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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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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道我如入无人之境。
原来这些人,根本就是料到了会有人来再探刘仝踪迹,所以早早就布好圈套,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我就是那只狗。
只怪我心急鲁莽,明明数次察觉不对却没有及时撤退。
打手在我身后步步紧追,棍棒挥舞得呼啸阵阵。
我左躲右藏,前闪后避。
眼见着即将一步踏出密室,我猛然掀开了大门,半个身子分明已经探出去了。
“簌簌!”
斜刺里,两条绳索凌空飞来,仿佛两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一口咬中我的手腕。
我被绳套锁住了一侧手腕。
他们狠力一扯,一瞬间就将我从光明处拽回地狱。
危急之际,我忙从靴筒里抽出匕首。
这匕首,还是李梅隐进赌坊前留给我保命的。
没想到,她又间接救了我一命……
手起刀落,我划断绳索。
爬起来的那一刻,我马不停蹄地往外奔逃。
赌坊大堂嘈杂混乱。
李梅隐眼尖,顷刻间就发现我狼狈逃窜的身影。
她将手中的银钱猛地朝天一撒!
巴林安那大嗓门适时地嚎叫起来:“郎君今日心情好!给列位赏钱!!大家快捡呐!!!”
大堂瞬间闹得人仰马翻。
趁着他们打掩护,我疾步奔逃出赌坊大门。
踏出赌坊的那一刻,我以为我获救了。
可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我还没喘口气,背后冷不防被人抽了一闷棍,一下就将我狠狠拍进沙地里。
我痛得几乎要呕出一口血还不敢停下,连忙抱头躲避。
正当我赤手空拳准备迎接棍棒拳脚时,又是一道破空声自我前方传来,直直划过我头顶,重重击飞在身后紧追我的打手。
我抬头,只见漫天尘雾。
一匹赤马高高扬起马蹄,马上的男人容貌秾丽,气质阴鸷。
我瞬间就认出来了。
那是李照彩的未婚夫,当今濮王,高澹。
坊间传闻,李照彩这未婚夫本是宫中洗脚婢所生,因此圣人很是不喜,自小就弃养在冷宫中。
不过他运气好,遇上了六皇子秦王。
秦王自小温良友爱,聪明博识还深受圣人宠爱。
年幼时因偶遇在冷宫里吃糠咽菜的高澹,心中颇为不忍,便央求圣人让他离开冷宫,高澹从此才过上了真正的皇子生活。
也正如此,高澹十分感念他六哥的恩德,即便对旁人阴鸷残暴,但只要他六哥出现,一秒就变成灿烂小白花。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逻辑,李照彩和高澹这辈子就是两条平行线,根本不可能相交。
原因无他,高澹是绝对忠诚的秦王党,而李照彩的阿爷李文彧是太子党。
数月前是上元节,圣人在宫中赐宴,宴席上,高澹一见李照彩惊为天人,不多久就向圣人请旨赐婚,原本李府已与庄府口头约定结亲,只是尚未来得及定下,这才被高澹蛮横截胡了。
不得不说,他们皇家办事还真是风格一致,强求不成,便要强抢。
桓阳如此,高澹亦然。
我怕他认出我来,于是不顾狼狈,夺路遁逃。
回府途中,我心情沉重。
我和巴林安对比了一下刘仝的相貌特征,最终确定在千金来密室死去的那个男人,就是刘仝。
刘仝必然是查到了要害秘辛,才叫那些人残忍虐杀。
可李照彩明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赌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她究竟做了什么,竟招惹了这样一帮人来暗杀她?
又或者,千金来也并非幕后真凶,它有没有可能只是受人所托呢?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李照彩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若说在顺天圣母庙陷害李照彩溺水是针对她的第一次暗杀,那么凶手不是陈道婆,就是李梅隐。
思及此,我由不得瞥向身旁的李梅隐——她正在换回自己的衣物,见我突然偏头望她,似乎有些窘迫,随即恶狠狠地抱起我的衣物砸进我怀里,还龇牙威胁我:“看什么看!赶紧把衣服换回去,你这身衣服臭得很,熏得人头痛!”
张牙舞爪的,像狮子。
我抱着衣服暗自摇头。
李梅隐暂且不论,陈道婆的儿子莫名其妙进了千金来醉酒笙歌半月余是铁打的事实,陈道婆和千金来一定存在某种联系,可究竟是什么联系呢……
曲江林间,那出金环胡蜂又是谁做下的手笔?
是玉色?还是……卢敏?
