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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有的是人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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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八班的人都很亢奋。毕竟上半场赢得实在是太爽,几乎是狂砍分数。
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下半场开展得并没有那么顺利。从一开始,对面就针对着徐凯和姜砚这两个新兵蛋子在打。
比不上专业的和牛的,那就抓比自己水平还拉的。
徐凯表现出了他的超绝信念感,努力地带着球想要传给谢泽等人,连表情都在狰狞着用力,但球带着带着,就被对面勾走了。他气喘吁吁地从这边的场地跑到另一边,却始终于事无补。
姜砚本来还想发挥上一场的优良作风,能摸鱼就摸鱼,能划水就划水,想当个小透明,结果走到哪就被敌队队长逮到哪。
当那个人意图上篮时,姜砚象征性地跳起,举起双手拦了一下。他跳得不高,双手甚至没有用力。但对方却借着毫厘之差,毫不收力地将球打向了他的手臂。
球没有掉进篮筐,在惯性下,那一瞬间更像是姜砚把那快要投进篮筐的球挡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姜砚都蒙了,他站在原地,感到小臂火辣辣地痛。还没有等他为自己居然真的拦下了一球感到高兴,裁判的哨声就尖锐地响起了。
“犯规!他犯规!干扰球!”敌队队长迫不及待地喊道,剩下几个男生立刻附和着起哄。
谢泽和江柏昭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先别说姜砚连干扰球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回事,他们家姜爷爷根本没心思防这个守,长眼睛的都知道是对面故意在犯规,逼裁判吹哨。
但裁判真的没长眼睛,他对着姜砚严肃地将一只手的手掌向上举起。
姜砚一脸蒙圈,站在原地,看着裁判眨了眨眼睛。
林山檐侧过头简洁地跟他解释了一下,现在他因为在没到球从最高点下落的时候就盖球,被判犯规了。姜砚先是认真地听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球场外的人明白过来是对面故意让姜砚犯规之后,立刻响起一片鄙夷的嘘声。
谢泽拍了拍姜砚的背说:“别在意。”
江柏昭背对着蔡兴向那个故意欺负姜砚的人竖了竖中指。
林山檐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姜砚的小臂。估计一会就青了。他半垂着眼想。
姜砚倒是没太大反应,他不觉得气愤,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参与感好像又提高了。
球赛还在继续,篮球在敌队的手里传着。但他们的技巧并不娴熟,控球跑动中还没跑到半场就被林山檐截获。
他修长的手运球,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总是赏心悦目。他现在被逼在了无法传球的角落,明明应该如同被鬣狗群围猎的羊,他却始终没有一丝慌乱。挡在他的面前、和他对视的正是敌队的队长。
林山檐微微弯曲着背,和那个人平视,然后右手抬起做了一个准备传球的动作。那个人立刻跃起想要打断,却没想到那是个假动作——林山檐在半空中就将球又打落在地上,借着反弹运到了左手,左手没有一丝停顿地就将球传给了外场的谢泽。
一个多么漂亮又巧妙的传球!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左右手配合得相当完美。在和那个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淡淡地说:“希望你的做法能坦荡一点。”
那个人错愕地站在原地,然后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
坦荡是坦荡不了了,万年第一输给万年倒一的八班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他是队长,在比赛开始前就夸下了海口,说什么要把八班打爆啦,要超越他们二十分啦。学习成绩比不了,难道连体育也不行吗?!
这个世界上老钟人唯一要守护的就是他们的面子。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推撞姜砚,包括但不限于在防守时故意后退踩姜砚两脚、在对峙时推挤姜砚。这招太好用了,既没有被裁判发现,姜砚也只当是他无意的。
这个长相看起来极其冷漠的男生,没想到是这么好捏的柿子!这个队长真的借此得到不少拿到球的机会。他甚至联合着队友对姜砚和徐凯施压,尽情地使用着肮脏的手段以增加八班的犯规次数。
篮球在林山檐的手上注定是抢不回来了,落在谢泽和江柏昭的手上则是约等于已经被拿下了一分,他们实际可以得到的分数屈指可数。现在倒是八班领先他们班二十分了。
在谢泽跃起上篮,而他准备盖帽的时候,他突然决定偏移了落地的动作。他故意地将手肘往后猛地一撞,果不其然撞到了他身后的人。
篮球是对抗运动,出什么状况都不意外对不对?
