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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发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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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原广场离开之后,天已经大黑,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正在慢慢苏醒,从沉浸了一天的乏味工作中挣扎出一点属于自我的时间。
安陆紧赶慢赶来到了南山医院的一处侧门,因为比较偏僻,基本上没人从这边经过,他一路上特意留心梅和泽有没有派人跟踪自己。
照他来看,应当没有。
毕竟,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与聂闻约好要在此处碰头,但等到他到的时候,聂闻还没有出来。
南山医院内,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要到了,聂闻打算先将冰虫从李主任那边取过来,他在护士站用座机向李主任所在的病理科打了电话,让人将冰虫送到血检室。
正巧危浩南从这边路过,聂闻便抓了请他将患者的采血管送到检验科,危浩南二话不说同意了,他正好也要去那边,将急诊科的血样送去。
交代好后,聂闻狂奔到东侧门,远远看到安陆发呆一般地倚靠在铁门旁,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陆。”聂闻轻声叫道。
那人才缓过神来,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扫了两眼聂闻,后者的手中空空如也,问句还没说出口,便被聂闻抢了先。
“东西让人去拿了。”聂闻走向他,默不作声地将他从倚靠的铁门上拉了起来。
“其实不用拿了。”
下一秒被拉着手腕轻拽,安陆就任由他拉,下意识问道:
“做什么?”
聂闻走向他身后,轻轻拍打肩背,刚刚与铁门接触的衣服部分都或多或少地沾上了铁锈。
不多,更多是灰尘,还能拍打下来:“门生锈了,怎么靠在上面了?”
他探着头向自己的后背看去,略微有些脏污的痕迹,但已经被聂闻拍得得差不多了。
顺其自然地抬眸看向聂闻,后者正低垂眉眼将他的衣服弄干净,一边弄一边还轻轻嘟囔着什么,距离很近。
但安陆却好像隔了很远,听不真切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聂闻不长不短的头发在阳光下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好了。”
聂闻笑着对他说道,望向他眼底的目光也带着笑意,阳光在他身后熠熠闪光,世界的边缘也被虚化,从其中泄漏出来几丝凉意,天气好像也没有那么热了。
聂闻看安陆盯了许久:“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说着便伸手抹了一把脸:“哪里?”
“有柳絮,”安陆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转头没再看他:“刚才飘走了。”
聂闻揉了一把脸颊,哦了一声。
“对了,你说不用拿了是什么意思?”
“我和集团做了交易。”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但聂闻却止住了脚步,他迫切地盯着安陆的双眼:“你——”
“别太担心,冰虫可以暂时在我这里保管。”
聂闻沉默不语,垂眸问道:“什么条件?”
安陆思量片刻:“算不了什么,就回到实验室几天。”
“就现在这种状况,你回去不怕危险吗?”
安陆推掉了聂闻捏住他两条手臂的双手:
“哪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只有回去,才能了解更多。”
“我们马上就要去南山雪顶了,哪里说不定——”
“只是说不定。”安陆字字铿锵,态度斩钉截铁:“时间太紧张。”
聂闻自知他下定了决心,低着头轻语,让他小心些。
安陆点了点头。
去往血检室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不言不语,一条路走得沉默极了,聂闻在前方总是抬头寻找些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个时节没有柳絮。
聂闻悄悄瞥向安陆,后者不紧不慢地走在他的左侧,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安陆回头了,聂闻急忙将头转了回去。
“血检室不是在这?”
安陆指了指刚刚路过的门牌,聂闻向后退了几步:“我刚想直接去病理科拿冰虫来着。”
安陆转头朝着聂闻刚刚的方向走去:“那就去吧。”
聂闻拉住了他的手:“不用了,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说着两人便走进了血检室。
危浩南已经将采血管分门别类,将聂闻交给他的那一支单独拿了出来。
血检室还有闲置机器,正好安陆也在,对于判断被寄生的细胞样态,他几乎比医院中的所有人都合适。
毕竟他已经见到被寄生者的细胞该是什么模样。
娴熟地将各类机器布置好,将血液滴在玻片上,观察的结果并没有多么出乎意料。
聂闻在一旁问道:“怎么样?”
