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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乱心 ...

  •   娄启的声音悠悠缓缓地、带着一股热气回荡在阿四的耳旁:

      “你应该将脚铐解开。”

      解开脚铐......

      阿四只觉得命运像是给他开了一个玩笑,梦中人难道竟然是娄启不成。他疑惑地看向娄启,只看到了他的头顶发丝。

      想着这一切,阿四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梦中人是娄启才是最好的解释,两人已经待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未来或许也......

      不,如果自己不出去的话,两人的未来只可能是平行,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他们的未来止步于断肠崖底。

      想到这里,阿四不禁叹了口气,他不明白梦中天梯的含义,也不想明白,无非是个梦魇罢了,即便那些鹰鸟再怎么能蛊惑人,又怎么可能预知未来,给予现在的自己一丝提示呢?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是阿四不会相信的事情。

      娄启的鼻息温热,暖烘烘地,像是冬日暖炉一般。

      阿四轻轻点了点头,回应道:“好啊,也是时候解开了。”

      什么活着的证明,悬崖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紧紧攥着念念不放,凭什么其他人都逍遥自在去了,自己却还停留在原地,久久不愿往前?

      “解开吧,解开还轻松些。”阿四继续说道。

      他知道之前十几年是自己的选择,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以后也不会再去往悬崖之上,虽然会辜负了娄启的期待,只是上面的世界早已不属于他,他也早在和宜剑断、落下悬崖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与上面的所有断了联系。

      既然往日不可追,自己又何必固步自封?

      娄启也点了点头,他在这三年多之中,早便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看着阿四一直将其忽略的样子,有时候想要提起来也忽然被眼前事情挡住,要不然便是阿四转瞬之间又换了另一个话题,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将这件事情提出来。

      所以冬日的时候才受了这么多苦,每次想要靠近阿四,却还要注意脚下。

      今天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梦的影响,许是今天实在是太冷了些。

      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却在此刻倾诉出来。他没有想到阿四会答应,这时候也惊讶了一瞬,而后又觉得合理,便也放松下来。

      “这东西这么重,解开自然轻松些。”娄启不确定阿四能不能懂得自己的双关,他只是觉得阿四太累了些,分明在崖底什么事情都没有,却每天还要将自己弄得这么累,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心疼。

      解开吧,也放下一些事情。

      即便将这些事情放下之后,阿四也丧失了想要再次回到悬崖上面的想法,也没有关系。阿四不愿意上来,自己还可以下去嘛。

      娄启总是喜欢将事情想得简单,毕竟将事情想得复杂没有任何好处。

      但又有一根刺忽然刺痛了他的心脏,若是自己再也不能下来了呢?他想着如果自己能够请求母妃,让自己放下一切,跟随阿四永远生活在这里的话,那么抓住那一线光芒的,是不是就是穿着粗布麻衣、或者穿着兽皮的自己,而不是那一身华服,连自己的陌生的自己?

      可是母妃......

      梦魇又困住了娄启,他的头顿时痛了起来,紧搂阿四的力气又大了几分,阿四也任由他去,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颅,一下一下、像是安慰乐乐一般。

      阿四当然知道对于第一次困入梦魇的娄启来说,醒来已经是最大的困难,所以醒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能有合理的解释,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更何况也算不上痛,就让他抓一抓自己又何妨?

      “阿四,我要出去!”娄启忽然抬头看向阿四,从这个角度的恰好看不到阿四脸上的伤疤。

      阿四又摸了摸娄启的脑袋,点了点头。

      “我一定要出去!”

      阿四的声音很轻,像怕是打扰到什么似的,缓缓地说道:“好啊,我帮你疏通出口。”

      “阿四......”

      娄启害怕着很多事情,害怕三年多过去上面发生的变故自己承受不来、害怕真像梦中所见,母妃已然西归。也害怕自己一旦离开,便真的要彻彻底底地失去阿四。

      他不敢轻易做出选择,可是又觉得自己非出去不可。

      断肠崖底,或者说忘忧谷底——这是他自己给这里起的名字,他总是觉得断肠崖底不合适,可是将这个名字告诉阿四之后,阿四却总是说自己已经习惯了断肠,不习惯忘忧。

      所以一直以来,也只有自己在悄悄思索的时候,才会将这里称之为忘忧谷底。

      可是即便换了名字,换了这地方在他心中的印象,他却总觉得这里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这里太美好了,如果有阿四相伴的话,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但是仍旧不是自己的最后归宿,娄启觉得自己的生命不能轻易就消散在这里。