姜砚的鼻梁被猛地一撞,他踉跄地后退两步,眼前一黑,脑子嗡嗡地,但长期挨打的经验让他下一刻就条件反射般抬起手肘来挡住自己的脸。
林山檐先一步扶住了他,手护在他的身后不让他后退撞到记分板:“你流鼻血了。”
姜砚才反应过来自己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他忙捂住自己的鼻子,站在原地缓了下,一边摆着手:“没事没事。”
裁判吹哨,短暂地中止了比赛。
姜砚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修罗场本就不适合他参与。换人上场的时候他向其他三个人比了个“没事”的手势,然后就步履轻快地去止血了。
对面的队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突发奇想破坏力这么大,他看着姜砚孤零零的背影,一种愧疚感顿时油然而生。
但根本不需要他好好纠正自己的球品,球场上最瞩目的三个人就开始对他进行了无休止的针对。
得罪姜砚,就等于同时得罪了林山檐、江柏昭和谢泽。流鼻血这件事姜砚自己也许不在意,但有的是人在意。
判给姜砚的罚球由林山檐代替执行,他站在罚球线上,轻轻一跳,手腕一动,就将球投进了篮筐里。进球对他来说总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
谢泽拍了拍他的手臂说:“投得不错,待会我们帮姜爷狠狠地打回去。”
林山檐说:“好。”
然后谢泽又未卜先知般转身拍了拍脸色阴郁的江柏昭:“不过你也别太过分,好好的一场球赛。”
“好好的一场球赛被某些人搞得乌烟瘴气的。”江柏昭毫不收敛,微抬下颌,朝着敌队朗声说。他的眼尾略上翘,看起来是愉悦的弧度,但傲慢的口吻和冷淡的眼神却将他此刻的心情暴露无遗。
谢泽有些无奈,只好赶紧示意裁判重新开始。
姜砚处理完鼻子之后安安分分地坐在了场子边上看他们,注意到林山檐频频看过来时,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比了个大拇指。
林山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下半场就连姜砚这样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这三个人在故意压着那个队长打了,林山檐根本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在反复的左右运球里不断地往前压。他的目光很沉,周围的人都被他带得眼睛一眨不眨,屏息敛声。
那个人反应还算灵敏,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球,就在他有起跳迹象的一瞬间立刻也跟着一跃而起。然而林山檐并没有完全起跳,而是猛地又后撤两步重新起跳投球。
——砰!球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这个时机实在太完美,连姜砚都忍不住为他喝彩,八班的所有人都欢呼一声。
但林山檐看起来并不为之感到喜悦,他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个人一眼。
在这之后,他每一次拿到球,就基本得运球到这个人的面前,引得人家尽力防守,然后再当着这个人的面投球。这时候的林山檐如同颇具技巧的驯兽师,逗弄着这个可怜的队长如同玩弄着某种动物。这个高调、炫技的做法其实不太符合他平时给人留下的温文尔雅的形象,连姜砚都替那个人感到丢脸。
太羞耻了,感觉打篮球的自尊心都被撕下来踩在地上反复摩擦了。
姜砚默默地搓了搓自己的脸。他第一次看到林山檐这么有攻击性,还是对着一个把自己撞得流鼻血的人。
姜砚自诩自己不是什么自恋的人,实在拿不准林山檐这会行为的改变是为什么,但这个像是为他报仇的行为实在让他有些开心。
他忍不住微微弯起了眼睛,感觉鼻子都没那么痛了。
林山檐就这样反复羞辱了那个人四五次,而谢泽抓到时机就盖那个人,江柏昭则盯着那个人和谢泽玩了好几次背传,把对方玩得团团转。
在比赛的最后五分钟,徐凯的体力已经撑不住了。他是典型的跟着全场跑但一无所获的类型,他甚至连球都没传到一次,最卖力却是一分拿不到。因为队里其他三个人下半场基本已经不管他了,甚至连装模作样的传球都没给他。