安陆让开地方让他自己看,血细胞表面出现凹凸不平的凸起,让细胞变得如同病毒,繁殖速度的加快更让人加深了这一印象。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危浩南凑过来观察情况,他听说昨天送来了一位急诊患者,询问之下家属说确实是喝了南山泉,但这位患者的病情却与其他人不太相同。
没有撕心裂肺的呐喊,也没有疼痛,起初大家还以为是疼昏了过去,但其他患者送到医院不过个半钟头,甚至更短时间内便已经撑不过去。
但这位患者的各类体征十分平稳,刚刚送来的时候还心率过快,但等了没多久又恢复了正常。
早晨路过病房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说这位患者的身体状况很不错,还有力气大吵大闹。
聂闻将位置让给了危浩南,转而对安陆说到:“恐怕还有更多这类病例。”
安陆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集团已经将这批南山泉撤市了。”
聂闻不理解,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害怕了?”
还没来得及解释,两人的交谈就被医生惊呼打断。
来自危浩南的叫声,他自以为什么东西没见识过,这种东西还真没见识过,忽地大叫一声,让隔壁两位都吓了一跳:“这是人体血液?”
聂闻无奈地点了点头:“你应该也见过冰虫酸了,它们同样来自于一个物体——”
“来自冰虫?”危浩南抢答,转头又开始研究显微镜中的细胞:“真是久闻大名。”
再将眼睛送了上去,他还是几乎不能接受:“他还是一个完好、正常的——人。”
而对其他患者的病理切片、血液或者身上的什么其他东西进行检验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去很久了。
安陆垂眸,转而看向身旁的聂闻,但后者却面色平静,好像与病患相同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一般,聂闻对危浩南提醒:“这件事对患者不能明说。”
“的确,”危浩南表示赞同:“还是用其他理由留院观察吧。”
聂闻点了点头。
“你们刚才在交谈的事情,”危浩南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他迫切地想知道更多这方面的信息:“我可以了解一下吗?”
“感觉两位知道很多。”
“我在急诊室不想再看到那么多撕心裂肺的人了。”
无论是撕心裂肺的是患者,还是家属。
“所以这次去南山雪顶,我才主动报名。”他的目光转个不停,语气中带着些真诚的局促。
聂闻看向安陆一眼,后者挑眉:“你的事。”
于是危浩南的眼神就这么投向了聂闻,语气中透露出诚恳:“不太好告知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从其他方面尽力!”
聂闻将冰虫相关之事,冰虫的各种类型,所导致的结果,列出了一个表格。第一列是冰虫类型,第二行是各类冰虫会导致的现象,再往下划分出了根据猜测推论出来的不同结果。
表格条理清晰,特别标注了南山泉当中的是那类冰虫,以及标注了根据推论两个字。
后来这张表格,南山雪顶小队中人手一份,会议室中几位核心成员手中也有。
“目前冰虫酸并没有‘解药’,”安陆及时将信息更新:“只能尽量从冰虫来源地入手,看能不能查出一些线索。”
“交给你们了。”安陆看向危浩南。
“一定能查出来的!”
危浩南充满了自信,带有鼓励性质的话语更是鼓舞了他。
但在聂闻心中,却冒出了一丝不安,没来由地。
“你......之后会来吗?”
这句话说得轻声,旁观者都听出了些委屈的意思,危浩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观察玻片去了。
安陆摇了摇头:“有你们就够了。”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是基地的事吧,聂闻自然知道肯定是基地的事,嗫喏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恰好此时,有人敲门,是病理科来送冰虫的。
霍医生站在门外,食指微弯还停留在门上,左手中拿了一个小型储存盒,其中正是冰虫:“放到哪?”
聂闻走上前接了过来,道谢过后,霍医生门也没进便走了。
他将冰虫递给安陆,后者却只是盯着,迟迟未接手。
“怎么了?”
安陆右手放在了储存盒上,隔着玻璃轻抚了它,下一秒却推向了聂闻。
“还是由医院保管吧,我看了两年都没能检测出来什么,兴许医院可以。”
聂闻看向安陆略微低垂的眼眸,点了点头答应了:“好,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就来找我。”
安陆笑了笑,聂闻品出了几分苦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