      即便有阿四相伴。

      “阿四,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娄启再次问出了这个长久以来最想要问出口、却一直不敢、一直躲躲藏藏的问题。

      这一次轮到阿四沉默了。

      他当然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无时无刻,尤其在梦魇之后,可是最终的答案他却说不出口。

      如果能简简单单地说出一句“不要”,就好了。

      可是他却也说出不来,阿四害怕看见娄启失落的眼神,长痛不如短痛,他宁可看见在娄启即将出发的那一刻,迅速告诉他自己不愿意出去,而后将娄启顺利地推走。也好过现在告诉了他肯定答案之后,娄启陷入长久的低迷冷漠状态。

      他太贪心了,想要一个活蹦乱跳的娄启,不想看到他失落的模样。

      他也太自私了,宁愿选择让娄启承受这痛苦,也不愿让自己承受见到娄启失落的痛苦。

      洞外的雪还在下,没有一刻停止的痕迹。这时候的清安河早已冰封,恐怕这几日都无法将河流底部的石块移除,好好地进行疏通出口的工作了。

      娄启还在看着阿四,他能感觉到娄启炙热的目光,那是他不敢触碰的目光,太过热烈、太过疯狂,不是他所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阿四停顿了好久,只能给出一个不确定答案。

      “等到疏通完出口再说吧。”

      娄启已经听这句话听到厌烦。

      什么都是“再说吧”、“再说吧”,总是没有一个确定答案,他在阿四眼中也找不到一个确定答案来。娄启在阿四的眼中只能看到真诚,可是他却觉得是无限的敷衍。

      好像将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了疏通出口的那一天,那么那一天又是哪一天呢?是不是出口真的打开之后,阿四便能将自己顺手一推,而后将出口再次彻底封死呢?

      那样不仅自己再也进不去,他再也出不来。即便走到生命终点的时候,也只会有一个乐乐——一只臭猴子陪着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走向死亡,甚至连埋石的土坑也没有。

      生命是多么的可笑,死亡也是多么的荒唐。

      娄启心中再次像是憋了一口气,实在是疏通不出来,他看着眼前那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便一口咬了上去,如同一只发疯的野兽一般,没有留下丝毫余力。

      阿四也只是闷哼一声,默默接受了娄启的撕咬。

      直到娄启尝到了满口的铁锈血腥味,才缓缓地松开来,一股充满生命力的热血从阿四的脖颈伤口处流出,顺着一点一滴地落在了他们充当枕头的破烂衣物上。

      一滴又一滴,还有些顺着脖颈流落到了阿四的颈窝处。

      娄启忽然有一股冲动,难以抑制的、发自原始的冲动,那冲动叫嚣着放纵与堕落。

      他不受控制地接近阿四刚刚被自己咬出的伤口,嘴唇再次堵住了那血流不止的地方,顿时间,血腥味充斥了他的口腔。

      他却甘之若饴。

      阿四并没有阻止,以为他还要发泄一通。

      紧接着娄启想要尝试更多,想要索取更多,他左手搂住了阿四的脖颈,让他更靠近自己一些,而后娄启感受到了更加强壮的生命力,在那伤口处阵阵跳动,随着心脏一起,扑通扑通——

      他伸出自己的舌尖,还没有接触到那生命的时候,停顿了片刻,阿四仍旧没有阻止。而后娄启便轻轻舔舐了一下那伤口,只是轻轻地、甚至让人难以察觉到的。

      但是阿四却察觉到了,他全身猛地一震,下意识地转身,双手将娄启推出了好远,而后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世界的时间静止了一会儿,两人只是那样静静地对视,而娄启的嘴角还沾着阿四的鲜血。阿四趁着娄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立刻下床,脚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阿四只穿了一身单衣,他在洞中片刻也没有停顿,立刻跑出了这里。

      外面的世界大雪纷纷,安静极了,好像所有的事物都被一场大雪掩盖了去,再也看不清楚本来的模样。

      阿四一直跑、一直跑,寒风刺骨,一直跑到河滩边上才算停止。

      他也没有穿鞋,便红着一双脚站立在原地,一件薄薄的衣服仍旧阻挡不了任何寒意。阿四呼呼地喘气,喉咙却干燥极了,心跳十分急促,面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世界安静,他却不属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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