桩桩疑窦似重重迷雾弥漫在我的脑海,又似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口,压得我有些呼吸困难。
我吩咐巴林安给刘响送去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足够承担他在及冠前的束脩及生活开销,并承诺若他意欲报官,我也可以帮他同庄故说情,有庄故在,想必能还他一个公道。
进了府门,我疲惫至极,只想烧水沐浴,再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但天不随人愿。
我才进内院,就见瑞金儿鬼鬼祟祟猫在山石之后。
一见我来,她立马小跑过来,急得面颊生汗:“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主母方才不知为何突然闯来,非要见你!
“飞寒姐姐现下躲在内室假装沐浴,鞠衣姐姐正挡在门外呢!”
“贱婢!我见我的女儿,你也敢拦我?!”
屋门口,卢敏正放声斥骂:“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们,叫你们得了意!主母的话都敢违逆!”
“夫人,奴婢不敢,实是娘子在沐浴,不好进去呀!”
“玉色,掌嘴!”
几个仆妇当即上去按住鞠衣,押着她跪下。
玉色走上前,抬起了手,却犹豫着不敢打,只拿眼迟疑地望卢敏。
卢敏凶狠地瞪她:“给我打!我不喊停,就不准停手!”
鞠衣惶恐地摇头告饶,但巴掌仍如山崩地裂般甩在脸上。
哭喊声、巴掌声尖锐地打碎夜晚的寂静。
鞠衣几近昏厥时,卢敏才终于歇了手,将鞠衣如破烂娃娃般丢下台阶,自己带头怒冲冲闯进室。
一入屋,果然见屋内热气氤氲。
卢敏往内室走,隔着重重叠叠的帷幕,果然见着一个女子身影泡在浴桶里。
卢敏两三步跨过去,扬手掀开帷幕。
帷幕后的女子应声转头,脸露惊恐。
“阿娘!”
我急忙护住胸口,连连娇嗔:“女儿如今又不是幼时,阿娘怎好随意乱闯?羞煞人了!”
我亲眼见着卢敏的表情从志在必得变作惊讶疑惑,于是故作不解问:“阿娘,你怎么了?”
卢敏这才堆起笑意:“傻孩子,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什么是阿娘见不得的?”
见她从容走来,我忙不动声色地将背贴紧桶壁,掩住背后的棍伤。
“你从小就是阿娘的心肝肉,如今你就要嫁去濮王府了,日后我们母女不得常见,想起来我就……”她说着,突然抓住了我埋在水里的左手!
我心脏顿时一阵狂跳,这是我在赌坊被绳套勒出伤痕的手!
“彩奴,就让阿娘再为你沐浴一次吧!”
卢敏拿起一方帕子,发狠要把我的左手拽出来,我下意识地与她对抗起来。
这一刻,我忽然怀疑起她的来意。
为何我前脚才在千金来被勒伤左腕,卢敏后脚就赶来查岗,还定要看我的左腕?
就好像提前知道了我的左腕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就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心猛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痛,巨大的悲伤犹如浪潮迎面扑来,淹得我几欲窒息。
我无法受控地分了心。
正如我之前说过,我是一个作古多年的人,又魂魄不全,七情六欲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身上,但为何这样的状况会屡次发生……
只这一迟疑,我不慎松了手劲儿,被卢敏抓起左臂。
可她如愿看到了我的手腕,神色却很奇怪,仿佛惊疑不定,又难以置信。
“彩奴,你的手……怎么烫成这样?”
我垂目望向自己那节手腕,而此刻附在皮肤上的,只有一片冒着水疱的烫伤。
就在瑞金儿方才告知我卢敏突然闯到时,我就察觉怪异。
于是赶来和飞寒调换之前,我让瑞金儿提来一壶开水,忍着疼痛直接浇在左腕上,硬是用烫伤盖过了勒痕。
“都是丫鬟没轻没重,这才烫伤了我,”我故作可怜:“正是怕阿娘担忧,女儿才吩咐鞠衣拦着阿娘,免得阿娘见了伤心动怒呢。”
卢敏哽了一下,才半讪半怪道:“原是如此,你这孩子也太心实,既然烫坏了,怎么还藏在热水里?”
我们打了几轮太极,卢敏很快就兴味索然地离开了,离开前吩咐玉色给我送来些烫伤膏。
我仰靠在桶边,沉沉吁出一口气。
若是卢敏今晚不来试探这一遭,或许我不会这么快锁定嫌疑人目标,可眼下我前脚刚被千金来的人追杀,后脚卢敏就匆忙赶来,实在由不得我不多想。
瑞金儿今日才指证过,给我头油动手脚的人正是卢敏的人。
而且,菩萨也明确告诉我,陷害我的人就在李府,莫非真的就是卢敏?是她串通千金来的人暗杀李照彩?
可我实在想不通。
她的动机是什么?
李照彩明明是她捧在掌心爱护多年的女儿,为何忽然下狠心杀她?
陈道婆说,她让我多活了十七年,究竟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