑶为什么生气,虽然她心里有了准备,但是当看到微信上的自己的大名时,顾文昭还是很慌。
这种慌乱让她有些难以自抑的焦躁不安,往日街景繁华,灯光迷醉,人群吵闹,她都会享受于此,但今天,她只觉格外闹心。
带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顾文昭终于在堵车中杀了出来,驱车赶到了江瑶家。
熄火后,顾文昭在车里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进门先少说话,积极认错,时刻牢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真理。
江瑶躺在长椅上看着书,安静等着顾文昭的到来。她知道这个时间堵车,所以也不催她。
其实就只是摆了个看书的样子,江瑶的思绪总是飘走,飘到王雨琪带着心理医生来她家的时候。
“叮咚”,门铃声响起。江瑶去开门。
只见王雨琪和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
“你来了…呃…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她是一位心理医生,叫程天文。”
“哦程大夫,你好你好,快请进。”
三人坐下后,王雨琪直接开门见山:
“瑶瑶,顾文昭我查了,这是资料,给你。”
说着,便将手里厚厚一打资料给了江瑶。
江瑶担心的问:“这么厚?这顾文昭别真是有什么问题吧?”
江瑶接过资料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她害怕,怕顾文昭出乎她的意料,怕结果是她不愿接受的那种。
王雨琪神情复杂:“她确实有问题。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问题。”
这时一旁的程大夫对江瑶说:“我听雨琪说你知道顾文昭有被虐待过的事情是吗?”
江瑶听到程大夫的问询,想起了那天在茶室看到的顾文昭手腕上的疤痕,“有一天我和她去茶室,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疤痕,她告诉我说是她妈妈造成的。”
程天文对王雨琪点点头,“对上了。”
见江瑶一头雾水,程天文开口解释:“是这样的,江女士,你委托王律师去查顾文昭,查出来的结果是她遭受过严重虐待,其他的经历倒是没有什么违法乱纪道德败坏的事情,只是她之后的经历和自己被虐待过的经历分不开,如果你想了解她,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因为她的经历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
王雨琪补充道:“因为涉及虐待,所以我请了程大夫帮忙,让她帮忙分析一下。”
程天文推了推眼镜,“我因为没有见过她本人,所以只依照资料和录音进行初步分析。”
当听到顾文昭不是她想象中的问题时江瑶松了口气,但听说她过去的遭遇江瑶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知道顾文昭是受到过伤害的,说实话,她也好奇她遭受了什么,但她听到问题如此严重是她犹豫了,她纠结,事关顾文昭的隐私和伤痛,她不想擅自闯入她的伤痛,在未经她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将其伤口再度撕开。
似乎是看出了江瑶的纠结和内心的想法,程天文劝解到:“江女士,之所以打算让你知情,是因为我听雨琪说你们两个现在在暧昧,而雨琪相信并认可你的人品,而我作为大夫,患者的健康是放在首位的,而这位顾女士以我目前的分析,情况不是很乐观,但我不能违背患者的意愿强迫她来治疗,而你,在这中间,是可以起到正向的作用的。当然,如果现实和我分析的不符,那也没有关系,事实上,我很希望自己的分析是错误的。”
江瑶听了顾天文的话思考了很久,最终,“好吧。你们说说吧,我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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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就是这样,我基于所有资料的分析,就是一个无辜的可怜的孩子,准确来说,是一个从来没当过孩子的孩子。
她从小就是一个工具,与其说父母把她养大,不如说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养着父母,父母变成了无理取闹的小孩,不停的向她这个真实的小孩索取一切。
这期间伴随的疯狂虐待也都证明了她父母正是不适合做父母的那批人,加上封建糟粕重男轻女,她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至于她长大后逃出来之后的性情大变,以及她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手段,都是严重的创伤导致。
关于她逃出家之后的种种经历,我的评价是,一个手段不干净,甚至可以更加肮脏的,光明正大的,干净孩子。”
程天文和王雨琪配着资料详细的分析了顾文昭。
很多人都知道世上有很多被虐待的人,但大家基本上就是不管闲事的状态,这使被害者陷入泥沼越陷越深,加害者的的伤害也会越来越重,社会上也没有人能真的共情到被害者,因为他们没体会过病态的家庭,所以即便是知道受害者被伤害了,内心也没什么波澜。这样的忽视,造成了受害者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受害者说起自己的遭遇时,往往对方听完之后只是淡淡的回复一句:“哦我知道了,每个人都会受伤,没必要那么脆弱,父母再怎么闹还不因为为你好?”这之后都是撮合父母孩子和好的,大部分人还是站在家长这一面,认为现在的小孩太过脆弱,一点小事都扛不住。
结果就变成了第三方站在加害者那一边对受害者进行新一轮的攻击指责。 所以大部分受害者宁可不说。
程天文讲到:“被虐待过的人往往会因为大脑保护机制的启动从而让自己忘掉那些伤害,顾文昭曾经也出现了此症状,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几岁了。为了正常融入生活,她只能不停的背诵自己的名字和年纪。”
江瑶问:“那现在呢?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她并未有什么忘记的迹象。”
程天文:“这我就不清楚了。现在没有人知道顾文昭到底是记起了自己的名字还是只是通过不停的背诵来背过自己的名字。”
江瑶听完这些后大脑一片空白,泪水蓄满了眼眶,不管怎么说,江瑶在爱的环境中长大,有爱她的父母,顾文昭这样的原生家庭超过了她的想象,正如程天文所言,很多人没经历过,就是刀没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便不知道什么叫疼,也就无法理解和无法感受。
王雨琪安慰道:“我知道瑶瑶你共情力强,但往好处想,顾文昭她逃出来了,没有死在那个家。”
江瑶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的经历,光是听她俩说完就已经心如刀绞了。
“真是无法理解,那是他们的亲身骨肉啊。”
“哎…瑶瑶,事实是这样的,我们生活的世界并不美好,有的孩子生来就不被爱,得到的只有父母的怨恨和诅咒,这些基本都落在了女孩子身上,毕竟重男轻女这个祸根,总有某种力量阻拦着不让拔除。”王雨琪说起这些也满是无奈,她作为律师,此类案件见得太多,魑魅魍魉,披着人皮而已。
魍魉人皮从不自知他不是人,因而他也不能拥有人权,但偏就是他们不断挤压着真正的人的人权。
王雨琪呼出一口气,“还有,你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她有那么大底气帮你了,她能走到现在,要为她开心才是。”
顾文昭摸爬滚打,饱尝世态炎凉,不过是冷暖自知,所以她不是只会弹琴的呆子。
她弹琴有了名气之后,有钢琴公司找她代言,这让她看到了机会。
她通过持有钢琴公司一定数量的股份来控制公司,成为话事人之一,几家大型钢琴公司都有她的身影,各行各业各界的人脉也越来越广。
这也是为什么她笃定即便是靠她自己不动用任何人脉就可以收拾罗志远的原因。
江瑶摇头,“没那么容易的,就我和她的接触来看,她带伤活的很辛苦。”
程天文说到:“如果你以后还打算和她接触的话,那么她的那些经历你可以留下心,观察一下她现在的状态;如果不打算接触了,希望你们能劝她赶紧就医。”
江瑶说,“能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吗?”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