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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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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手的人闻讯赶来,所幸我们都没被蜂群蛰咬,但衣裙也都浸湿了,卢敏只好带我们提前回府。
回到院里,鞠衣为我烧水沐浴。
我闭眼泡在水里,放任温热的水包裹住我全身,四肢百骸泡得酥软。
可脑子却控制不住地回忆起曲江林间,那凉到刺骨的溪水。
“娘子,郎中来了。”
珠帘外,瑞金儿的呼声中断了我的思绪。
我穿戴整齐,端坐在内室。
瑞金儿放下垂帘后,鞠衣才引着一老大夫进屋了。
老大夫坐下,先隔帘望问,之后又说要切脉,鞠衣便拿来一方帕子盖在我腕上。
老大夫拈须诊脉,咂摸少时,只说我有些寒气入体,开了几味药就准备告辞。
“大夫且慢。”我出声留住他,又让鞠衣、瑞金儿退出门外,敞门守着。
我从妆奁匣子取出一方包着的手帕,交给老大夫:“大夫,可否帮我分辨一下这是何物。”
我给他看的,正是白日在曲江上袭击我们的蜜蜂尸体。
上庙烧香就意外落水。
参加宴会又被蜂群袭击。
我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纯粹的偶然事件了。
因而在离宴时,我趁人不注意偷藏了几只蜜蜂尸体。
老大夫打开手帕,浑浊的双眼眯缝了一下,惊讶道:“这是金环胡蜂啊。”
我疑问:“金环胡蜂?和普通蜜蜂有何区别?”
“呃,这金环胡蜂毒性巨大,也不产蜜,若被它蛰伤一口,轻则肿胀发热,若是被大面积蛰伤,恐怕……”
“恐怕如何?”
“怕是一命呜呼啊。”
我登时愕然。
我确实怀疑蜂群袭击我是有人预谋,但我想不到后果如此严重。
“欸,奇怪。”
“何处奇怪?”我立马追问。
“寻常蜜蜂春季就开始活跃,可金环胡蜂至少得等到五月才会活动,现今方三月……”
现今方三月,就说明这金环胡蜂是被人刻意唤醒,又被刻意投放到曲江边的。
这人,是奔着要我命来的。
但我疑惑的是,此人是如何精准预料到,我一定会在探春宴上进入林间的?
送走老大夫后,我让鞠衣和瑞金儿将我今日用过的脂粉熏香统统摆出来。
只因老大夫告诉我,民间养蜂人为了防止金环胡蜂猎杀自家养的蜜蜂,便琢磨出个法子,他们将蜜源植物碾碎,又配以蜂蜜、白糖、香料,以及胡蜂尸体制成一种诱蜂水,只消将这诱蜂水喷洒在毒物上,即可引起胡蜂夺命攻击毒物,而金环胡蜂接触了毒物,自然就会被毒死。
我不知背后之人是否有法子将诱蜂水制成脂粉香粉,使我辨认不出它的原貌,因此只好统统检查一遍,宁可错查,不可错过。
可结论让我有些失望,我的脂粉熏香并没有异常之处。
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我攒眉蹙额,冥思苦想。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想到的,会是什么呢……
是……
是……
是头油!
是庄姝送给我的那瓶兰蕙香泽!
“鞠衣!将姝儿给我的那瓶头油拿来!”
我命瑞金儿端来一个小碗,再寻来一方豆腐纱布。
随后将整瓶头油倒在纱布上,过滤进碗里。
眼瞧着澄黄的头油一滴、一滴渗进碗里,我的心也跟着一丝、一丝高高悬起。
我摊开纱布,用银针挑开滤出来的兰蕙花末,果不其然发现了零星散布的碎翅碎肢。
真是如此!
我悬空的心猛然下坠,后背刹那渗出冷汗,一个恐怖的念头骤然在我心中浮现。
我的屋中有内贼。
她趁我不备,在兰蕙香泽中加入诱蜂水。
再算准时机抛出了金环胡蜂,意图置我于死地。
里应外合,不留痕迹。
真是好算计呵。
我缓缓抬起头,双目审视我的两个丫鬟,犹如在看披着天使皮囊的恶魔一般。
“是不是你?!”
我突然发作,狠厉地抓起鞠衣的手腕,两眼愤怒得几欲喷火。
“啊!娘子,你在说什么呀?!”
许是我此刻的神情过于恐怖,鞠衣被我一吼,吓得腿软跪地直哭。
“不是你?”我猛一偏头,又瞪向瑞金儿:“那就是你了!”
瑞金儿年纪小,一看这情形,立马跪下跟着大哭:“娘子,你说什么是我啊?奴婢不明白。”
她俩跪在我跟前,一个梨花带雨,一个嚎啕大哭,任凭我如何恐吓,始终摇头否认。
火气迸发过一轮后,我骤然冷静下来。
鞠衣几乎片刻不曾离开我身,要把诱蜂水和头油巧妙无痕地融合在一起,恐怕需要不少时间,她没有作案时间。
而瑞金儿……我回忆起白日被蜂群袭击时,瑞金儿舍命护我的情景……
她年纪如此小,若只为了打消我的疑心才故意做戏,还能做得如此逼真,那也实在可怕。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突然发觉自己过于莽撞。
即便内贼真是她二人,那我此刻发难就等同于打草惊蛇。
我稍微平缓了情绪,才将她二人慢慢扶起:“是我一时情急了。”
鞠衣蹙着眉,抽噎拭泪:“娘子,你到底怎么了?就是有烦难的事,好歹也告诉奴婢,奴婢自小就在你跟前伺候,没有什么事是不愿为你做的。”
“是啊,奴婢也一样!”瑞金儿在旁猛吸鼻涕泡,跟着点头。
我当然不能对她们诉衷肠,于是只摇摇头,让她们暂且退下。
不是她们,那么唯一还能接触到兰蕙香泽的人……只有庄姝了。
是她在头油里动了手脚,又刻意将我引去林里的?
对,又有时机对头油下手,又有理由引我去林里的,只能是她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明白,李照彩与庄姝自小便相识,两人感情亲厚犹似亲姐妹,况且,她们还险些成了姑嫂呢,她有什么动机要对李照彩下手?
姑嫂……莫非,是庄家因李家突然反悔才暗生恼怒,要庄姝来对李照彩下手的?
不,不对,这个理由实在牵强。
再者,菩萨明确告诉我了,暗杀我的人是李府中人,庄姝不符合。
除了她,还能有谁?
“娘子……”
瑞金儿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忽然回转身来,犹豫道:“昨夜间你去佛堂陪侍主母念经时,玉色姐姐来过……
“她说主母吩咐厨房给你熬了沙参粥,叫我去尝尝味道,她自己在屋里待了好长时间呢。”
我愣了一下。
玉色?
若说是玉色,倒也符合“李府人”这一条件,可我仍然难以置信。
因为玉色是卢敏的大丫鬟,玉色的母亲也是自小就跟着服侍卢敏的丫鬟,若说她是受人指使,那么这个人只能是……
卢敏。
可卢敏怎么可能会对李照彩下手呢?
我还没想明白,心口骤然一阵剧痛,痛得我瞬间弯下了腰,泪水不受控地夺眶而出,连珠滚落。
我迷惘地抬手贴住心口,满腹疑窦。
我是作古多年的人,本不该有任何七情六欲。
我既接管了身体,自然也能左右情欲,可为何这心碎感会如此真实?
这时,鞠衣突然慌忙跑进来,附在我耳畔说了一句话。