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红尘》望枝春野

24、熬粥

　　阿四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上这么一个玩意。

　　“菜！”阿四看到娄启的手中的东西之后惊呼，“上面还有泥巴呢。”

　　娄启应声去看，却没有找到泥巴在哪：“哪里？”

　　阿四手中还拿着一颗小野菜，手中还带着水珠，便指给他看。

　　那是一块小小的，极难察觉到的小小泥点。

　　而娄启只看到了突然伸过来的、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的莹白手臂。

　　“看这里！”阿四见他一副不专心，又不知道放空到哪里去的模样，继续提醒道。

　　这时候娄启才算是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哪呢哪呢？”

　　“这里啊！笨蛋！”阿四已经要被他弄得几乎要崩溃，甚至不禁联想起之前吃娄启做的饭偶尔会有那么一些硌牙的时候，那些东西会不会是没有洗净的小石子。

　　“噢噢，这里啊！还真的是啊，阿四你的眼睛不亏长得如此明亮啊！”但那时候娄启心中想的却是，不愧是阿四，就算是连骂人也都是那么地好听。

　　而阿四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只想要骂人。

　　只将那一块泥点洗去的娄启又要拉着阿四去锅边直接煮菜。

　　“你再多洗几遍呀。”阿四又将他拉了回来。

　　“差不多了吧，我觉得本来就挺干净的啊，还要洗吗？”

　　“要啊！”

　　娄启这才又蹲下来，学着身旁阿四的模样，用一只手将每一片叶片都细细洗过。

　　直到阿四拉他起来的时候，他才起来。

　　两人便各自拿着一把野菜，牵着手走到了支起的石锅边。

　　石锅紧挨着河滩，河滩上铺满了各种石子。下面已经堆起了火柴，锅里面还没有水。

　　两人首先将野菜放进了锅内。

　　娄启便要直接去往河边捧水，阿四却要去往洞内。

　　两人之间的手掌顿时拉紧了一瞬。

　　“先去拿碗。”

　　“直接用手捧水不就好了，还不用走这一路了。”娄启疑惑。

　　“那你怎么吃？”

　　娄启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嘴已经先于脑子说了出来：“直接用锅吃。”

　　而后便被阿四赐予了一巴掌拍在胳膊上的极大赏赐。

　　“阿四，很痛啊。”

　　话音未落，阿四便径直牵着娄启的手运行轻功，一瞬间便到了洞口边上。

　　这边的娄启刚想搂住阿四的腰，还没成功呢，便已经落地了。

　　然后阿四便径直将他带进了洞内，还没等娄启的脚落地，便又径直将两只陶碗拿了出来，立即走出了山洞。

　　而后又是一阵风过，他们便回到了河边。

　　“阿四啊，我要晕了。”

　　阿四不理会他的呻吟，走到河边便将碗稍微清洗了一下，便舀水下锅，没一会儿便弄好了他们所需要的水。

　　然后便是生火。

　　“这个我来我来！”刚刚一直被带着跑的娄启终于找到了说话的地方，便将活抢了过来。

　　“咱悠闲一点不好嘛，我都要被阿四你弄晕了。”娄启将胸口放置的打火石拿了出来，而后便紧挨着阿四坐在一旁，悠悠然地打起火来：“感觉好像后面有什么追着你赶似的。”

　　“我怎么不见你刚刚洗菜的时候悠闲？”阿四扔下一句，便又看起身旁的河流来，不去看他。

　　“你生气啦？”娄启轻轻地摇晃，一下一下地撞着身旁不理会自己的阿四的肩膀问道。

　　“没有。”阿四仍旧看着河流，冷冷地回答。

　　娄启又将手中的活儿停了下来，轻轻地撞着他：“那你不理我。”

　　“我没有，快生火。”

　　娄启便又急忙生起火来，但是打火石怎么都不管用了。

　　“阿四你看，打火石又不中用了。”

　　阿四便扭头将打火石拿了过来，轻轻地在石头上蹭上一番，而后随便拿起一小块石头，顺手一滑，火星四蹿，娄启吓得转头躲到了阿四身后，那火光也便慢慢起来了。

　　“你怕火？”阿四偏头向身后看去，只能看到娄启的肩膀。

　　“没有啊。”娄启瞬间便恢复了正常，“我怎么可能会怕火。”

　　“那你躲什么？”阿四疑惑，当真以为娄启真的怕火，而几个月来的自己居然不知道，甚是还偶尔会让他去生火，一时间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真的没有，我想躲在你身后不行啊？”娄启寻着借口，想着与为了不知为何而生气的阿四好好地闹上一番。

　　“你不怕，你躲在我身后干吗？”

　　“那不是你的力气太大了些，火光都窜起来了，我害怕落到我身上着火啊。”

　　“那你还是怕。”

　　“我不怕火啊，我怕他落到我的身上啊。”

　　“你就是怕。”

　　“嗯，我确实怕。那阿四替我挡着些吧。”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就是不要。”

　　两人干脆争论了起来，语气平和，有一搭没一搭地，只不过是纯粹的发泄而已，全然没有什么道理。

　　他们就那样在阳光之下，面对着火光，相依靠着说些没有边际的话语来。

　　“我要学习轻功。”

　　“我不教。”

　　“为什么。”

　　“你太笨了。”

　　“我不笨。”

　　“你就是笨。”

　　阿四自从看到了他洗菜的模样之后，心里就有一股气，不是生气，而只是想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个经常笑哈哈的人来，好发泄发泄。