下半场比赛完全就是三个人对那个队长赤裸裸的报复,连十二班的班主任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刚想开口就被蔡兴眼神警告:是你们班的人先欺负我们班的人的。八班的人严肃地看着十二班的人,准备随时跟他们火拼。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林山檐向谢泽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把徐凯换下场,班长快坚持不住了。谢泽点了点头,跟裁判示意。
江柏昭撑着自己的膝盖,借着这个机会短暂地喘息。他太瘦,弓背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两片肩胛骨的形状。
林山檐则走到姜砚的面前,微微弯腰和他平视,绅士地伸出手笑道:“来吧,姜爷。”
哎。抬举了。姜砚嘶声,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还在隐隐作痛,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林山檐小声地说:“没关系,不用太用力。带你赢,顺便让你踩那个人一脚。”
姜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把手放进林山檐的掌心,顺势站起来:“太好了哥,带飞我。”
踩人倒是没踩,姜砚做不了这么缺德的事。
在这五分钟里,他感觉到自己确实没有再被针对了,心里像是被填了很多块大面包,松软松软的。姜砚愉快地在场上跑着,甚至投篮都因为有林山檐挡着其他人而畅通无阻。他得了一分,感觉自己要跟谢泽一样尾巴翘得老高了。
就在最后的十秒,江柏昭把球传到了他的手里。也许是林山檐之前投三分球的样子太令人记忆深刻,也许是因为谢泽和江柏昭都给了他肯定的眼神。
他扫了计分牌一眼,现在已经是六十五分比十五分。
反正分差已经这么大了,也不差我这一分了。姜砚心想,然后就站在原地,轻轻一跃地将球投了出去。原来,三分线这么远的吗?姜砚在落地的时候,这个想法一闪而过。
球“哐当”地一声从篮筐落下来,和裁判吹哨的时间几乎相同,场外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和尖叫声。
——中了!
谢泽从后面扑了上来,江柏昭也快步走上来正面抱住了他,林山檐最后一个走过来,从旁边抱住了他们三个人。
姜砚被这几个压得抱得喘不过气,感觉这个架势像是他才是这场比赛的MVP。
谢泽在他的耳边大吼:“姜爷牛逼!!!”
江柏昭贴着他的另一只耳朵说:“妈妈好厉害,出手就是三分。”
林山檐的声音也带了笑意:“同桌深藏不露,带飞我了。”
姜砚被他们三个整得耳朵都烧起来了,赶紧把他们几个从自己身上赶下去:“戏精戏精,你们三个……”还没等他说完,八班的人就全都涌了上来。
蔡兴泪流满面,冲上来拽着姜砚的手:“姜砚,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摸鱼的,没想到你是隐藏实力……”
其他人团团地把他围起来,七嘴八舌地表露崇拜之情:“姜爷,没想到你这么会打篮球,还是带伤上阵,我都快哭出来了……”
“我们居然是第一!!我们居然是第一啊啊啊!!”
“姜爷牛逼!”谢泽率先喊了起来。
八班的所有人,包括蔡兴都握拳高举双手:“姜爷牛逼!!”
姜砚被围在中间,享受了一把明星的待遇。等等……我那个三分球我也没想到能中啊!)他刚想开口解释,就又被耳边的欢呼和尖叫声压住了。
姜砚:……
等人散得差不多之后,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林山檐站在不远处等他,看到他被解放之后先把保温杯递了过去。
“辛苦了姜爷。”他现在说话让姜砚品出了明显的挪揄意味。
于是姜砚用手指比成了一个圆球的手势,抵在了自己鼻子上,也跟着笑说:“对啊,还被你们当成了这个。”
林山檐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刚想开口解释,姜砚就又换了个手势。
他捏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夸张地做了个拉长的动作,假装自己是突然变长了鼻子的匹诺曹:“或者这个。”
林山檐偏过头笑了。
但他转回来的时候,用手指小心地抬了抬姜砚的侧脸:“痛不痛?”
“小事。”姜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走吧,去冰敷一下,肿了。”林山檐帮他拿起外套。
“嗯,今晚都不想做饭了。”姜砚叹口气。
“带你去外面吃。”林山檐理所当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