　　但是看到两人牵着的手，还有他的脸庞，还是叹了一口气，便算了。

　　“阿四阿四，你要不教给我轻功吧！”娄启忽然又激动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你刚刚那样真的好厉害的样子，真的！就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阿四看娄启故意靠近自己，摇晃着自己手臂、眨巴着眼睛的模样说道：“我没说不教你啊。”

　　“真的？”娄启眼中有光，嬉笑着说道：“阿四果真最好了！”

　　“先停一停。”阿四补充：“你得先打好基础。”

　　“我不是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吗？”娄启疑惑，分明刚刚才进行了测试来着：“阿四你不会要翻脸不认人，还要再测试一次吧？好啊，我不怕你的，继续来吧！”

　　“谁说我要再测试一番了？”阿四看着娄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真是恨忒不成钢：“你已经过了第一轮了，但是学习轻功还是需要更好的基础，所以先慢慢来嘛，首先打好武功基础。”

　　“那如果咱们很快就要上去了，你还要继续教我。”娄启顺口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却又忽然闭了嘴。

　　还尚且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出去，更何况阿四还没有答应娄启。

　　他转而又说到：“如果咱们上不去了，那么你要教我一辈子，直到你老得走不动道了。到了那时候，我要将你生平所学全部压榨干净，变为比你还要厉害的人。”

　　“崖底无人，你这么厉害做什么？”阿四问道。

　　“对付角熊啊，还有巨蟒啊，将它们逮住之后再放了呀。实在不行，那我便写成一本书来，集合平生所学，为之后不小心落入悬崖的人准备一份大礼。如果他们能够出去的话，将这本书带走，岂不是也不算白费了咱们一身武功？”

　　阿四微微一笑，“你倒是想得长远。”

　　“为了以后做打算啊！”

　　“那若是以后崖底也无人呢？”

　　“那便让这本书随着咱们一起沉睡吧。之后的话，若是阿四比我先走的话，那么我就将书与阿四葬在一起，然后我自己也躺进棺材里去，也算咱们一起离开了。”

　　阿四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娄启，听他讲述自己畅想的未来，一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涌入心头，但是又说不准是什么，倒是感觉眼角有些泛红了。

　　他闭眼了一瞬，而后向着河流的方向转头，不再看他。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换了平日的神情。

　　而娄启全然没有发现，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之中。

　　“如果乐乐那时候也还健在的话。”娄启补充道：“便由着他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么大的崖底总归饿不着他。”

　　阿四噗嗤一声笑出来了，是带着喜悦的笑：“你还说你不心疼乐乐，都为他想好未来了。”

　　“哪有哪有！”娄启立马否定，“我只是顺便想了而已，这也不算是心疼啊！”

　　“嗯嗯嗯，你不心疼他才对。”阿四嘴角噙笑，连连点头。

　　娄启刚想下意识地反驳，又怕自己被阿四带进坑里，所幸挑眉不回答了。

　　石锅下的火烧得正旺，带来阵阵暖意。

　　风有些微凉，此时刻吹落了许多落叶，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洞边其实没有树木，但是上面的山壁上却偶尔有那么一两棵落叶树木，到了这个季节便慢悠悠地落了下来。

　　缓缓地即将落在锅中。

　　娄启急忙用手去挡，猛然牵动了正想闭眼休憩的阿四，惹得他又是一阵不愉快：“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你要没饭吃了！”

　　阿四悠悠然地睁眼，眼看着那片落叶即将落在里面，立马伸手去拂，动作比娄启还要快上几分，动静比娄启还要再大上几分。

　　这回轮到娄启悠悠然地看他，牵着阿四的另一只手便抱起臂来：“动静这么大做什么？”

　　阿四扔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锅盖呢？”阿四问他，转而又想到娄启又怎么可能知道，便拉着他要去洞内寻找。

　　其实说是锅盖，也不过是阿四闲来无事的时候与竹筐一起编织的东西，缝隙很大，也很粗糙，但是胜在好歹算是一个能够遮盖的东西，有总比没有强。

　　这一次却是阿四错怪了娄启，他当真知道锅盖放在了什么地方。

　　就放在晾衣架旁边，一块石头上，也是娄启偶尔会坐在这里看天看星星的地方。

　　阿四向他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娄启不好意思地摸头看天，回答道：“昨个晚上比其他时候热嘛，我便拿来做扇子了。”

　　阿四没有再说什么，拿起了锅盖便回到了石锅旁，而后便将锅盖放在了上面。

　　娄启见他不语不言的模样，倒是以为他又生气了，连声问道：“阿四，你别生气嘛，我下次不拿来用它做扇子便好了。”

　　阿四正想反驳，其实他并没有生气，他有时候也会将这东西当做扇子，更何况是娄启。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要生气的话，这几个月来他简直就不要活了。

　　但想着若是让娄启能好好改改随便的性子，倒也不错。

　　于是他便继续不说话，又拉着娄启坐在了石块上。

　　旁边的娄启一直看着他的表情，轻声说道：“阿四？”

　　阿四继续不说话，仍旧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娄启：“阿四......阿四阿四阿四阿四阿四——”

　　“停停停！”阿四紧忙停止制止了他那连绵不绝的阿四：“我没聋，还能听见。”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娄启疑惑。

　　“我——”阿四准备说出‘只是不想搭理’，还没有说出口，便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愕住了。

　　娄启也朝着他的目光看去。

　　正是乐乐，一瘸一拐，满面血污的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